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49 更新時間：20-02-24 21:38
轉眼一年半的時間過去了。葉波心一天天變好，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壯、紅潤。那些苦不堪言的時刻似乎都已淡忘並逝去，剩下的是一種煥然一新的體驗。她感覺仿佛經曆了一場重生，而她擁有了掌控自己身體的鑰匙，充滿了力量。
這一點，Demon也察覺到了。當他凝視著她眼裏流露出來的目光，原先的羞澀、畏縮、迷茫，已被一種自信和睿智所取代。
他常常盯著她跳舞的樣子出神。那臉龐呈現出一種堅韌的氣質，在不同節奏的音樂中變換著動人的表情。還有什麼比看一個完全投入在藝術世界中，渾然忘卻了自我的表演更心醉神迷的事呢？
她像星星一樣燃燒著，內心迸射的光芒與舞步融為一體。
這就難怪，葉波心的進步之快令他請來的舞蹈老師也驚歎不已，“她的悟性極高。”她稱讚道。他是知道這一點的。部分是因為她本來就很有天賦，部分是因為身體已知悉，她原有的意識在蘇醒了。
他不能再束縛著她了。是的，這一刻遲早會到來。過一段時間就告訴她一切。葉波心有權利知道這些。隻是Demon沒有料到，這一天竟提前來臨了。
一定是長期吸煙的緣故，有時葉波心看見Demon手擎著一支點燃的煙，剛要送到嘴邊，卻突然喘不上氣，咳嗽起來。盡管他抽煙的時候，總是刻意地回避她，葉波心還是從遠處看到他彎下的腰，聽到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為此，她曾請教過她的舞蹈老師，吃什麼對止咳好呢？她告訴她一劑藥方，葉波心於是悄悄地湊齊食材，在一天早上，端著一碗枇杷雪梨湯，遞到Demon麵前。她清楚地記得他當時的反應，Demon的臉抽動了一下，扭轉過身，好像在撫平震撼與驚訝。在那兒站了片刻後，他走近她，一雙健碩有力的臂膀，輕輕地攬她入懷。
這是他少有的溫情時刻。大多數時候，Demon的臉總是板著沒有表情。並且，葉波心幾乎回憶不起來他說過什麼多餘的話。除了幾句訓誡她的話以外，他們之間的交談可謂寥寥無幾。但是就在這樣一個擁抱之中，她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在Demon冷漠背後隱藏著對她的柔情和關愛。
這讓她的心起了一絲微妙的震動。當Demon再度咳嗽一聲時，她萌生出一個天真的念頭：把他的煙全都藏起來。
那麼問題來了。該藏在哪裏呢？葉波心思忖著，一間上鎖的房間倏然閃過腦海。
發現它純屬偶然。那一天，她正照料著貓咪。在喂了她一點食物後，葉波心仍擔心貓咪吃不飽，就問道：“還要吃啥嗎？”
可愛的小家夥像是聽懂了似的，眯著眼，愉快地“喵”了一聲作為回答。
可當葉波心拿著魚罐頭和一碗溫牛奶回來的時候，Max一溜煙地沒了蹤影。
沙發下、角落裏、毛毯上……平常她最愛逗留的位置，全都找遍了。葉波心隻好探尋一些不常涉足的地方，就這樣，誤跌誤撞地來到一扇緊閉的門前。
為什麼要鎖上它呢？這裏麵有什麼？這個仿若禁地一般的房間，引起了她強烈的好奇。她心想，這會是一處絕佳的藏煙之所。
於是，一天，趁著Demon出門後，葉波心按照計劃開始行動。她躡手躡腳、頗有些做賊心虛似的，走進Demon的臥室。
房間裏麵幾乎沒有什麼陳設，也看不到鮮豔的色彩，白、灰、木質家具的淺柚色構成整個房間的主要色調，顯得冷清寂寞。
然而，遮光簾仍舊阻擋不住屋外的陽光；滲透進來的光線照在那纖塵不染、平整光滑的床單上，她嗅到一絲隱約彌漫的香氣——不濃烈，仿佛從遠方飄來，就像是來自Demon身上的氣息時，葉波心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受。四周的寧靜令人心曠神怡。
她如願以償地在床頭櫃的抽屜裏，找到一個信封。透過信封的牛皮紙張，可以摸到一把鑰匙的形狀。
葉波心將它插入鎖孔時，手還有點發抖，既激動，又忐忑。門終於推開了。裏麵的一切令她始料不及。
Demon家的其它房間都是一眼就能望盡的。因為，除了必要的物品外，你看不到任何瑣碎的東西，但是這間，這間就完全不同。
她的手指像問候一般拂過那些家具，最後佇立在書桌前。
一張淺色木板桌上堆滿了各種小物件——七八支削尖的鉛筆、玻璃杯、書、盆栽、定時器、散發出橘色光芒的香薰燈以及零零落落的其它物品，有棉麻的，陶瓷的，還有黃銅製品，在時光的打磨中呈現迷人的暗啞光澤。
一切是那麼熟悉。她仿佛看見一隻忙碌的手終於悠閑下來，輕輕展開書頁；從鏡子中映出一張模糊的麵孔，恰似她自己的形象。她感到驚詫，目光落在一隻灰色絨皮布袋上。葉波心幾乎是下意識地抽出裏麵的東西。一個褪了色的日誌本。
顫抖的手翻開，一頁頁地讀了起來。日記裏的往事，像一幕幕電影畫麵在她眼前閃現。
為什麼會這樣？這不是她做過的夢嗎？難道，那些竟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那些她醒來就被遺忘的夢，此時如此清晰地重回到腦海，破碎、零落的夢境，突然完整地拚湊起來。她能看清每個人物的動作，聽到他們的話語，甚至還沒有翻到下一頁，就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種種都猶如親身經曆過一般。
葉波心一直讀到了最後一頁，合上本子，心中無比震撼。
立時之間，腦袋嗡地一下，尖銳的刺痛穿過頭部，記憶也如疼痛般，襲遍全身。痛楚慢慢逝去，一切歸於平靜。
而此刻，她已憶起了所有的事。
酸澀的感覺頓時湧了上來，伴著一陣陣抽縮的苦楚。原來曾經以為身處的天堂，實際卻是禁錮她的樊籠。
她感到氣憤又失望。為什麼他要隱瞞真相？怎麼能殘忍地看著她傷心的親友，卻不告訴他們呢？就假裝，假裝她已死去？
淚水流淌過麵頰，她一把抓起日記本，奪門而出。
迎麵走來的正是Demon和Tony。她濕潤的眼睛、憤慨的神情，以及緊攥在手裏的本子，全都落在了Demon眼裏。他瞬間就明白過來，疾步上前，攔住了葉波心。
“別走。”
“讓開。”
“不要走。”
Demon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葉波心。
沒有解釋，隻是祈求她不要離開：
“不要這樣走，求你了，不要走……葉波心，我在求你。”
然而，葉波心還是拉開了環在她腰間的手。
“我送你。”Demon懇求道。
“不用了。”她冷冷地說，同時朝一輛駛來的出租車招手。
Demon快步擋在半開的車門前。“你恨我嗎？”
他的語氣低沉而肯定，又透著無奈的自嘲：
“我倒希望你恨我。”
葉波心沒有回答，坐進車裏。
汽車的引擎篤篤地發動。從後車窗裏，她看見Demon依舊站著，一動不動。車子越駛越遠，他一直望著她離去。
這時，Tony呆立在一旁，已經完全被眼前所見驚住了。
“這，這怎麼可能？葉波心怎麼會？”眼見Demon徑直走上台階，他這才回過神來，急喊道：
“喂！Demon，你給我站住，我話還沒說完呢。”
他緊跟著進了屋。Demon站在一間敞開的臥室內，望著葉波心躺過的床。他的目光停留了半晌，沉思著。然後，他起身走向落地窗，來到露台。Tony也跟著走了過來。
有那麼一會兒，兩人都靜默無言。Demon知道Tony在等著他開口，於是說道：
“如果你是過來教訓我的，那就免了。我不後悔。如果一切都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麼做。”
是的，他毫不懷疑。Tony什麼也沒說，隻是慢慢吐出一聲歎息。片刻後，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一直看著Demon，目光中除了困惑，還流露出理解與同情。Demon感到觸動，斟酌著，終於道出了實情。
他的話語很節製。但是Tony懂得，這個不允許自己流露出過多感情的人，總是將深情掩埋在心底。
Demon沒有透露很多，但是這已經足夠了。
他開始回想，往日所有的事件，此時都串聯成線。想到Demon將這些壓抑在心裏一年半之久，既壓住了巨大的歡樂驚喜，又要時刻擔心受怕；與自己的思想作鬥爭。
這確實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他心中默想著，聽到Demon最後說道：“幫我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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