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21 更新時間：19-11-23 13:40
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驀然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葉波心將手機貼在耳邊。
“你好。哪位。”
“你好，葉小姐。”
這是一個陌生的、男性的聲音，低沉而渾厚。
“我是裴越清。打擾你了。”
“裴……先生。”葉波心一陣驚訝，喃喃地應道：“……您好。”
對方直接說明致電來意。“我想請你過來喝杯茶。你看現在方便嗎？”
“哦……好的。”一臉懵懂的葉波心隻有被動地答應。
司機已經恭敬地等在展廳門口。
十分鍾後，葉波心坐在一張乳白色、刻有美麗雕花的搖椅上，四周是裴家豪宅碩大的花園。
在她麵前，擺著伯爵茶和幾道甜點，盛在銀質茶壺和精美的陶瓷器皿中。裴越清熱情地邀請她品嚐茶點，不僅如此，還向她露出了真摯的、不摻半點虛假的笑容。
一慣在眾人麵前嚴肅威嚴的裴越清，竟有如此親和的一麵。發現這一點，讓葉波心不免感到意外。她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謹慎地看著他。
裴越清輕抿一口茶，坦率直言：“葉小姐，麻煩你這麼過來一趟，是因為……今天……是Demon的生辰。”
“生日？可是我聽說，今天是他母親的……”葉波心頓了頓，沒把那兩個字說出口。
“是的，他母親的忌日卻是他的生辰，很諷刺吧？”
“這孩子，自從他母親走後，就沒有再過過一次生日……不瞞你說，我本來認為，家裏有位女家長的話，能填補點Demon母愛方麵的缺失。但是，我太低估了他母親在他心中的地位，這是沒有人能取代的……是的，沒有人能取代。”他低聲重複了一遍，像是在對自己說。
“葉小姐，我和阿謙之間因為我的疏忽，造成了一些誤會，導致我們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因為我的驕傲，自負，和錯誤的方式，使一個堅強的好女人走出了我的生活，又讓一個無辜的孩子，同時失去了母愛和父愛。”
裴越清喘了口氣：“我……欠阿謙太多了。現在我很想去彌補。”
葉波心凝視著端坐在麵前的男人。他坐在椅子邊緣，沒有倚在靠背上。這樣的距離，可以看見他的兩鬢已經染上了銀霜；雙眉之間，豎著一道深深的溝渠，大概是因為長期的思索皺眉引起。她突然就想到了自己的父親。
或許，世上所有父親的心都是一樣的——隻是隱藏太深，不善於表達。
“裴先生，我想，如果Demon能親耳聽到您說這番話，一定會感到很欣慰的。”
裴越清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不會願意坐下來好好聽我說話的。”
似乎聯想到了自己，葉波心平和地說道：“其實，每個孩子的臉上都貼著隱形的標簽：我想要被人重視。Demon表麵上不在乎，但是我想，他心裏一定渴望著您的重視以及關愛。還有，”
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她越說越大膽：
“是不是您對Demon太嚴厲了呢？您應該多鼓勵鼓勵他。人們會為了得到別人的讚許，起而奮之……況且，您也不希望留在Demon記憶裏的，是一張批評、厭煩的臉吧？”
葉波心剛說完，就意識到這番話不太得體。她隻是個外人。
裴越清開始有些詫異，隨後，緊繃的眉頭舒展開來，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笑了。“謝謝你的建議。”
葉波心不知道她是怎樣走出裴家的，不覺中她已穿過林蔭道，來到熱鬧的街口。裴越清的話清晰地停留在她的腦海。
今天對於Demon來說，竟然是這樣一個日子啊。
他最後希望自己能去關照一下Demon，雖然她還不是很理解，為什麼要讓她去？
邊沉思時，她抬眼望向四周，一棟棟高聳的建築大樓，屹立在低矮繁華的商鋪之間，似乎有些突兀。就在這時，眼前浮現出安第斯山脈，白雪皚皚的峰頂。記不清是在什麼電視上看到過，當她此刻想到Demon的時候，她就想起那些山崗——孤獨地聳立著，背襯湛藍的天空，顯得遙遠而寒冷；上麵覆蓋著雪，從來沒有陽光融化它，也從來沒有人踏上過它。
好吧，她定了定神。就去看看吧。於是，在一家烘培坊前，葉波心停下了腳步。
當葉波心手捧著蛋糕，站在Demon住宅門前時，已是暮色四合、華燈初上。
她剛和周曉燕道別，兩人閑坐聊了會。令她驚訝的是，曉燕在知道今天是Demon母親的忌日又是他的生辰時，露出了同情的感傷，然後變得異常激動，萬分叮囑她一定要，一定要去搭理下Demon。似乎完全忘記了，那個冷漠冰山對她的刻薄評價。
“葉波心，人家畢竟救過你一次。而且，是你錯怪他在先。”
她這個缺根筋的朋友，以前看她思路可沒這麼清楚嘛。
就在這時，門瞬間打開，葉波心微怔住，強烈的酒氣迎麵撲來，同時，她注意到Demon眼裏的陰鬱和一閃而過的驚訝。沒有一句招呼的話，Demon徑自走回幽暗的客廳，將一個相框藏在抽屜內。然後，舉起吧台上的酒杯，一杯烈酒一口灌下，接著，又是一杯。
四杯過後，他仍然沒有抬頭看她一眼，隻是冰冷地說道：
“我這麼無視你，還不明白這是不歡迎你的意思嗎？”
當Demon將第六杯酒一飲而盡時，葉波心再也忍不住了：
“你是真的很愛你媽媽嗎？如果你真的愛她，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當你真正愛一個人時，你就應該更加愛惜你自己，因為愛你的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為她而痛苦，你明白嗎？她希望的是你能健康、快樂地生活下去。”葉波心一口氣說完，一眨不眨地直盯著Demon，他的目光從冷漠變為憤怒。
“夠了！別用你那該死的理論來折磨我。”冰峰的眼眸射出嘲弄的光芒，“你以為你是誰？閃著靈光的美少女戰士？還是博愛眾生的聖母瑪利亞？葉波心，你的同情心寄托錯了地方。”
他陰沉地掃了她一眼，目光瞥到她手裏的蛋糕。嘴角的嘲弄迅速變成一抹透黑的冰冷。
“你怎麼會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是誰告訴你的？”
聽到葉波心說出是裴先生的時候，Demon徹底爆發了：
“所以，他叫你過來憐憫我！哈，好一個當爹的！”
“葉波心，你是傻子嗎？他叫你來，你就來？你就那麼呼之即來的嗎？我最後告訴你，同情和憐憫我都不需要，你給我馬上走！聽到沒有！”
“我沒有憐憫你！”眼見就要被轟出門外，葉波心喊道。“我沒有同情你，說句實話，你擁有人家一輩子努力都不一定能得到的東西，你應該為擁有的一切而感到慶幸了。”
她想起Michael，每天都在工廠和酒吧之間馬不停蹄地奔忙著，幾乎很少休息。可是還清債務的那一天仍顯得遙遙無期。看來，每個人都有需要對抗的魔障。
或許是那不知道多少杯的烈酒，終於發揮了效力，Demon身體晃動，險險有些站不穩。葉波心伸出手想要扶住他，而Demon躲過了她的觸碰。
“不要靠近我，這裏已經黑暗了。”他用手緊壓在左胸膛上，往後退了退。
該死，他隻想讓自己冷漠，變得冷漠，才不會感到難過。
可是這女人，為什麼總要試圖去喚醒他壓抑起來的感情？沒用的，他的心靈已經燃燒殆盡——幹枯了，耗竭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像風一樣煩人，拜托你，就像陣風一樣，吹走吧！吹吧！”他不要同情，不要關心，他隻想回到他渴望的黑暗之中。
Demon揮退她的同時，兩條手臂在空中劃槳，像是真要把她當風掃走似的。
葉波心被趕到了門外，當防盜門閡上，隻剩下一條縫隙的時候，她發現，一顆淚珠正從Demon的眼角悄悄墜下。
“我被轟出來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我不想幹涉別人的事情。”葉波心向曉燕宣告她的失敗。
“幹涉是你的特長啊。波心，你忘了讀書時你那個人人平等的演講了嗎？葉波心！你的那份熱情和善心跑哪裏去了？”電話裏，周曉燕的聲音憤慨地傳來。
她的心觸動了一下。
倘若咬人是吸血鬼的天性，而愛是她的天性，葉波心反問自己，她怎麼能因為吸血鬼噬人的天性而放棄她愛的天性呢？
擁抱一隻刺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好在她的臉皮，堪比城牆一般的堅硬。
“我突然想起我有東西落在他家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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