天下無香

第二卷  第三章 離柘（三）

章節字數：1532  更新時間：08-07-09 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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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父說，當年將軍救下了大小姐，貧道感激不盡。可是大小姐她心高氣傲，這些年，貧道也一直在尋找啊。我聽不懂他們說的一切，我隻是看著這個坐在我身邊，穿華美繡服的女人，感到特別親切，仿佛她就是我夢中的那團白色的身影，可是又似乎少了些什麼。

    水晶門簾一閃，進來了一個跟我差不多年歲的少年。他穿著雪白的長袍，一根黑色絲帶束著長發，細看下有著憂鬱的瞳仁，微黃的長發，蒼白的臉，異樣的俊美。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了齏涯，俊美的齏涯。我拉了拉師父的道袍，師父，你看。

    那少年起了羞色，怯生生地站在門口，眉宇間似乎有著無限的憂傷，如群星隱沒山嵐。

    將軍卻笑了，犬兒玄笈，跟令徒看來投緣。笈兒，帶這位小哥到園裏四處轉轉，別離得太遠。將軍的話剛落，我拉起玄笈走出了這間沉悶的閣樓。

    以後的十餘天裏，師父給那個叫沉香的女孩治病，我和玄笈玩遍了整個留香園。高大的假山，紅得流彩的亭子，活色生香的女人，一切與天威觀裏完全不一樣。可惜玄笈是個沉悶的家夥，他不會說話，這個漂亮得像琉璃的少年不會說話。我期待見到夫人，卻隻遇過兩次，每次都是匆匆。可是我終究知道，她不是我夢中的那人，雖然容貌相似。

    我和師父離開的時候，將軍送給我一把寶劍。將軍說，舞劍夜吟嘯，雄心日千裏。此劍赤朱，日後縱橫江湖，馳騁疆場，做個大好男兒。

    我和師父開始遊曆江湖。師父說，赤朱是把好劍，當年可是飲盡了仇敵血啊，你可別辜負了它。我懷抱著赤朱，似乎感覺到了它的心跳，我像個少俠一樣，撫劍迎風。

    我常常問師父，我們這樣遊走是為了什麼？

    師父不說話，像是想起了少年。

    迎著落日，長長的餘暉拖在水裏，一叢叢蘆花瘋狂地生長。我心底一股說不明的欲望也像那蘆花一樣，綻放，飄揚。師父卻是波瀾不興。他吹起一種圓乎乎的樂器，聲響淒涼，師父說，那叫塤。我卻在塤音裏聽到了鶯飛草長的江南。

    直到那一天，我們遇到了一夥強盜，我才覺得這樣日複一日的遊走變得精彩紛呈起來。那是夥滑稽可笑的家夥，會些三角貓的功夫，卻飛揚跋扈地要我們留下買路錢。師父並不出手，笑了笑退到我身後。我拔出赤朱，迎向那群氣勢洶洶的人，陽光閃爍著，掠過我的眼。我發現我的血管裏天生流淌著殺戮，轉眼間我就解決了麵前的十來個大漢。看著一滴滴鮮紅的血順著赤朱濃鬱地往下流，我的心裏忽然難過起來，我想起了齏涯，倒在血泊裏的齏涯。

    師父有些驚訝，卻平靜地說，小離，以後不是十惡不赦的人，記得給他們一次改過的機會。

    在以後的一年裏，師父和我鏟除了十八家黑道幫派，懲罰了三百八十名小偷、山賊、采花大盜。一時間，江湖升平，路不拾遺。再下個一年裏，我和四十九名江湖一流劍客比劍，勝四十九場，其中包括號稱“一劍蕩九州”的林霆南前輩。我永遠記得，我的赤朱抵在林霆南咽喉時，他無奈又不甘的表情。那個發須雙白的老人，蒼老的臉上轉眼之間湧滿了淚水，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

    是年歲末，師父孤身一人返回天威觀。他說，小離，你已經能夠獨自行走江湖了。五年之後回來吧，師父把該告訴你的都告訴你。記住你齏涯師兄的話，這個天下，有一個地方沒有仇恨，沒有殺戮。師父的身影消失在蒙蒙煙雨裏，我忽然覺得我孤身一人了。

    接下來的五年裏，我學會了吹塤，學會了喝酒。在一個個清晨黃昏，我開始濃烈地思念那團一直出現在我夢裏的身影，我明白了這個天下有一種女人讓男人醉生夢死。五年裏並沒有太多的事情，或許壞人都被殺盡了吧。我的聲名鵲起，越來越多的人知道我是不可戰勝的，至少從正麵是不可戰勝的。於是，我見識到了五花八門的暗殺，蒙汗藥、毒、火藥，大街上、水麵下、黃沙裏，層出不窮。唯一讓我難以釋懷的是一個小姑娘。

    離柘，我要殺你，為家父報仇。那是個堅決冰冷的聲音。

    赤朱劍下雖殺人無數，卻無枉死之人。姑娘算了吧。我笑了笑說。

    我知道，家父不算好人，可他畢竟是我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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