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106 更新時間：19-12-21 11:07
何湘雅說起自己的事，並不是一個美好的故事，卻也並沒有災難到非要尋死不可。她似乎已經恢複了平靜，淡淡地訴說著自己的遭遇。她說：“工作不順心，家庭不順心，事事不順心，我想我不算太過於悲慘。”何湘雅似乎在嘲笑著自己般，隻見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臉，她才剛醒過來，精神還不算太好，對於現實中的一切，光也好，聲也好，都能讓她提高警惕。
何湘雅沉默了一聲，似乎是回憶著自己過往的種種，她繼續說道：“我背上了父親留下的債務，然後失去了我的工作，唯一的經濟來源斷了後，我便很難過，也很痛苦。”
“那段日子很難過吧？”江遠山問道，他覺得眼前的人熟悉卻又陌生，跟他認識的方心越來越不一樣。明明長著一樣的臉，他卻在何湘雅的身上看不到一點熟悉的感覺。
這種想法湧起後，江遠山不由得嘲諷著自己，他歎了口氣，明知道方心原本就是不存在的，隻有他的老搭檔方寒，以及這個陌生女人何湘雅。可他仍是在看著何湘雅的臉後，幻想著記憶中的那個方心會回來。
對於江遠山的話，何湘雅不置可否的輕笑著，她說：“我也說不好是不是很難，隻是覺得很累，每一天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何湘雅說完，她看向了江遠山。那雙眼裏包含了太多的東西，疲憊、痛苦、絕望，她說：“我當時用了最後的錢，買了幾瓶酒，然後全部喝完了。我以為真的能一醉解千愁。”何湘雅移開了視線，不知道又落在了何方，隨後，她又說道：“結果我一想到我最後的錢就買了這種讓我喝了吐的東西，一時間難受得不行，我的錢沒了，我的債還在，我什麼都沒有了，就想要去死，所以我就去死了。”
話音一落，何湘雅似乎也覺得這個理由非常的可笑，她掩著麵笑了幾聲。江遠山看著覺得心疼，便伸出了手，想要輕輕拍她的肩膀，可手剛一伸出，他的手便頓住了。他好似明白了，方心不喜歡跟他牽手、擁抱的理由是什麼。
江遠山將手縮了回去，而後，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他說：“如果你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說。”
“你好奇怪。”何湘雅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等話說出口了，她才發覺自己失言了，隻見她捂著嘴，有些尷尬地看著江遠山。見江遠山沒有表現出絲毫不悅後，她才放鬆了下來。於是，她又說道：“你看著我的眼神，好像是在懷念，卻又有些失落，飽含著很多情感，太過複雜。”
“抱歉，讓你不適了。”江遠山將自己的視線收了回去，有些尷尬地移向了別處。
何湘雅搖著頭，隻說自己並非要想怪罪江遠山，她說：“我已經不知道我是怎麼被人救的，也不知道為什麼一醒過來已經過了這麼久了。”她舒了口氣，很難說這樣的事實對她而言沒造成什麼樣的麻煩，她說：“我心裏也是怪怪的。”
“是嗎？”
“當然！”何湘雅眨著眼，隨後，她用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江遠山，她說：“我可是失去了這麼長一段時間的記憶呀，這可不是什麼小事！”
“說得也是。”江遠山無奈地回答道。他在思考，自己是否要將真相告訴何湘雅，告訴她，她並不是失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記憶，而是真正的失去了意識，她這些日子所有的一切，皆是另一個人“擅自”使用了她的身體，並且，那個人對何湘雅懷抱著愧意。
最終，江遠山仍是沒有多說什麼，隻想起方寒離開前留給他的任務，便道：“有一個人，讓我跟你道聲歉，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何湘雅明顯不懂這話裏的深意，但很快便見她隨意地揮著手，她說：“我這些日子什麼都忘記了，有什麼對不對得起的，還能活著，不就是一個奇跡嗎？”
“所以你已經想通了是嗎？”江遠山問道。
“想通什麼？”
“活下去。”
何湘雅被這個問題問得有些發懵，她愣了片刻，神情多少有幾分茫然，她思考著自己生活裏遇到的種種，表情越發難看，但仍見她強撐著露出一個笑容，她說：“既然沒死成，那就好好活著吧……”
“那就好。”江遠山鬆了口氣。
兩人又聊了片刻，一直到飯點，江遠山才準備離開。關於方心的一切，他什麼也沒有向何湘雅透露，好在何湘雅這個人經曆過“自殺未遂”這件事後，整個人似乎通透許多，死裏逃生的她也多也幾分開朗。這讓江遠山懷著的愧意少了幾分。
就在江遠山跟何湘雅道別後，他才站起來，就聽到何湘雅開口。江遠山動作一泄，疑惑地看著何湘雅。
何湘雅此時臉上的表情卻不太自然，支支吾吾了片刻，才聽她開口問道：“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我們之間，是不是有過什麼？”
何湘雅單刀直入，倒打得江遠山有些猝不及防。隻見他表情一僵，隨後不自然地笑道：“算是朋友吧。”
“普通的朋友嗎？”何湘雅打算刨根問底，她第六感告訴自己，他和眼前的男人曾經有過一段很親密的日子，可她卻是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
江遠山以為她還記得什麼，可回頭一想，她的身體當時的控製權在方寒手上，意識完全消失了，肯定不可能記得，而若是隻擁有零星的記憶，大概也無需擔心什麼，便道：“普通朋友，不過……”
“怎麼了？”何湘雅疑惑問道。
“現在的你可以跟我牽下手嗎？”
江遠山的問題，讓何湘雅愣了，她眨著眼思索著這話的意思，隨後，她點點頭，道：“可以啊。”
“那作為朋友擁抱一下，可以嗎？”
何湘雅臉上仍是不解與茫然，她點了點頭，倒不覺得這有什麼，隻說道：“你現在想要擁抱我嗎？”
江遠山輕笑著，他搖了搖頭，隨後，他將放在椅子上的外套拿上，轉過身的時候，才說道：“已經擁抱過了。”
“是嗎……”何湘雅茫然地說道，看著江遠山離開的背影，她有感覺到，這個人很寂寞，也很痛苦，這身子不那麼單薄，卻也不是無敵的，意外的，她竟然湧起了想要去擁抱他的衝動。但很快她就將這種想法壓了下去。
何湘雅才剛醒來，許多事情她都難以適應，仿佛長眠於混沌之中，在某一天醒來，而早在醒來之前，她已經經曆了許多，而如今醒來的她，麵對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樣的陌生，往下的隻有無限的茫然。
何湘雅歎了口氣，她終於收回了留在緊閉的房門上的視線，一回頭，就看到桌子上放著隻手機。她還記得，失去意識前，她一直用得便是這一支手機，就算過了這麼久，仍是沒有任何變化。
何湘雅不由得開始吐槽自己，心說都過了些時日了，怎麼自己的生活好像一點起色都沒有，連手機都換不起呢。趁著吐槽的時候，她將手機拿在手裏，她翻開了聯係人，裏麵有一些是自己不認識的名字，但有一個人的名字，她卻是怎麼也忘不掉。
那便是她的債主。
何湘雅有些難受地將頭捂住，哀嚎了半天後，她才猶豫著拔通了債主的號碼。手機響了許多，何湘雅的內心也飽受煎熬般，她不由得咽了咽，心髒仿佛在打鼓，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又在心底默默為自己打著氣。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建設，可當手機接通後，這一切都似豆腐渣般，慢慢崩塌。
“你好……”何湘雅心虛地開口，道：“龍哥嗎？”
“小何啊！”那頭的人在聽到何湘雅的聲音後，似乎非常的激動，聽起來不像往日那般凶巴巴，而更有幾分諂媚，他說：“怎麼了？還想要借錢嗎？”
“不借了不借了，我隻是想問一下，我……還欠你多少錢……我……”何湘雅剛想說自己睡迷糊了，已經什麼都不記得了，包括自己欠了多少錢也忘記了，可沒想到，手機那頭的人沉默了一下，良久，才說道：“已經還清了啊？你怎麼了？”
“誒？”
聞言，何湘雅先是一愣，隨後不可置信般，她又問了一遍，道：“你是說之前欠的債已經全部還清了嗎？”
“你要是想繼續還我也沒有意見啦……”那名叫龍哥的人說道。
“我有意見！”何湘雅連忙說道，隨後，她發愣地將手機掛了，茫然地伸手掐著自己的側臉，接著，隻見何湘雅傻笑著，她扔了手機便倒在了病床上，又拉著被單將自己的臉罩住，她忍不住在床上打著滾，笑聲竟是越來越大。
良久，何湘雅才冷靜下來，她拉開了罩著自己的被單，粗喘著氣看著發白的牆頂，又從床上爬了起來，將地上的手機撿起。何湘雅翻開了聯絡人，從上到下細細看了一遍，最後，她在寫著“遠山”的聯絡人處停了下來。猶豫了片刻，何湘雅仍是將這個人刪除了。
何湘雅知道，自己不應該再聯係他了，而那個人，肯定也不會再聯係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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