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543 更新時間：19-10-21 22:23
他是城裏最受歡迎的男伶，他的每一場戲都座無虛席。
她是城裏最受人敬仰的道姑，她的道術聞名遠揚。
男伶所在的戲樓裏常有魅影出沒，眾人恐有妖邪作祟，便請了道姑前來作法驅邪。
隻要有道姑在，戲樓便不再有異事發生。於是道姑每天都會去戲樓，也就每天都會見到男伶。道姑在的日子裏，男伶連續唱了幾天新戲，那是眾人從未聽過的淒美戲文，據說是男伶自己寫的。
從此，道姑不再做法事，每天隻靜靜站在台下聽男伶的戲。戲文裏的故事每晚都會出現在道姑的夢裏，她漸漸想起了一些事，一些她前世的記憶。
一個微雨朦朧的黃昏，道姑照常又去了戲樓，台上的男伶望著她，眼中泛起點點淚光。這場戲是新戲的最後一場，唱的是一個道姑為了與一個男狐妖在一起，不惜與世人為敵，最終為了保護狐妖，道姑甘願被眾人綁於城樓，火燒示眾以醒後人的故事。
這場戲道姑沒有聽完就離開了，男伶也沒有唱完。那天黃昏的雨如道姑和男伶的淚水一樣，一直落個不停。
第二天，一個一身便裝的美麗女子立於戲樓前——道姑還俗了，可道姑眼前的戲樓已是一片廢墟。
相傳戲樓在前天夜裏突然起了火，那火燒的詭異，隻燒物件不燒人。在熊熊烈火裏，眾人看見了一隻全身火紅，奄奄一息的狐狸。大火之後，男伶不見了，人們都說那場火是妖火，那隻狐狸是妖狐，是妖狐害死了男伶。
眾人把妖狐掛於城門，他們想請道姑來替天行道，而道姑早已不在道觀。妖狐垂眼看著城門下那些他在火中施法救下的人，那些人大喊著要替男伶報仇。可是，他就是那個男伶啊。
人群中一個身影讓男狐的眼睛亮了起來，那是已經還俗的道姑，那個他苦苦思念的戀人。可是，道姑看妖狐的眼神卻如寒冰般冷漠，妖狐明白了，道姑沒有認出已經化為原形的他，也許道姑也認為是他殺了男伶。
眾人請了城中最好的弓箭手來處死妖狐。鋒利的箭刃指向妖狐，妖狐閉上眼，他聽見風吹過耳邊的聲音，像極了千百個黑夜裏他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沒有下一世了，妖死了不會再有下一世，他們，永遠無法再相見了。
在利箭射向妖狐的那一刻，妖狐施法暗掐一訣，於道姑身後變出一個與男伶一般模樣的幻影。妖狐被刺穿胸膛的刹那，道姑被幻影引著轉了身，沒有看見妖狐死時悲慘的模樣。
在眾人的咒罵聲中，看著道姑跟隨男伶的幻影歡喜離去，妖狐慢慢闔上了眼。原本晴朗的天空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血水被雨水衝盡，城樓下忽然回蕩起男伶的戲音。
妖狐被處死的第二天，人們在道觀發現了自縊的道姑。道姑的房間裏散落著一些被火燒得殘缺不全的男伶的戲文。
奈何橋前，孟婆問跪在地上的道姑為什麼要縱火燒了戲樓，毀了自己半生積下的功德。道姑半闔了眼，扯著嘴角笑道，妖狐糾纏了她幾世，讓她幾世都未得善終，她累了，不想再被妖狐纏累下去。身為道士，她知道妖精死後不會入輪回，隻要妖狐死了，下一世她就可以安穩度過，不再有負累。
孟婆看著眼前已如瘋魔的道姑，歎了口氣，把孟婆湯遞給了道姑，告訴她，妖狐雖然不會再有來世，但道姑這一世做了大惡，死後注定墮入地獄，一樣不會有輪回。
道姑笑意更甚，她接過孟婆湯，駐足橋頭久久回望，入地獄，永無輪回，這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妖狐的最後一場戲讓道姑恢複了所有記憶。她知道，妖狐在世數百年從未作過惡，隻要妖狐摒棄情欲，積滿在她這一世的功德就可以成仙。於是她放火燒了戲樓，她知道，他一定會救戲樓裏的人，這是他所差的最後一點功德。
道姑閉上眼，腦海裏城門上妖狐絕望的眼神如烈火般灼燒著她的心。她是道法高深的道士啊，怎麼會看不出那城門上的就是她幾世的戀人？她順應妖狐的心意在妖狐被行刑的那一刻轉了身，這個轉身，是她能給予妖狐的最後一份幫助。
奈何橋頭霧氣茫茫，道姑睜開眼，眼眶漸漸濕潤起來，她的妖狐沒有來，她的計劃成功了。
道姑端起孟婆湯一飲而盡，過往的記憶如潮水般慢慢從她腦海裏退去。道姑放肆大笑起來，她的戀人從此再也尋不到她了，他終於可以，成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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