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香

第四卷  第四章 綺薇（四）

章節字數：1510  更新時間：08-08-09 13: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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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臨走前去看沉香，她今天穿了件繡工豔麗的宮裝，紅色娟質的長裙，金黃、淺灰、綠藍、月白四色絲線繡出雙翅展開的鳳鳥，華麗、典雅。長長的黑發垂著，從中央自然地分開，露出光潔的額角，耳垂上明亮的珠子閃閃爍爍。她輕搖著絹扇，長長的流蘇如雲彩一樣飄蕩。見我來了，她微微一笑，幹淨、溫暖，如同絲帛一樣柔柔的。

    房間裏燃著香料，嫋嫋的清香彌散，白色的絹紙斜鋪著，婢女小心地磨墨。

    沉香，又寫詩歌？上次的那闕《采桑子》填完了嗎？

    早就填完了，在案上放著呢。

    我翻過一卷卷紙，那素白的紙麵上，一行清秀的小字，旁邊是斜逸的幾筆梅花。

    粉箋搖落昨日景。一片冰心，纖細儂情，歸於紫藤醉花陰。

    沉香端坐在黑色長椅上，淡淡的留香彌散。

    我要去金陵了，父皇答應我遊曆江湖。我興奮地說著，看見沉香的臉變得舒展開來，明亮的雙眸四顧生輝。

    江湖？

    是啊，過秦嶺，出潼關，一路的好風光。我不停地說著，卻發現，沉香變得不安起來，手中的絹扇停止了擺動，她仿佛是什麼牽動了心。我忽然記起離柘，莫非他是江湖人？可沉香藏在深宮又怎會認識江湖人？我暗想，這次行走江湖一定要打聽打聽離柘。

    是年春天，我離開長安，開始遊曆江湖。

    舒脫是個秀美的少年，烏黑的長發，明亮的瞳仁，薄薄的嘴唇。從長安城出發的那天，他穿白色袍，黑發輕揚，鎖骨間一顆水綠色的明珠特別耀眼。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你的名字取自《詩經》？

    不知道。我是孤兒，名字是師父取的。他笑著回答，露出的門牙潔白如玉。

    野有死麇，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哈哈，原來你師父……我笑得氣喘籲籲，舒脫卻安靜地走在我的邊上，身後的十名高手卻不敢笑出聲來。

    舒脫，你讓他們別跟著我，這麼多高手圍著，我怎麼遊曆江湖？

    不行的，公主，他們是保護您的安全。

    那你讓他們暗地裏跟著，不許露麵。我的話剛說完，舒脫手一揮，十個人如一縷縷黑煙，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暗吃一驚，好高明的輕功。

    舒脫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我身邊，柔軟的白衣隨風飄飄，不時掠過過我的衣角。我側過頭，看他的臉，白皙的膚色，細長的眼睫毛，讓人感覺溫暖。我心裏想著，就這麼永無止境地走下去，是件多麼美好的事！

    半個月後，我們來到洛陽。舒脫陪我看牡丹，他站在花叢裏，白雪皚皚的色調裏，一張純淨的臉，他回頭喊我的名字，傾國傾城的笑。那是我第一次覺得，原來男子也可以這麼美麗，四周的牡丹似乎黯然失色。那樣一個柔弱的身軀，靜如秋水，仿佛不禁風吹。

    舒脫，你有過夢想嗎？我們坐在長石上，有風透過叢叢牡丹，吹在他的白衣上。

    夢想？我不知道。自小被師父收養，每日都是練武，讀書。不知為何，從未問過。舒脫沒有了言語，過了片刻，從懷裏掏出一根不足一尺的玉笛，緩緩地吹響。聲音清脆，可我卻聽出了絲絲失意和無奈。一直以來，我都告訴自己要快樂，可是，聽著他清脆的笛聲，我卻怎麼都快樂不起來。忽然覺得，每天都要求自己開心地活著，已經成了我溫柔的囚牢。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快樂的公主，其實我有著自己的憂傷。

    接下來的日子裏，聽舒脫吹著玉笛，看他薄薄的嘴唇輕輕嚅動，纖細的十指翻飛。一路的景色變得美妙起來，危險也一步步靠近。一個月裏，舒脫殺死刺客二十餘名。舒脫的武功的確高明，如玉的雙掌輕輕揮動，便是鮮活的生命消失。那些刺客都穿白色錦炮，束黃色發帶，舒脫說，他們是護龍山莊的。我心裏一驚，莫非父皇說的事情是真的？！

    可是，他們的武功卻不是護龍山莊的，舒脫沉思了片刻說，他們雖然使劍，可用的招式卻是刀法，顯然是冒充的。

    陰謀。這一定是陰謀。

    舒脫拿著一帕白色的絲帛，輕拭雙手，笑著說，我們走吧，今天若不進城，恐怕又有殺戮了。風吹過，那帕向遠方飄去，我想去追回，舒脫拉著我的手向反方向走去。我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動起來，任憑他牽著手，奔行在空曠的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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