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藍焰火﹒下部  81、我確信身後有雙眼睛

章節字數:3737  更新時間:21-03-28 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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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1、我確信身後有雙眼睛

    見到夏夏我沒談砸劇場砸花藍的事,也不淡酒吧裏偷拍的照片。每回見麵我們總像什麼事兒也沒發生過,這世界就我們倆,風和日麗,與世無爭。

    她為我剪指甲,剪完雙手,把我腳抱懷裏。看她低眉順眼專心致誌唯恐把我剪疼的樣子,突然覺得小飛說她的壞話全都是杜撰,誹謗,成心黑她。

    自從認識夏夏,指甲都是她替我打理,打磨、拋光,打理完像新加坡專業店那樣好。她還喜歡替我掏耳朵,頭枕在她膝蓋上,那清新的呼吸絲絲縷縷撲在我臉上,比做夢都香甜。

    那天,我對她說我媽媽要我活得精致些。她說:“算了吧,你媽媽把這裏當歐洲啊?看你的腳,再要怎麼精致講究啊?把當你女孩養?”

    我說,那以後你別給我剪。我把腳收回來。夏夏使勁拽著:“別鬧!就差一點兒了。”

    我說,我媽說得沒錯,對待生活認真了,對待別的事才會認真,這是一種習性。

    夏夏說:“別的都沒所謂,對待感情認真才好。”

    我不想跟她涉及感情問題,邊際太模糊,太遙遠,於是緘口。夏夏也不再說。專心伺候我的腳,完了,夏夏把我的腳捧起來,輕輕吻著。腳心好癢,我忍著,因為那種感覺好好。

    我說,夏夏,你如果嫁了人,多久給我剪一次?

    夏夏打我腳:“嫁了人誰理你,想得美。”

    我說,不會啊,你說嫁了人還喜歡我。十天?頂多十五天。不能超過十五天的。

    夏夏說:“我快畢業了,畢了業我要回家去。”這是我第一次聽她說畢業後的打算,她說老家歌舞劇院要跟她簽約,她要回那裏去工作。

    我說,那十五天一次,我去你老家找你,第二個十五天你來北京。

    夏夏笑著說:“為什麼一定是十五天?”

    我說,極限啊。

    夏夏笑得更厲害:“你說的是什麼極限啊?”

    我說,剪指甲啊。說完,我突然恍然大悟,嚷道,不是那個!那個怎麼熬得過十五天啊?我借機撲過去,壓住夏夏,撓她,繼而演變成忘情的吻,她的麵頰、脖子,還有其他。

    以後……嫁人了,十五天能和你有一次,我也很滿足了。我說。

    這話很混蛋,竟然感動到她。我總能沒知覺地就感動到她,而感動的點,不是通常的,也無規律可循。我找不準那點,說感動就感動了,有時,甚至是極無心的一句話,抑或一個眼神,就有直抵人心的力量。每次感動完,她就變得特別好伺弄。不需要管她的感受,節約很多繁文縟節,實際操作部分就顯得尤其長,那是對我很有好處的,越久,越能生發出許多新鮮的況味。一切都在那往複中。我想,她應該也是一樣。

    間或,我問她,決定不跟五子好啦?她不吭聲。我說,發現他什麼問題啦?夏夏直搖頭。我說,準有。

    她說:“沒,五子挺好的。”

    我說,那為什麼?別是因為小飛哦。

    她腦袋撥浪鼓似的兩邊輾轉,說:“怎麼會。”

    我替她把散亂在麵龐上頭發撥開,問,肯定?那會兒,她可以直視到我的眼睛。

    她看著我眼睛說:“你也和小飛走得近,我說什麼了嗎?”她伸出手扶著我的麵頰,“他算什麼!女人還能被他打倒?”

    我說,這麼自信?

    她說:“這世界到底還是女人的。哦……太裏了。”

    我笑了下說,那麼就是五子不夠好嘍?太裏,好還是不好?

    她莞爾一笑,手移到我脖子後,用勁勾了下,我趁勢趴到她懷裏。我懂的。

    我在她耳邊說,是不是五子做不到我這樣啊?改天,我教導教導他……你們就是這樣,有話不直說,總像是隔著一層,結果說踹了人家就踹了人家。

    她說:“胡說什麼。”

    我說,我和五子是哥們,沒事的。

    她說:“你們談這些?”

    我說,談啊。平時和五子不談,不過可以談。

    夏夏說:“和小飛談?平時?”

    我支起身子,壞笑著看住她,使壞了是吧?套路我?

    夏夏猛地抱緊我,讓我倏忽一下陷在最深處。她說:“少跟我們學校那些人混,我對你隻有這一個要求。”她對我使勁,唯恐怕我跑掉似的。

    我說,要壞事兒哦。放開我。我感覺到熱流衝湧,那是情緒的潮汐。我最抵擋不住這個。

    夏夏說:“答應不?”

    我說,完蛋,趕緊起來……

    後來幾天一直很平常,我沒去夏夏那兒,也沒見到小飛。有一晚上,我給夏夏電話,因為還記著那天的不慎,便問她會不會有事?夏夏安我心,說:“跟你這胡來的,我怎麼可能沒防備,怎麼可能不留個心眼。”我說,真的?我怎麼一點不知道,從來沒告訴過我。夏夏說:“所以說你渾嘛。”

    我覺得夏夏真好,可這樣好的妹子怎麼就跟五子哥擰不到一塊去?這是我的一個心結,既妒忌,又想成全他們,矛盾得要死。

    那天,小飛約我一塊去商場,他買衣服,讓我作陪。小飛挑了條九分褲,正付賬,我突然問,你和五子在一起夏夏有沒有看到啊?小飛嚇一跳,這也是我們的禁區,一向避談,他不明白我沒來由怎麼會問這個,而且在特別不適合的場合,於是,看住我,老半天才說:“沒。”他說你搞突襲啊?

    我說,那那天在天橋後台,她怎麼罵罵咧咧,說你存心跟她較勁?

    小飛說:“女人就那樣,自己不順心了,逮著人亂刨。撒瘋。她能知道什麼呀,瞎猜唄。”

    他稀裏嘩啦付賬,提著紙袋走出專賣店,我又說,我都有在麥子店撞到欸,能保準夏夏沒抓到什麼?

    小飛想了一下說:“肯定沒。”

    我說,那夏夏為什麼突然就不鳥五子了?沒道理啊。

    小飛說:“你操這份心?”繼而,“怎麼就說是夏夏不鳥五子了,就不興五子不鳥她?新鮮勁過了,五子不願意跟她泡,很好解釋的事兒,賴不到我。五子什麼人呐,跟他上床那一刻就該想到。至於……你說夏夏抓到我們什麼把柄,絕對不可能。”

    下自動扶梯那會兒,小飛無意間挽住我胳膊,被我甩開了。我怎麼覺得有眼睛盯著我們?後來,我想,大概是說那話題,讓我過於謹慎了。

    小飛在商場廣場的流動車前替我買冰激淩,我說吃完再走,於是我們就靠在廊簷下,臉對臉地啃雪坨坨。那會兒,我又一次感覺到有人盯著,而且這次的感覺比前一次更清晰,我大致能辨認出那人所處的方位。見鬼了。但我沒把見鬼的猜疑告訴小飛。

    小飛神經,吃冰激淩就好好吃啦,貼我那麼近,還伸手替我擦嘴。我說,你就不能好好站著?小飛伸出舌頭特別過癮地舔了一口,然後把手裏的冰激淩整個吮進去又吐出來,眼神還特別故意。

    我懶得理他,再說,那會兒我心裏犯嘀咕,感覺沒什麼情緒。

    小飛越來越不知道避諱了,可以說有些忘乎所以,這和他不在乎出櫃有關。前一次在前門地鐵站,見倆男生嘴對嘴啄一下,小飛竟然也要跟我玩這個,差點沒被我推到軌道裏去。

    過了兩條街,我又自言自語:沒道理啊……小飛說:“你有病!有沒有道理你問她去,瞎琢磨什麼?”我說,找不到讓我信服的解釋我難受。

    小飛說:“就說你喜歡鑽牛角尖呢。”

    我說,你和五子處過,你說有沒有這種可能?

    “什麼啊?”

    就是……五子……會不會特別滿足不了她?他行嗎?你該知道。

    小飛衝我吹胡子瞪眼:“我說小鈞,別跟我拐彎抹角好吧,是不是早想跟我打聽這事?”

    我要知道你們的破事?我發誓說,我要為打聽這事,立馬讓對麵的汽車碾死。

    小飛說:“你不就是想讓自己更加有自信?告訴你也沒關係。五子那物件倍兒鋼。不可能像你猜的那樣。”

    我嘟噥,什麼事都是相比較而言。

    小飛說:“別跩。跟我談什麼”相比較而言”?我就是相比較之後回答你,五子不可能有問題。見過嗎?沒見過別在我跟前裝大尾巴狼。”

    我說,你現在皮越來越厚了。

    “都是被逼的。”小飛說。

    我說,什麼?說清楚了,被什麼的?

    “被你們倆逼的!”小飛再次重複,毫不含糊。

    我說,你確定是被我倆BI的?確定是這個詞?

    小飛撲哧笑出來:“就是被你們倆”逼”的。你要那樣理解也沒錯。”

    既然這層被排除,我就更不踏實了。

    直到我把小飛送到離學院不遠的街拐角,再沒有產生過被人盯的感覺,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小飛下車後,我發現車的右後視鏡有點偏,於是,欠過身子去撥弄,就是在那會兒,我突然從後視鏡裏看到夏夏的身影,隻一閃,等我回頭,竟然沒找到。

    可疑的就是一閃。

    我幾乎確信有雙眼睛,一路盯著,從商場那兒就開始。那人難道會是夏夏?

    然而,這種確信隻維持了幾秒,跟著我又恍惚了。我懷疑依然是幻覺。

    之後的一段時間,我和小飛的關係沒剛開始時那麼熾烈了,原因有許多,主要是我看到四個人之間的關係太錯綜,早晚得有事兒。自打在小飛屋子裏撞到五子後,我就有意慢慢往外撤。所謂“慢慢”,就是有時候還控製得不太好,做不到惹我我也不搭理你。在我心裏,我始終把我和小飛的事定義為“好玩”——就是男生和男生之間的不著調。盡管這有點自欺欺人,但這麼去想,心裏到底不那麼慌。

    有一次晚上,我們在什刹海附近,喝了大量啤酒,連個公廁都找不到,我慫恿他就地解決,他膩膩歪歪的不好意思。我說,我陪你,有什麼不敢。於是我們找了個牆根,一邊泚一邊笑,濕了腳。那是我頭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北京大街上撒尿。現在回想起來蠻爽的。

    總體來說,那段日子還是蠻平靜的。

    然而,平靜不好。平靜是災禍的溫床。這一經驗總讓我對生活中突然出現的平靜心生畏懼,以致有段時間隻要日子稍稍過得太平一點,心裏就發慌,慌到不能自已。

    那個夏末初秋,意想不到的災禍真的來了——

    我不記得事情是怎樣發生的。總之,因為一個電話,一切都改變了。

    記不清那天我在哪?當接到小飛的同學凱的電話時,我正在幹嗎?

    電話剛接通時,凱的口氣並不急促,也聽不出什麼異樣,他慢吞吞地問:“Tony是你嗎?你現在在哪?”

    我沒感覺到什麼緊張情緒,隻是對方聲音有點低。

    我說,信號不太好。凱嗎?怎麼想到電我?有事?

    凱說:“Tony,說話方便嗎?你身邊有人嗎?”

    我說,就我自己。

    “那好。你聽好,你聽了之後千萬別慌張,也別激動——”

    我說,你能不能大聲一點?你說別激動是什麼意思?

    凱稍稍提高一點聲音說:“出事了。這事比較大,可你千萬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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