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940 更新時間:19-11-12 16:33
“你在躲誰?”看著神色慌張的薑吟,北辰幾乎是質問的語氣,“我知那不是扶桑的人!”
薑吟慢慢淡定下來,看了看臉色凝重的北辰,終是和盤托出。
“我是雁蘇山上的弟子……”
對坐直至深夜,薑吟隻為解釋。
在此之前北辰從未問及她的來曆,也完全是出於信任,可如今知道了,他卻不得不驚。
雁蘇,十四號弟子薑吟,為了幫他,竟拖至這麼久不曾回門。
這份恩情,他記下了。
翌日再見薑吟時,北辰一眼察覺她虛弱了許多,她不願說,他便不再追問,可是到底沒忍住,親自給她煎了幅藥送去。
庭院裏,北辰於樹下獨坐,修長十指流利地翻轉置於青石上的桐木九弦琴,嫋嫋琴音彌漫在庭院上空,經久不散。
青石上不知何時立了幾隻鳥兒,隨著悠揚的旋律歡快作舞,北辰依舊自顧自地撫琴,一個人,一張琴,彈成風景。
薑吟從屋裏出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興許北辰永遠不會知道,昨夜他走後,薑吟為了掩蓋自己的氣息,幾乎耗盡一半的修為。
隱藏了氣息,隻要她不願,鬱長黎就再也找不到她。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不知何時,皇城中謠言四起,坊間傳聞,太子扶桑作風不正,迷戀女色,荒蕪政事,甚至衝冠一怒為紅顏,血濺三千人命。
一時間滿城風雨,所謂眾口鑠金,連風燭殘年的皇帝都有了廢太子之意。
兩年來,扶桑的作為越來越讓人失望不解,相反的另一位皇子北辰卻名望漸起,禮賢下士,有口皆碑。朝中的擁辰派愈發展露鋒芒,不再藏頭露尾,處處使盡千方百計刁難打壓□□,兩黨之爭如火如荼。
北肆閣。
“謠言成功蔓延,已如燎原大火燒開。”薑吟向北辰複命時,言語間都有絲絲喜意。
“嗯,琨珸一事如何?”北辰專心地研究地圖分析形勢,頭也不抬地問道。
“一切按計劃,發展得很好。”
這麼久的汲汲營營終究沒有白費,儲君之決,從此刻起,正式拉開帷幕。
薑吟心歎,隻是可惜了琨珸,一代美人就這麼被當作工具,無辜踏入皇位之爭。
自古以來,皇位之下鋪陳的都是白骨,薑吟早已認清,因為認清,所以對琨珸施蠱術時才會毫不手軟,所謂美人誤江山,終令扶桑大失民心。
薑吟暗地裏使計挑撥離間,不僅令扶桑身邊的大批能人歸附北辰,還令那兩個誓死效忠扶桑的外域異士互殘而死,扶桑漸漸失去了左膀右臂。
皇帝遲遲不見駕崩,扶桑按耐不住發動兵變,甚至不知何時與南蠻北狄串通一氣,三方聯軍,浩浩蕩蕩地把帝都圍了個水泄不通。
堂堂太子通敵叛國,實乃國人之恥,皇帝龍顏大怒,將扶桑剔除皇籍後一病不起,城中百姓怨聲載道,可扶桑對這些熟視無睹,為了許給美人的後位早些坐實,他不惜背負逼宮弑君的罪名。
如此一來,扶桑便將謠言坐實得徹徹底底。
帝都局勢陡然緊張起來,與此同時,在北肆閣的書城裏,北辰找到了對付扶桑的絕佳妙法。
“神物存焉,藏匿世外,形聚為石,有名蕪遏,質素平潤,時若力及,極峰崩徹,滄海回流。”
書中的記載唯此而已,而扶桑幼時曾得高人指點,有修為在身,北辰若想萬無一失,方需蕪遏石助力。
薑吟在得知尋石任務時,渾身一震。
“我知道你一定找得到。”
北辰的話尤響在耳邊,時局容不得薑吟猶豫,當下動身回了雁蘇。
落葉紛飛,雪白的石階上鋪陳了一層又一層的千姿百態,階下慢慢冒出一個瘦弱的身影,如此厚的落葉竟掩不住她腳步的沉重。
“十…十四?”掃地的小師兄一見來人,驚喜地丟掉掃帚,掉頭狂奔,邊跑邊喊道:
“十四回來了!十四回來了!……”
雁蘇大殿之上。
“十四……”手中的杯子嘭的碎裂一地,濺起的水花濕了鬱長黎的白衣。
薑吟靜靜地看著他再到見自己時的失態,咬唇,於案階上跪下。
“師兄,吟兒知錯。”
兩年的光陰,早已物是人非,此刻的鬱長黎,已是雁蘇掌門人。
鬱長黎拂袖上前,一把拉起薑吟擁入懷中,似乎在訴說這兩年來蝕骨的憂心與思念。
一如既往的溫暖令薑吟的眼淚終於決堤。
她有多久沒有體會到這般溫暖踏實的感覺了?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沒心沒肺地被嗬護著,卻心安理得,整日整夜機關算計步步為營,教人何嚐不累?
兩年前,鬱長黎尋薑吟無果,歸山後忍著師父的痛罵和處罰硬要學得以息尋人之法,原本九個月才能修成的法術他非要三天拿下,因為急於求成,鬱長黎走火入魔,他的師父為了驅散他的魔念,傾盡一生修為油盡燈枯。
下山後,鬱長黎找到一片湖,薑吟氣息最濃烈之處竟是岸邊血跡最重的地方,鬱長黎當下慌了,發了瘋一般滿城尋她,他堅信她定會安然無恙,可不想在酒樓之後,他再也感受不到她。
而那次,他與她隻有一壁之隔,鬱長黎知道,薑吟在故意躲他,他本以為她隻是任性,可不曾想這一任性就是整整兩年。
再次歸山時,師父已與世長辭。
鬱長黎苦笑著將兩年前故事講給薑吟,他說著,她哭著。
鬱長黎將泣不成聲的薑吟攬在懷裏,輕柔地替她拭去滿臉的淚痕,麵露不忍之色,可他不得不說。
薑吟緊緊地攥著鬱長黎的衣袖,緊到指骨泛白,隨後,薑吟在她師父墓前淋雨跪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
直到天際拂曉,鬱長黎將哭得不省人事的薑吟抱回。
薑吟躺在自己的房裏,被一串如泉簫音喚醒,四下環顧,見鬱長黎正立在窗邊,唇邊一支玉簫,那泠泠簫音正是由此而來。
“醒了?”鬱長黎停下吹奏,慢慢轉過身來。
薑吟點點頭:“師兄吹的……可是《玉塘秋》?”
“是。”
薑吟笑笑:“真好聽。”
鬱長黎走過來在床邊坐下,抬手理了理她微亂的發絲。
薑吟鼻子泛酸,頓了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吟兒想說什麼?”鬱長黎笑著,嘴角孤獨輕輕淺淺,極致溫柔。
薑吟低下頭,開口有些艱難地道:
“師兄,吟兒有個不情之請,還望師兄成全。”
“你說。”依舊是那副溫潤的嗓音。
“……請師兄借出蕪遏石,事成之後,吟兒一定帶石歸山受罰!”
她的決絕換來的是鬱長黎的良久沉默。
蕪遏石,乃雁蘇傳位之不二信物。
鬱長黎靜靜地看著眼前的薑吟,去人世走了一遭的她身上多了些煙火氣,似乎,也多了牽掛。
薑吟始終低著頭,不敢看鬱長黎那複雜的眼神。鬱長黎沒說什麼,轉身進了內殿,一刻鍾後,薑吟如願以償的見到了蕪遏石。
通體翠綠瑩潤的蕪遏石虛浮在鬱長黎掌心裏,泛著若有若無的寒氣。
“一月之內,務必歸山。”
這是他把蕪遏石交給她的唯一條件。
薑吟滿口答應,隨即問出心底的疑問:
“師兄,你就不問問我拿它做什麼嗎?”
鬱長黎笑笑,抬手輕輕揉了揉她的發頂,然後搖搖頭,“不問。”
薑吟臨走時,鬱長黎攜十一位師弟去送她,獨有鬱長黎親自送她到前山門口,薑吟帶著發紅的眼眶下了山,殊不知,在她剛剛淡出鬱長黎的視線時,鬱長黎突然一口血箭噴出,跪倒在地,一塵不染的白衣霎時斑紅點點,猩紅刺目。
鬱長黎沒有告訴她,之所以沒有人找得到蕪遏石,是因為它藏在人的心房裏,曆代掌門之人駕鶴先去之時,蕪遏石會自動脫離掌門人的身體,轉而附上下任掌門。
如今他強行剖心取石,倘若一月之內石不歸體,他定會被無法愈合的傷口反噬而死。
北肆閣,薑吟查閱書城裏所有書籍,終於找到蕪遏石的使用之術,至於為何不問她的師兄,是因為不敢,因為愧疚。
子夜時分,薑吟攜北辰在月下盤膝而坐,按照古書記載的方法將蕪遏石度入他的體內,直至翌日淩晨才得以大功告成。
可尋常人哪能輕易適應蕪遏石的強大力量,北辰的基本功雖然紮實,但沒有修為,免不了與石相斥,一天一夜薑吟源源不斷地度靈氣給他,終助他與蕪遏石徹底融為一體。
扶桑意圖弑君奪位,多行不義必自斃,北辰率十萬大軍救城時,民眾響應,簞食壺漿,所到之處百姓無不熱烈歡迎,一時士氣高漲,浩浩蕩蕩的軍隊氣勢萬鈞,攻勢如虹,北辰又有將才,短短十天的運籌帷幄,就令扶桑十五萬的軍隊潰散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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