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14 更新時間：20-04-02 20:34
高高的個子，削瘦的身材。他知道這個人就是那個酒保Michael。在為葉波心置辦的派對上，他也來了。注意到他都是因為葉波心。
她主動上前，給了他一個彬彬有禮的擁抱。當時，Michael的反應並不熱烈，顯得拘謹和克製。但從兩人的對視之中，Demon察覺到一種有如知己般的默契，這讓他微微感到不舒服。
Demon的眼睛銳利地在他身上掃視了一眼。
他臉上的神情看起來驚慌急迫，透出一抹不祥。
不安的感覺隱隱升起。
“葉波心……有危險。”Michael嘴唇哆嗦著說道。
“你說什麼？”Demon上前，猛地揪住他的衣襟。他的神色變得嚴肅而駭人。
這時，Michael已逐漸鎮靜下來，“是我得到的消息，”他說，“有人想讓她再死一次。”
他的目光深沉而充滿深意，低低地補充道：
“因為第一次她沒能辦到。”
一絲震驚從Demon的臉上掠過。他的腦子裏突然湧起一個念頭。葉波心雖然恢複了幾乎所有的記憶，但唯獨車禍後發生的那一小段記憶卻斷層了。她隻記得救她的人，左手手腕上有一處紋身——一顆很小的星星，因為很不起眼，幾乎注意不到。
Demon迅即抓起他的左手。經年累月，刺青的顏色黯淡下來，但是痕跡沒有抹滅。沒錯，正是一個小小的星狀圖案。
“是你救了她。”他沉著地說，心卻砰砰地跳著。最近這幾年他一直試圖探尋的真相，今天終於能夠揭曉了。
“Michael，我要你從頭到尾，告訴我是怎麼一回事。”
他點點頭，簡要地訴說起來。Demon安靜地聽著，沒有作聲。
看來，葉波心說的沒錯。每個人都在進行著一場自我的戰役。
Michael為了支付妹妹昂貴的醫療費用，不得不走上黑道，做有悖良心的事。也正因此，兩回都機緣巧合地將葉波心從危難中解救出來。一次是她遭綁架，另一次就是那場車禍。
“等到她的外傷痊愈差不多時，我偷偷地把她帶到了鄉下，托付給我的表姐照顧。可是，有一次，”Michael麵含愧疚，“葉波心獨自晃悠出去，就再也沒有回來。”他說，“很抱歉，我盡力找過了，可是，你知道，我無法報警。”
報警意味著揭示葉波心未死的訊息。在她失去記憶，又下落不明時，這反而會讓她的處境更加危險。
Demon用目光示意他不用自責。
“那麼，”他的雙手在兩側攥緊，“指使這一切的人是——”
“她稱自己為刁少爺，但是她太過謹慎，兩次都是當麵交易，反而暴露了自己。我從朋友偷拍的照片中，認出了她。”
Michael頓了頓，繼續說：“就是刁氏集團的千金——刁詩涵。”
Demon如夢般地後退了一步。
他的臉色因憤怒和驚愕而一片慘白。有一會兒功夫，一句話也沒說，兩眼望著地麵發怔。
終於，片刻的沉默後，Demon抬起頭。他的麵容已恢複冷靜：
“這件事我會處理。一切照常，不要打草驚蛇。另外，也請你先不要告訴葉波心。”
Michael鄭重地點了一下頭。雖然不知道Demon會做什麼，但是他相信，他一定能幫助葉波心逃過這次劫難。
如今，掩埋在心底的秘密浮出水麵，他長舒了一口氣，感到如釋重負。向Demon告辭後，便轉過身。
“謝謝你，Michael。”Demon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腳步頓時收住。一瞬間，Michael忽然想到：自己好像從未對葉波心說過一聲謝謝。在那場車禍發生之後，酒吧老板曾一臉痛惜地對他說：“多好的女孩子啊，要不是當初她一直在我耳邊嘮叨，Michael，說實話，我也不會給你加這麼多工資。”
“是我欠她的。”他說。
Michael的身影還未遠去，Demon的腳步已邁開。他迫不及待地要見到葉波心。
可是門開了，她連頭也未抬，就徑直走進客廳。
“要喝些什麼嗎？”葉波心不溫不火地招呼道，眼神卻看向別處。
“不用。”Demon回答得很幹脆。
他慢慢走近葉波心，目光牢牢地盯在那張不願意看向他的臉上。
“看著我。”他說。
葉波心挺直背，把頭撇向右邊。
Demon不知道的是，她不敢看他，是害怕下一秒她就會心軟。這樣一來，他們之間的矛盾會一直得不到解決，它就會像個不定時炸彈那樣，再次爆發。
“看著我。”Demon又重複了一遍。
葉波心仍然沒有反應。
她端出一副剛烈、委屈、激憤的樣子，可是心卻透露著實情，翻騰起一股熱流。
Demon等待著，最後歎了口氣。他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將葉波心輕輕轉了過來。
“如果我無法忍受你執拗的一麵，我也不配擁有你溫柔的一麵。對嗎？”
葉波心垂眸，眼裏湧起一層薄霧。
Demon繼續說下去：“聽我說，我不會剝奪你的自由。而且，你應該去追尋更廣闊的天空和夢想。”
這句話讓她猛然抬起了頭。她明白Demon所指的是什麼。
“我現在正在追尋著我的夢想。”她說。
即使不去參加美國巡演，她依然可以在現有的天地裏，做她想做的事，用努力收獲成果。是的，努力。每每想到曾經一家一家去酒吧麵試的場景：沒有經驗，受到無數次的回絕，葉波心便在心中對自己說：如果你不夠強大，你隻能被選擇。她慶幸自己已經熬過了那段艱難的歲月。
Demon的目光深深地看進她的眼裏，仿佛讀出了那抹果敢和堅毅。
“你不是說我控製欲太強嗎？所以現在，我要讓你在更廣闊的天地翱翔。”
“葉波心，”Demon沉吟了一下，“你是自由、堅強而獨立的。”
她再也無法控製。鼻子發酸，淚水簌簌滾落下來。
葉波心用衣袖抹了抹眼睛。
Demon連忙製止了她，掏出手絹。
“吵架太傷元氣了，是吧？”Demon柔聲道。“不過，葉波心，記住，這一次是誰先下台階的。”
這一句倒是提醒了她。那般驕傲的Demon竟會首先示弱下來。葉波心突然感到好奇，“是的，為什麼你會——？”她問道，聲音還有些暗啞。
Demon沉思了片刻，說：
“因為我不想再等待……因為你一點也不可愛。”酸溜溜的語氣裏隱藏著一絲寵溺。
葉波心破涕為笑，欣然領下了“不可愛”的頭銜。
晚餐後，他們沿著附近的商街漫步。斜陽遲遲地落下，天邊的最後一抹玫瑰紅逐漸消失在暗夜裏。
風徐徐地吹著，這個夜晚涼爽而舒適。或許正因為如此，廣場上的人群也比前幾日增加了許多。
Demon緊握著葉波心的手，一刻也沒有鬆開，一直到臨別時，他忽然抱歉地說，今天不能送她回家。
不過，他仍然陪著她，等來了車。
葉波心微笑著揮手，輕鬆地說再見，內心卻有種無法言明的感覺，她也說不上來是為什麼，但見他眼裏有些許的凝重，也有一絲不舍。
頃刻間，她陷入一種寂寥而又悵惘的情緒裏。
是當下太過美好，反而讓人患得患失、擔憂它的未來嗎？還是說，這隻是由於分別而不免會有的感傷罷了？
種種思緒迭起，葉波心坐在出租車裏，不住地朝後張望。看著Demon立在風中的身影越來越小，越來越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不見。沒來由地，胸中湧起一股渴望——她不要回家。此刻她隻想回去。回到她還沒有完全熟悉的懷抱裏，再瞧一眼那孩子般的笑臉，那看見她後臉上必定會出現的詫異神情，然後溫柔地嘲笑他就是個孩子。
“師傅，麻煩掉個頭。”
葉波心喘著氣，一路狂奔。
終於，回到熙來攘往的廣場上時，才不得不放緩腳步。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接。那果然是一副震驚的表情。他的臉仿佛被凍結了。
葉波心激動地跑到他跟前。
Demon突然將她的身子一轉，摟進懷裏。
有一瞬間的功夫，葉波心注意到Demon眉頭皺緊，因為迅即就舒展開了，便沒有放在心上。
這一刻，她感到的隻是喜悅。再一次沉醉在他的懷抱裏，聽著他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這種感覺，那麼充盈，那麼豐滿，那麼幸福。
她不禁踮起腳尖，手臂環繞上他的脖頸，主動親吻他。
Demon的心裏頓時一片柔軟。他忍著傷痛，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著。接著，他的唇開始回應葉波心的吻。
這個吻好像永遠也不夠，誰也不願終止。可是當葉波心的手垂下，要落在他腰處的時候，Demon卻驚懼似的地躲開了。他抓住她的肩膀，讓彼此保持一定距離。
葉波心一時納悶，正想開口，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尖叫。
一個女子雙手捂嘴，瞪大了眼，盯著地麵。
原來，血一直滴滴答答地從Demon被刺傷的腰間流淌下來。
葉波心一臉驚恐，僵立在那裏。看見他嘴角扯起一個微笑，仿佛在安慰她。隨即，Demon彎下腰，猛地倒了下去。
她衝上前，一把抱住Demon，滑坐在地上。
深紅色的血流仍不斷地噴湧出來，他的襯衣已被鮮血浸透，臉色蒼白。
葉波心嘶啞地喚著他：“Demon，Demon……”一麵吻著他的後頸，無助而悲痛地哭喊：“不要啊，不要——”
Demon的眼睛還是緩緩地閉上了。
在那一瞬，葉波心隻覺一陣冰寒，冷徹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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