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無香

第四卷  第十章 綺薇（十）

章節字數：1545  更新時間：08-08-17 1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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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路，我總是望他的眼，仿佛星子落入夜空，深邃、寧靜、安詳。一路的追殺，玄笈竟然沒有殺害一個人，他飄逸的身影輕輕旋轉，那些殺氣騰騰的天刀門徒便呆若木雞。看他不忍殺生的模樣，我便忍俊不禁。

    玄笈，難道你是在寺院裏長大？

    是的，他淡淡地笑，家師空然。

    我無言，陪他坐在危石上，看落日隱入群山。他星目劍眉，白衣微微浮動，彌散著影影綽綽的憂傷，讓我的心底湧上無限的柔情，恨不得用自己的一切去守護他。

    漸漸地，看見了長安城熟悉的風塵，落日映輝在高大的城牆上，玄笈送我去木華寺。他的身影消失在高大的院落裏，我高聲地說，玄笈，記住，我叫綺薇，綺薇！我的淚滴在冰冷的地麵上，轉身走向了富麗堂皇的宮殿。他在那些懸崖邊寫下的字語，已深深烙在我的心底。遇到我的事，別跟沉香說。我記得的，我記得他談到沉香時的苦楚，俊美的麵容一片淒然，兩道眉毛緊緊蹙起。那是一種幸福，還是痛苦呢？在以後的時光裏，我常常這樣問自己。

    是年冬天，逃亡了一年後，我回到了長安。

    迎接我的是漫天的大雪紛飛，揚花一樣零落，映在我的衣裙上。我學會了沉默，跟沉香學些繪畫、音律。我從未提過玄笈，那個在我心裏生根的男子。隻是在每一個深夜裏，走過長長的走廊，環佩叮當作響，寂寞如潮水一樣湧上心頭。坐在冰涼的五彩琉璃瓦上，夜風吹過秀發，玄笈，你在幹什麼？聽聲聲木魚，還是持誦轉經輪？木華寺裏的冬天特別寒冷。

    冬去春來，夏走秋回。

    當時間不再留下痕跡的時候，我們彼此忘卻。去落迦庵習武，去灞陵看雪。師父依舊美麗，無衣依舊寧靜，仿佛一切都未改變，可是我知道，一切都已改變。

    再次見到玄笈，是在一年一度的皇家狩獵會上。我的心裏一下子翻江倒海了，他卻隻是無聲地站著，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接下來的事情如同夢幻，離柘行刺，沉香被挾，狩獵亂糟糟地結束，父皇倉促趕回皇宮。

    我坐在空曠的宮殿裏，聽著遙遠鄰近的腳步，看著張皇的人影，心靜如水。走在禦花園，聽見兩個男子的對話，那樣的驚心動魄，那樣的忘乎所以。

    將軍，令公子真是了不得啊！此次皇上定有重賞。

    哼，這個孽障，竟然背著我學武，回家就把他囚禁起來，免得再壞我們的好事。

    依我看，在護龍山莊將公主救出的那個年輕人，必然也是令公子了。

    “啪”，樹木斷裂的聲音，想必那將軍怒火中燒。我的心提了上來，他們定是這一切的幕後指使者。透過花牆，看見兩個高大的人影，其中一人紫袍白帶，正是傅采之；另一人穿華美的袍，束發，赫然是玄笈的父親。

    玄笈有危險！想我他們的膽大妄為，我無限地為那個憂傷的、俊美的男子擔憂起來。我迅速轉身，走向宮門。穿越花草的聲音，驚動了他們。孟行轅壓著嗓子說，誰！欣長的身影追了上來。

    禦花園在皇宮的角落裏，翻過一道牆便出了內宮的範圍，到了孟行轅的勢力。我施展開玄笈教我的輕功身法，一縷煙般飛向將軍府。這個黃昏裏，街心空無一人。我走進一條巷子，那盡頭便是將軍府的後花園，仿佛看見白衣玄笈對我微笑，他纖細的十指在我掌心輕輕地滑動。

    我在巷子的盡頭見到一個紫色的身影，英俊的采之，持著華麗的長劍；身後有腳步漸近，不需回頭，我知道那人定是孟行轅。水浼劍出鞘，劃出一道藍色的光幕，我出手就是絕招。采之的劍如一抹流光的影子，清脆地穿透光幕，直刺我的手腕。玄笈教會我的步法救了我，一個轉身便到了他的背後，水浼揮向他的後肩胛。采之的劍仿佛長了眼睛一般，從意想不到的方位，擋住了我的劍尖，輕輕一蕩，便是萬點銀星向我襲來。我避無可避，重重地摔在牆壁上，我知道今日無法幸免

    孟行轅並不加入戰鬥，嬉笑著，站在一邊。我怎麼也無法想象，這樣一個高大、奸詐的男人是玄笈的父親！

    采之的劍法疾如閃電，一百招後，輕輕滑過我的喉嚨，細碎的紅色血珠濺出，如懸崖邊撕裂的朝陽，如江南的泉水叮咚。一切都結束了，眼前的色彩漸漸彌散，嘴角牽出一絲微笑。

    仿佛看見花叢中的舒脫，懸崖邊的玄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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