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6062 更新時間:20-02-08 09:53
28、夢魘
幾年以後,我已經到上海工作,見到一心要入行的男孩薑申,在一群衰人的包圍下,打光、擺pose,拍寫真,躊躇滿誌又惴惴不安地欲完成自己的“處子秀”,我突然就想到了當年的自己,想到自己唯一一次烏敏島之行。我太理解薑申的心態了,急切、無奈,外帶十分的天真和十二分的無知,給我們這些剛剛涉獵社會的男生帶來了太大的麻煩,太多的風險。每個心氣頗高的男孩都是這麼走過來的——被騙抑或騙自己。
因為,世情太險惡。因為,自己的欲望太大,太難駕馭。
醉酒後的第二天上午,馬丁帶著我乘渡船回到市裏,我沒有見到佟震他們一行人。據馬丁說,他們一早就回去了。他們不說一聲就這樣撤啦?我倍感意外。
這次去烏敏島我沒有拿到一分工錢。
馬丁不告訴我我喝醉後發生了什麼,但看樣子肯定有事,否則他不會這麼憤怒,但我一點也不記得了。
回到愛丁堡公寓,馬丁給我放了滿滿一浴缸熱水,囑咐我好好洗個澡。我躺在水溫很高的浴缸裏,感到分外疲憊,渾身肌肉骨骼又痠又痛,我想,一定是酒勁還沒有過去的緣故。
馬丁進來,為我淋上洗發水。他喜歡把我的頭發搓出許多泡沫,熬著,他說,多熬一會兒頭發會又黑又亮。然後,他用精巧的小刷子給我刷指甲,用另一把稍大些的為我刷腳趾,他喜歡做這些仔細的事,把玩著那些關節,很有興味的樣子。他說,手好髒,指甲也暗了,去烏敏島怎麼跟去了趟難民營似的?他說,不可以再穿夾腳鞋了,腳麵已經有鞋搭的印子了。
我看他不再生氣,便問:“昨晚什麼事也沒有吧,你是存心嚇唬我?”他把手上的東西擲水裏,轉身出了浴室,濺我一臉泡沫……
“難道我跑烏敏島去找死!”馬丁在外屋發作了。“那麼遠。一晚上都沒睡好,蚊子咬,還服侍喝醉的你,整整一晚上啊……我身體吃不消,心髒有病誒!我嚇唬你,我有那麼開心嗎,沒事嚇唬你?!我為你做那麼多,你沒有一次領情的,連句感謝的話都沒有。感謝的話我也不要,可你連句軟話都不會說……我圖什麼?我真賤,真的是好賤……”類似的話沒完沒了地說,自言自語地,好像還摔了東西。
我不理他,受不了他的喜怒無常,使勁閉上眼,把自己埋在肥皂泡沫裏。
後來,公寓裏終於靜了下來,好靜,異樣的靜……又過了好一會兒,馬丁再次走進來,他輕輕靠近我,把手插進水裏……我猛地一蹶身子,“別碰我!”聲音好大,動靜也好大,潑了他一身水,把我自己也嚇了一跳。
我是壞脾氣,好勝。打球也好,遊泳也好,玩電遊也好,不輕易言敗,但和馬丁對峙,我總是輸,我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也許是年齡的關係——小孩和大人玩擲骰子,輸的總是小孩,大人會偷天換日,會障眼法,會耍賴,充滿了人生的經驗和伎倆,他們永遠是算計人的一方,而小孩則永遠是被拿捏、被算計。
他堅持把手插進水裏,不顧自己昂貴的衣服被水浸濕。
失敗的感覺就一個字,喪。我挺了挺身子,呻吟了一聲……
馬丁對我說,他這一輩子沒有出手動過武,昨天晚上,當他衝進佟震的房間,從酒桌上把我搶走時,算是“動武”了。平生第一次。
他連聲說著:“我氣瘋了我氣瘋了……我不會打架,也沒有力氣,可是為了你我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現在手臂還舉不起來,渾身像被拆散了似的。那一刻我殺人的心都有。”
我不太相信那場麵真是打架。馬丁這樣的人怎麼會打架?不會打架的人是打不起架來的。我猜當時的情形正如馬丁自己說的那樣,是“搶”。他不讓我繼續跟佟震他們廝混,堅持要我回房睡覺,間或有可能發生了一些磨擦。
他不肯詳細告訴我當時的情景,從他的口氣裏,好像是三個人——佟震和那兩個雜工合夥對付他。馬丁進入房間的那一刻,我已經醉得不省人事,他們為何起爭執,怎麼就推搡了起來,最後馬丁是怎麼把我架走的,是一筆糊塗賬。為此我感到後怕,覺得酒這個東西實在是很壞事,怎麼會讓我一點意識也沒有,甚至沒有記憶?連模糊的記憶都沒有,一片空白。
倘若——我說是倘若——不是馬丁及時出現,這一晚會發生什麼,很難想象。馬丁大老遠趕到烏敏島,不會毫無緣由,他一定預感到了什麼,或者說是太有經驗了。從這一點說,我不得不不佩服馬丁,也不能不感激他。至於他為什麼發那麼大火,甚至說連殺人的心都有,我想,一定有他的理由,而我已經不想從他嘴裏知道得更多。
多半是發生了太多的事,那些日子情緒顛簸得厲害,我老是整夜整夜地做惡夢。
好了,現在我要來說一說那些可疑的夢境了,希冀得到朋友們的解析——
(我的第一個夢)我夢見自己漂泊在一片汪洋中,眼前有一艘巨大的潛艇從水下慢慢浮升,桅杆已經率先眥出水麵,在混沌、泡沫橫生的顛簸中一支獨秀,桅杆頂端是一枚渾圓的logo,世界性標識,沒有人不知道它的含義,也沒有人真正讀懂它,它昂揚在桅杆的頂端,一派居功自傲的神氣。甲板在泡沫的縫隙裏時隱時現,被水浸泡過的甲板,油亮油亮的,光滑到留不住丁點東西。輕輕浮出水麵的片刻,水從甲板的凹縫間順勢淌下,走規定的四方路線,那種薄薄的撫掠,充滿了曖昧的意味,就像蕩婦裙裾上那根細細的飄帶,風騷地、挑逗著撫掠過少年健碩的胸腹……
忽而,我夢見馬丁是這艘潛艇的主人,船長、大副、老水手抑或其他什麼顯要的職位——我不知道在夢裏我怎麼會把他和這艘船聯係在一起,反正認定這是他的私家物產,隨心駕馭則是他的興趣和權力,隻有在遠離陸地的汪洋之中,他才享有絕對的權威,他樂此不疲。
當潛艇升起的那一刻,航行經驗豐富的老馬丁目睹著桅杆輝煌的浮出,慶幸自己又一次從暗流洶湧、險象環生的海上安然歸來,此刻他正神定氣閑地將潛艇駛回港灣,儼然一個老水手。
倏忽,我的視線處在深不可測的水下。“老水手”正潛入水中,像一條鯨一樣遨遊,檢查著潛艇的後艙,在緊閉的艙門外遊過來遊過去,一副愛惜而審慎的模樣,“老水手”一邊檢查著航行歸來的潛艇,試圖要把鏽蝕的後艙門打開,一邊自言自語地嘀咕:“出險情的那會兒要不是我,就壞事了,沒有我,潛艇就毀了?”
“潛艇”什麼時候遭遇的“險情”了?後艙門壞了,還是後艙門進水?同樣漂浮在水裏的我顛來倒去地想。後來我似乎想明白了,昨兒晚上後艙門要是沒壞,也躲不過今天,遲早是要“出險情”的……後來,夢越發繚亂。
我在雜亂無章中醒來。
(我的第二個夢)我一邊做夢,一邊感覺頭痛欲裂——怎麼會有這種痛苦和不適,我想理由隻有一個,就是前一天的酒勁還沒過。我不知道夢裏所有的理由都是牽強附會,還是有現實依據,即所謂的“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之後,我走進了一個大屋子。我想我走進去的那個地方應該是我的城堡。而不是“愛丁堡”“畫廊”或者其他什麼我經常光顧、十分熟悉的地方。
總之,我認為那是“我的城堡”,不過那地方讓我感覺很陌生。
“我的城堡”看上去有些奇怪,跟一個鋪滿大理石的土耳其浴室似的,很高光的那種,而且非常空曠。這個很怪異的地方讓我睜不開眼來,我想,全是那種白色高光刺激的緣故。
“城堡”光溜溜的地麵上鋪了塊潔白的浴巾,特別厚的那種,簡直是張羔羊皮。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把好端端的浴巾看成是一張羊皮,也不記得自己從哪兒來,反正當時身上濕漉漉的,似乎還有肥皂泡沫那樣的東西……我老老實實躺下,在白色的浴巾上,緊閉上眼,等待一切降臨,很宿命的樣子,就像一頭待宰的羊……我能感覺到地麵的堅硬,涼意透過浴巾滲入脊背。
過了一會兒,我意識到有一頭“獸”向我走來。在這空曠的地方,突然出現一頭獸是令人張皇的事。我努力抑製著心跳,一動不敢動。等先前的恐慌稍有過去,終於看清,我以為是獸的那活物,是一條身型巨大的狗,蘭波格或者加納利那種大型犬種。我是識狗的,在同齡人中間,我以能說出各種狗的種類而自豪,但此刻我完全認不出這是條什麼狗,是狩獵犬、牧羊犬還是凶悍的鬥犬?或許根本就是長著狗模樣的怪獸,一個魔鬼。此刻,它正在一步步靠近我,喘息聲越發清晰,我能感覺到它的興奮正在蒸騰。從眼縫裏,我看見它有一張尖凸的嘴和一條鮮紅的舌頭,眼白充血,眼神尖銳而冷漠。
它跪到我麵前,一個勁喘息。我不敢發出聲音,但凡當時有那麼一點點聲音,也許一場人與犬的撕咬就發生了……
這是我第一次,躺著(居然躺在堅硬的地上),被動地讓一條大狗威脅到安全,由著它隨便怎樣我。那一刻我的神經已經繃到極限,整個身子像鼓足了氣,肌膚泛紅,那是全身毛細血管充分充血的結果。充分充血的自然還有兩隻拳頭,這讓我看起來充滿了戰鬥力,而不是準備著被撕咬成碎塊。
大狗開始用粗糲而發燙的舌頭舔舐我,我驚駭得苟起身子,其中當然有惡心它的成分,濕而黏的狗舌頭讓我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它一味地舔啊舔,我看不見進行中的狀況,眼前是自己蜷縮起來的兩條腿,是男人的腿,骨骼粗大,肌肉愣愣,還有男人的腿毛,找不出一點和女人相似的地方,這讓我覺得有點好笑。一個大男人居然用這樣的方式來抵禦動物的威脅,居然可以這樣無恥地舉著腿,就像個膽小鬼,坐以待斃,逆來……順受。
大狗做足了享受一頓饕餮大餐的準備,因而顯得不慌不忙。眼前的“美餐”太有料了,大狗不急於吃到嘴裏,而是篤定地用既寬又長的狗舌頭咂巴著滋味,就像品嚐著餐前的“開胃菜”。狗舌頭卷曲滾動,每一下舔舐都發出滋滋的聲響,破壞著嚴肅和寧靜,像酒店大堂裏不識時務強迫你接受的背景音樂。
我他媽的太忍受不了這種鈍刀子割肉的感覺了,寧可被它呼哧咬一口,是死是活早點見分曉。我正這麼想,不期大狗用毛茸茸的狗鼻子頂了我一下,剛被頂到,我就“哎喲”叫了起來,完全是虛張聲勢,把大狗嚇了一跳。
“不會吧,寶貝……”大狗哆嗦地問。我沒作聲,仔細分辨著身邊發生了什麼……當我終於意識到這條大狗居然能說人話,不由驚駭得大叫起來,一半是真的嚇壞了,一半是有意誇張。我感覺大狗的聲音在哪裏有聽過,暗啞、陰沉,中氣不足但又非常自信,像某個我認識的人,於是愈發恐懼。
我大叫著中從夢中醒來,人幾乎從床上彈起……
(我的第三個夢)第三個夢緊連著第二個夢——我被夢裏出現的大狗嚇醒後,很快又昏然睡去。我的本意是不想睡的,夢裏的情景太可怕了,而現實要比夢境平靜得多,至少有邏輯可循,不那麼扭曲。
當我再次昏昏然睡去後,我夢見我的城堡、我的王國被侵犯了——那情景幾乎是前一個夢境的延續,我不知道為什麼夢也能像劇集一樣“未完待續”,而上一個夢和下一個夢多少是有關聯的——無數長著蘭波格或者加納利犬一般嘴臉的魔鬼長驅直入,我的護城河、河上的吊橋他媽的統統不管用了,統統被占領了。狗臉魔鬼用一棵百年老樹撞開了我自以為固若金湯的城門,麵目猙獰的群魔開始在城堡裏恣意擄掠,奸淫燒殺,殘害老幼……我的城堡火光衝天,讓我感到切膚之痛——與真實的痛感相比,其實我的心更痛,那是一個落敗君主眼看著國土淪喪、生靈塗炭卻束手無策的痛苦,外帶著說不盡的屈辱,我狠狠地嚎叫道:“馬丁你這混蛋!!”
我怎麼就認為掠奪城池和馬丁有關?為什麼覺得是老馬丁策動了這次慘無人道的“侵略”?這般聯係很荒謬,但在夢裏,沒覺出荒謬——那條大狗的做派就是馬丁做派,它的喘息和說的人話,經我辨認,和馬丁如出一轍,以此,不難推斷馬丁就是威脅我安全的“大狗”,是策動侵犯的群魔首領,他要了我的城堡還要我的命。
我知道,但凡做這樣大舉侵犯的缺德事,是要事先做“功課”的,即所謂的戰略謀劃,找什麼時機,走哪條路線,佯攻還是強占,各個擊破還是一舉拿下?是一整套“作戰方案”。馬丁有沒有“謀劃”?我想一定有。這老狗,先嚇唬我,在我最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大肆舉兵,大興鯨波,一股腦兒把我糟踐得翻不了身,唯恐少有延宕我就有了逃生之機,應變之策。
現在,我已是強弩之末籠中困獸,無論怎樣掙紮、叫喚,馬丁是不會手下留情了。他得逞了,完全中了邪,他急著攻陷我的城堡,為此而使出了全身的解數……而我則在逐漸屈服,就像一個不再抵抗的弱國君主,不得已臣服於一個強勢的魔鬼帝國。我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是虛弱的,平時的身高馬大都他媽是虛張聲勢,而看似羸弱的馬丁才是真正的精神霸主,他強占了別人的領地,並讓依附於這片領地的勇士變為順民,不再有反抗的靈魂,不再有傲骨。
我雖然落敗,卻依然有著維護尊嚴的心,我用堅挺的姿態鎮守在城堡前,悲愴而壯烈。馬丁為此而感到驚喜,他興奮地衝我喊:Tony,你真是我的小寶貝,我喜歡看你直挺挺昂然守護城堡的樣子!然而你知道嗎?你越是不屈不撓,越能激發我的鬥誌。他說完,闊步衝向我,不,是像條大狗一樣,四肢並用躥騰著向我撲來,隨後舉起兩隻前爪攏住我。他攏住我之後,哪兒哪兒都在發力,哪兒都沒閑著。我不知道他是要掐死我,還是有意要扳倒我?就像扳倒一棵大樹一樣。我身子繃緊,形成了巨大的抗力,而這種生死角力,使他得到了額外的快樂。
說實話,和馬丁角力,沒有給我帶來絲毫快感,我感覺我整個人都快被他氣爆炸。我不喜歡和馬丁撕扯扭打,節奏完全不對。馬丁希望的那種惺惺相惜、勢均力敵、英雄肉搏英雄的格局並沒有實現……我擔心馬丁這條“大狗”情急之下會咬我。我躺在白羊皮上的那會兒,他分分秒都有咬我的企圖。可萬萬沒想到,他還有更加狠毒的一招——在我們打得難解難分的當口,他用暗藏的匕首插進了我的身體……
我感覺到一陣熱辣辣的痛,意識到自己被堅硬的利器刺中,我慌了,轉身就逃。我想,我要死了。我唯一的念頭就是,我被刺中了,我要死了……
我為什麼會逃進“我的城堡”?也許早就知道那是我最後的墓穴——那個白得瘮人的“城堡”,現在,怎麼看都像是我最後的葬身之地。
我一路逃去,從身上滴落下一滴滴紅,灑在潔白的地麵上,妖豔而紮眼,我驚恐地大叫起來:“有血啊,馬丁你這老狗,你讓我流血了——”
被匕首紮了自然要流血,這是常識,可我並沒有防備會有血,一是嚇的,二是嚇迷糊了。當時我怎麼也想不明白,血從哪裏來?我怎麼會流血?我以為自己在常識上出現了很大的漏洞。
馬丁緊隨著追進“我的城堡”,看我因為流血而莫名驚恐,趕緊安撫我:“寶貝沒事的,正常——”
我覺得他簡直就是個瘋子,奪了我的城堡,讓我流血,居然對我說“正常”?!可是,那一刻我已經無力去跟他爭辯這些……我在流血,我不知道會不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就此魂歸西天。我虛弱地問:“會流許多嗎?”
馬丁用潔白的浴巾輕輕蘸了蘸,說:“已經不流血了……Tony你這孩子太脆弱了,早晚要被你嚇出病來。”他真狠,這老狗真狠,竟然用這麼白的東西去擦拭汙濁的血。
我看著白浴巾上零星的血跡,一陣暈眩,轟然倒下。
…………
我醒來的時候,發現“轟然倒下”的地方是馬丁的床。離得不遠,是一隻憨態可掬的絨毛狗。那是馬丁送我的聖誕禮物,我挺喜歡的,隻是覺得我和這樣的毛絨玩具太不搭調,太幼稚,所以就沒帶回家,每次來跟它打個招呼,有時也抱一抱它。絨毛狗的坐姿有齊腰高,是一隻真正的大狗。
我看著屋子裏的一切,疑竇頓生:現實環境難道真的對夢境會產生影響?或者說,夢許多時候都是現實生活奇幻的閃回。
愈發清醒了之後,我意識到身上並沒有被匕首刺中的疼痛,也沒有流血,但我依然感覺自己受傷了,我好虛弱……我團起身子。
自從我意識到自己虛弱,我就真的虛弱起來,這是一個瞬變。打那以後,我在馬丁跟前總是一副怏怏不快的德行,說話也越來越少。馬丁不喜歡病殃殃的Tony,他需要一個健康活潑的陽光小子,渾身有使不完的勁。但他拿我沒辦法。馬丁說我突然一下子就長大了。
我冷冷地說:“拜你所賜啊!”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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