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晉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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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唐叔虞者,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初,武王與叔虞母會時,夢天謂武王曰:

    “餘命女生子,名虞,餘與之唐。”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故遂因命之曰

    虞。

    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亂,周公誅滅唐。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

    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

    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唐在

    河、汾之東,方百裏,故曰唐叔虞。姓姬氏,字子於。

    唐叔子燮,是為晉侯。晉侯子寧族,是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為成侯。

    成侯子福,是為厲侯。厲侯之子宜臼,是為靖侯。靖侯已來,年紀可推。自唐叔

    至靖侯五世,無其年數。

    靖侯十七年,周厲王迷惑暴虐,國人作亂,厲王出奔於彘,大臣行政,故曰

    “共和”。

    十八年,靖侯卒,子釐侯司徒立。釐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釐侯

    卒,子獻侯籍立。獻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費王立。

    穆侯四年,取齊女薑氏為夫人。七年,伐條。生太子仇。十年,伐千畝,有

    功。生少子,名曰成師。晉人師服曰:“異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讎

    也。少子曰成師,成師大號,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適庶名反

    逆,此後晉其能毋亂乎?”

    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殤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殤叔三年,周宣王崩。四年,

    穆侯太子仇率其徒襲殤叔而立,是為文侯。

    文侯十年,周幽王無道,犬戎殺幽王,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

    三十五年,文侯仇卒,子昭侯伯立。

    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師於曲沃。曲沃邑大於翼。翼,晉君都邑也。成師封

    曲沃,號為桓叔。靖侯庶孫欒賓相桓叔。桓叔是時年五十八矣,好德,晉國之眾

    皆附焉。君子曰:“晉之亂其在曲沃矣。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亂何待!”

    七年,晉大臣潘父弑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晉,晉人發兵攻桓叔。

    桓叔敗,還歸曲沃。晉人共立昭侯子平為君,是為孝侯。誅潘父。

    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鱓代桓叔,是為曲沃莊伯。孝侯十五年,曲沃

    莊伯弑其君晉孝侯於翼。晉人攻曲沃莊伯,莊伯複入曲沃。晉人複立孝侯子郤為

    君,是為鄂侯。

    鄂侯二年,魯隱公初立。

    鄂侯六年卒。曲沃莊伯聞晉鄂侯卒,乃興兵伐晉。周平王使虢公將兵伐曲沃

    莊伯,莊伯走保曲沃。晉人共立鄂侯子光,是為哀侯。

    哀侯二年,曲沃莊伯卒,子稱代莊伯立,是為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魯弑其

    君隱公。哀侯八年,晉侵陘廷。陘廷與曲沃武公謀,九年,伐晉於汾旁,虜哀侯。

    晉人乃立哀侯子小子為君,是為小子侯。

    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韓萬殺所虜晉哀侯。曲沃益彊,晉無如之何。

    晉小子之四年,曲沃武公誘召晉小子殺之。周桓王使虢仲伐曲沃武公,武公

    入於曲沃,乃立晉哀侯弟緡為晉侯。

    晉侯緡四年,宋執鄭祭仲而立突為鄭君。晉侯十九年,齊人管至父弑其君襄

    公。

    晉侯二十八年,齊桓公始霸。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寶器賂獻於

    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於是盡並晉地而有之。

    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號曰晉武公。晉武公始都晉國,前即位曲沃,

    通年三十八年。

    武公稱者,先晉穆侯曾孫也,曲沃桓叔孫也。桓叔者,始封曲沃。武公,莊

    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滅晉也,凡六十七歲,而卒代晉為諸侯。武公

    代晉二歲,卒。與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獻公詭諸立。

    獻公元年,周惠王弟穨攻惠王,惠王出奔,居鄭之櫟邑。

    五年,伐驪戎,得驪姬、驪姬弟,俱愛幸之。

    八年,士蒍說公曰:“故晉之群公子多,不誅,亂且起。”乃使盡殺諸公子,

    而城聚都之,命曰絳,始都絳。九年,晉群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晉,弗

    克。十年,晉欲伐虢,士蒍曰:“且待其亂。”

    十二年,驪姬生奚齊。獻公有意廢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廟所在,而

    蒲邊秦,屈邊翟,不使諸子居之,我懼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

    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獻公與驪姬子奚齊居絳。晉國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

    生,其母齊桓公女也,曰齊薑,早死。申生同母女弟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

    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獻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

    有賢行。及得驪姬,乃遠此三子。

    十六年,晉獻公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禦戎,畢萬為右,

    伐滅霍,滅魏,滅耿。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

    蒍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為之極,又安得立!不如逃之,

    無使罪至。為吳太伯,不亦可乎,猶有令名。”太子不從。卜偃曰:“畢萬之後

    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

    萬民,今命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眾。”初,畢萬卜仕於晉國,遇屯之比。辛

    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後必蕃昌。”

    十七年,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裏克諫獻公曰:“太子奉塚祀社稷之粢盛,

    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故曰塚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

    之製也。夫率師,專行謀也;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非太子之事也。師在

    製命而已,稟命則不威,專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君失其官,率師

    不威,將安用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誰立。”裏克不對而退,見

    太子。太子曰:“吾其廢乎?”裏克曰:“太子勉之!教以軍旅,不共是懼,

    何故廢乎?且子懼不孝,毋懼不得立。修己而不責人,則免於難。”太子帥師,

    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裏克謝病,不從太子。太子遂伐東山。

    十九年,獻公曰:“始吾先君莊伯、武公之誅晉亂,而虢常助晉伐我,又匿

    晉亡公子,果為亂。弗誅,後遺子孫憂。”乃使荀息以屈產之乘假道於虞。虞假

    道,遂伐虢,取其下陽以歸。

    獻公私謂驪姬曰:“吾欲廢太子,以奚齊代之。”驪姬泣曰:“太子之立,

    諸侯皆已知之,而數將兵,百姓附之,柰何以賤妾之故廢適立庶?君必行之,妾

    自殺也。”驪姬詳譽太子,而陰令人譖惡太子,而欲立其子。

    二十一年,驪姬謂太子曰:“君夢見齊薑,太子速祭曲沃,歸釐於君。”太

    子於是祭其母齊薑於曲沃,上其薦胙於獻公。獻公時出獵,置胙於宮中。驪姬使

    人置毒藥胙中。居二日,獻公從獵來還,宰人上胙獻公,獻公欲饗之。驪姬從旁

    止之,曰:“胙所從來遠,宜試之。”祭地,地墳;與犬,犬死;與小臣,小臣

    死。驪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弑代之,況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

    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謂獻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過以妾及奚齊之故。

    妾願子母辟之他國,若早自殺,毋徒使母子為太子所魚肉也。始君欲廢之,妾猶

    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太子聞之,奔新城。獻公怒,乃誅其傅杜原款。

    或謂太子曰:“為此藥者乃驪姬也,太子何不自辭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

    非驪姬,寢不安,食不甘。即辭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謂太子曰:“可奔他

    國。”太子曰:“被此惡名以出,人誰內我?我自殺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

    殺於新城。

    此時重耳、夷吾來朝。人或告驪姬曰:“二公子怨驪姬譖殺太子。”驪姬恐,

    因譖二公子:“申生之藥胙,二公子知之。”二子聞之,恐,重耳走蒲,夷吾走

    屈,保其城,自備守。初,獻公使士蒍為二公子築蒲、屈城,弗就。夷吾以告公,

    公怒士蒍。士蒍謝曰:“邊城少寇,安用之?”退而歌曰:“狐裘蒙茸,一國三

    公,吾誰適從!”卒就城。及申生死,二子亦歸保其城。

    二十二年,獻公怒二子不辭而去,果有謀矣,乃使兵伐蒲。蒲人之宦者勃鞮

    命重耳促自殺。重耳逾垣,宦者追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翟。使人伐屈,屈城守,

    不可下。

    是歲也,晉複假道於虞以伐虢。虞之大夫宮之奇諫虞君曰:“晉不可假道也,

    是且滅虞。”虞君曰:“晉我同姓,不宜伐我。”宮之奇曰:“太伯、虞仲,太

    王之子也,太伯亡去,是以不嗣。虢仲、虢叔,王季之子也,為文王卿士,其記

    勳在王室,藏於盟府。將虢是滅,何愛於虞?且虞之親能親於桓、莊之族乎?桓、

    莊之族何罪,盡滅之。虞之與虢,唇之與齒,唇亡則齒寒。”虞公不聽,遂許晉。

    宮之奇以其族去虞。其冬,晉滅虢,虢公醜奔周。還,襲滅虞,虜虞公及其大夫

    井伯百裏奚以媵秦穆姬,而修虞祀。荀息牽曩所遺虞屈產之乘馬奉之獻公,獻公

    笑曰:“馬則吾馬,齒亦老矣!”

    二十三年,獻公遂發賈華等伐屈,屈潰。夷吾將奔翟。冀芮曰:“不可,重

    耳已在矣,今往,晉必移兵伐翟,翟畏晉,禍且及。不如走梁,梁近於秦,秦彊,

    吾君百歲後可以求入焉。”遂奔梁。二十五年,晉伐翟,翟以重耳故,亦擊晉於

    齧桑,晉兵解而去。

    當此時,晉彊,西有河西,與秦接境,北邊翟,東至河內。

    驪姬弟生悼子。

    二十六年夏,齊桓公大會諸侯於葵丘。晉獻公病,行後,未至,逢周之宰孔。

    宰孔曰:“齊桓公益驕,不務德而務遠略,諸侯弗平。君弟毋會,毋如晉何。”

    獻公亦病,複還歸。病甚,乃謂荀息曰:“吾以奚齊為後,年少,諸大臣不服,

    恐亂起,子能立之乎?”荀息曰:“能。”獻公曰:“何以為驗?”對曰:“使

    死者複生,生者不慚,為之驗。”於是遂屬奚齊於荀息。荀息為相,主國政。秋

    九月,獻公卒。裏克、邳鄭欲內重耳,以三公子之徒作亂,謂荀息曰:“三怨將

    起,秦、晉輔之,子將何如?”荀息曰:“吾不可負先君言。”十月,裏克殺奚

    齊於喪次,獻公未葬也。荀息將死之,或曰不如立奚齊弟悼子而傅之,荀息立悼

    子而葬獻公。十一月,裏克弑悼子於朝,荀息死之。君子曰:“詩所謂‘白珪之

    玷,猶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為也’,其荀息之謂乎!不負其言。”初,獻公

    將伐驪戎,卜曰“齒牙為禍”。及破驪戎,獲驪姬,愛之,竟以亂晉。

    裏克等已殺奚齊、悼子,使人迎公子重耳於翟,欲立之。重耳謝曰:“負父

    之命出奔,父死不得脩人子之禮侍喪,重耳何敢入!大夫其更立他子。”還報裏

    克,裏克使迎夷吾於梁。夷吾欲往,呂省、郤芮曰:“內猶有公子可立者而外求,

    難信。計非之秦,輔彊國之威以入,恐危。”乃使郤芮厚賂秦,約曰:“即得入,

    請以晉河西之地與秦。”及遺裏克書曰:“誠得立,請遂封子於汾陽之邑。”秦

    繆公乃發兵送夷吾於晉。齊桓公聞晉內亂,亦率諸侯如晉。秦兵與夷吾亦至晉,

    齊乃使隰朋會秦俱入夷吾,立為晉君,是為惠公。齊桓公至晉之高梁而還歸。

    惠公夷吾元年,使邳鄭謝秦曰:“始夷吾以河西地許君,今幸得入立。大臣

    曰:‘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許秦者?’寡人爭之弗能得,故謝秦。”

    亦不與裏克汾陽邑,而奪之權。四月,周襄王使周公忌父會齊、秦大夫共禮晉惠

    公。惠公以重耳在外,畏裏克為變,賜裏克死。謂曰:“微裏子寡人不得立。雖

    然,子亦殺二君一大夫,為子君者不亦難乎?”裏克對曰:“不有所廢,君何以

    興?欲誅之,其無辭乎?乃言為此!臣聞命矣。”遂伏劍而死。於是邳鄭使謝秦

    未還,故不及難。

    晉君改葬恭太子申生。秋,狐突之下國,遇申生,申生與載而告之曰:“夷

    吾無禮,餘得請於帝,將以晉與秦,秦將祀餘。”狐突對曰:“臣聞神不食非其

    宗,君其祀毋乃絕乎?君其圖之。”申生曰:“諾,吾將複請帝。後十日,新城

    西偏將有巫者見我焉。”許之,遂不見。及期而往,複見,申生告之曰:“帝許

    罰有罪矣,弊於韓。”兒乃謠曰:“恭太子更葬矣,後十四年,晉亦不昌,昌乃

    在兄。”

    邳鄭使秦,聞裏克誅,乃說秦繆公曰:“呂省、郤稱、冀芮實為不從。若重

    賂與謀,出晉君,入重耳,事必就。”秦繆公許之,使人與歸報晉,厚賂三子。

    三子曰:“幣厚言甘,此必邳鄭賣我於秦。”遂殺邳鄭及裏克、邳鄭之黨七輿大

    夫。邳鄭子豹奔秦,言伐晉,繆公弗聽。

    惠公之立,倍秦地及裏克,誅七輿大夫,國人不附。二年,周使召公過禮晉

    惠公,惠公禮倨,召公譏之。

    四年,晉饑,乞糴於秦。繆公問百裏奚,”百裏奚曰:“天菑流行,國家代

    有,救菑恤鄰,國之道也。與之。”邳鄭子豹曰:“伐之。”繆公曰:“其君是

    惡,其民何罪!”卒與粟,自雍屬絳。

    五年,秦饑,請糴於晉。晉君謀之,慶鄭曰:“以秦得立,已而倍其地約。

    晉饑而秦貸我,今秦饑請糴,與之何疑?而謀之!”虢射曰:“往年天以晉賜秦,

    秦弗知取而貸我。今天以秦賜晉,晉其可以逆天乎?遂伐之。”惠公用虢射謀,

    不與秦粟,而發兵且伐秦。秦大怒,亦發兵伐晉。

    六年春,秦繆公將兵伐晉。晉惠公謂慶鄭曰:“秦師深矣,柰何?”鄭曰:

    “秦內君,君倍其賂;晉饑秦輸粟,秦饑而晉倍之,乃欲因其饑伐之:其深不亦

    宜乎!”晉卜禦右,慶鄭皆吉。公曰:“鄭不孫。”乃更令步陽禦戎,家仆徒為

    右,進兵。九月壬戌,秦繆公、晉惠公合戰韓原。惠公馬騺不行,秦兵至,公窘,

    召慶鄭為禦。鄭曰:“不用卜,敗不亦當乎!”遂去。更令梁繇靡禦,虢射為右,

    輅秦繆公。繆公壯士冒敗晉軍,晉軍敗,遂失秦繆公,反獲晉公以歸。秦將以祀

    上帝。晉君姊為繆公夫人,衰絰涕泣。公曰:“得晉侯將以為樂,今乃如此。且

    吾聞箕子見唐叔之初封,曰‘其後必當大矣’,晉庸可滅乎!”乃與晉侯盟王城

    而許之歸。晉侯亦使呂省等報國人曰:“孤雖得歸,毋麵目見社稷,卜日立子圉。”

    晉人聞之,皆哭。秦繆公問呂省:“晉國和乎?”對曰:“不和。小人懼失君亡

    親,不憚立子圉,曰‘必報讎,寧事戎、狄’。其君子則愛君而知罪,以待秦命,

    曰‘必報德’。有此二故,不和。”於是秦繆公更舍晉惠公,餽之七牢。十一

    月,歸晉侯。晉侯至國,誅慶鄭,修政教。謀曰:“重耳在外,諸侯多利內之。”

    欲使人殺重耳於狄。重耳聞之,如齊。

    八年,使太子圉質秦。初,惠公亡在梁,梁伯以其女妻之,生一男一女。梁

    伯卜之,男為人臣,女為人妾,故名男為圉,女為妾。

    十年,秦滅梁。梁伯好土功,治城溝,”民力罷,怨,其眾數相驚,曰“秦

    寇至”,民恐惑,秦竟滅之。

    十三年,晉惠公病,內有數子。太子圉曰:“吾母家在梁,梁今秦滅之,我

    外輕於秦而內無援於國。君即不起,病大夫輕,更立他公子。”乃謀與其妻俱亡

    歸。秦女曰:“子一國太子,辱在此。秦使婢子侍,以固子之心。子亡矣,我不

    從子,亦不敢言。”子圉遂亡歸晉。十四年九月,惠公卒,太子圉立,是為懷公。

    子圉之亡,秦怨之,乃求公子重耳,欲內之。子圉之立,畏秦之伐也。乃令

    國中諸從重耳亡者與期,期盡不到者盡滅其家。狐突之子毛及偃從重耳在秦,弗

    肯召。懷公怒,囚狐突。突曰:“臣子事重耳有年數矣,今召之,是教之反君也。

    何以教之?”懷公卒殺狐突。秦繆公乃發兵送內重耳,使人告欒、郤之黨為內應,

    殺懷公於高梁,入重耳。重耳立,是為文公。

    晉文公重耳,晉獻公之子也。自少好士,年十七,有賢士五人:曰趙衰;狐

    偃咎犯,文公舅也;賈佗;先軫;魏武子。自獻公為太子時,重耳固已成人矣。

    獻公即位,重耳年二十一。獻公十三年,以驪姬故,重耳備蒲城守秦。獻公二十

    一年,獻公殺太子申生,驪姬讒之,恐,不辭獻公而守蒲城。獻公二十二年,獻

    公使宦者履鞮趣殺重耳。重耳逾垣,宦者逐斬其衣袪。重耳遂奔狄。狄,其母國

    也。是時重耳年四十三。從此五士,其餘不名者數十人,至狄。

    狄伐咎如,得二女:以長女妻重耳,生伯鯈、叔劉;以少女妻趙衰,生盾。

    居狄五歲而晉獻公卒,裏克已殺奚齊、悼子,乃使人迎,欲立重耳。重耳畏殺,

    因固謝,不敢入。已而晉更迎其弟夷吾立之,是為惠公。惠公七年,畏重耳,乃

    使宦者履鞮與壯士欲殺重耳。重耳聞之,乃謀趙衰等曰:“始吾奔狄,非以為可

    用與,以近易通,故且休足。休足久矣,固願徙之大國。夫齊桓公好善,誌在霸

    王,收恤諸侯。今聞管仲、隰朋死,此亦欲得賢佐,盍往乎?”於是遂行。重耳

    謂其妻曰:“待我二十五年不來,乃嫁。”其妻笑曰:“犁二十五年,吾塚上柏

    大矣。雖然,妾待子。”重耳居狄凡十二年而去。

    過衛,衛文公不禮。去,過五鹿,饑而從野人乞食,野人盛土器中進之。重

    耳怒。趙衰曰:“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

    至齊,齊桓公厚禮,而以宗女妻之,有馬二十乘,重耳安之。重耳至齊二歲

    而桓公卒,會豎刀等為內亂,齊孝公之立,諸侯兵數至。留齊凡五歲。重耳愛齊

    女,毋去心。趙衰、咎犯乃於桑下謀行。齊女侍者在桑上聞之,以告其主。其主

    乃殺侍者,勸重耳趣行。重耳曰:“人生安樂,孰知其他!必死於此,不能去。”

    齊女曰:“子一國公子,窮而來此,數士者以子為命。子不疾反國,報勞臣,而

    懷女德,竊為子羞之。且不求,何時得功?”乃與趙衰等謀,醉重耳,載以行。

    行遠而覺,重耳大怒,引戈欲殺咎犯。咎犯曰:“殺臣成子,偃之願也。”重耳

    曰:“事不成,我食舅氏之肉。”咎犯曰:“事不成,犯肉腥臊,何足食!”乃

    止,遂行。

    過曹,曹共公不禮,欲觀重耳駢脅。曹大夫釐負羈曰:“晉公子賢,又同姓,

    窮來過我,柰何不禮!”共公不從其謀。負羈乃私遺重耳食,置璧其下。重耳受

    其食,還其璧。

    去,過宋。宋襄公新困兵於楚,傷於泓,聞重耳賢,乃以國禮禮於重耳。宋

    司馬公孫固善於咎犯,曰:“宋小國新困,不足以求入,更之大國。”乃去。

    過鄭,鄭文公弗禮。鄭叔瞻諫其君曰:“晉公子賢,而其從者皆國相,且又

    同姓。鄭之出自厲王,而晉之出自武王。”鄭君曰:“諸侯亡公子過此者眾,安

    可盡禮!”叔瞻曰:“君不禮,不如殺之,且後為國患。”鄭君不聽。

    重耳去之楚,楚成王以適諸侯禮待之,重耳謝不敢當。趙衰曰:“子亡在外

    十餘年,小國輕子,況大國乎?今楚大國而固遇子,子其毋讓,此天開子也。”

    遂以客禮見之。成王厚遇重耳,重耳甚卑。成王曰:“子即反國,何以報寡人?”

    重耳曰:“羽毛齒角玉帛,君王所餘,未知所以報。”王曰:“雖然,何以報不

    穀?”重耳曰:“即不得已,與君王以兵車會平原廣澤,請辟王三舍。”楚將子

    玉怒曰:“王遇晉公子至厚,今重耳言不孫,請殺之。”成王曰:“晉公子賢而

    困於外久,從者皆國器,此天所置,庸可殺乎?且言何以易之!”居楚數月,而

    晉太子圉亡秦,秦怨之;聞重耳在楚,乃召之。成王曰:“楚遠,更數國乃至晉。

    秦晉接境,秦君賢,子其勉行!”厚送重耳。

    重耳至秦,繆公以宗女五人妻重耳,故子圉妻與往。重耳不欲受,司空季子

    曰:“其國且伐,況其故妻乎!且受以結秦親而求入,子乃拘小禮,忘大醜乎!”

    遂受。繆公大歡,與重耳飲。趙衰歌黍苗詩。繆公曰:“知子欲急反國矣。”趙

    衰與重耳下,再拜曰:“孤臣之仰君,如百穀之望時雨。”是時晉惠公十四年秋。

    惠公以九月卒,子圉立。十一月,葬惠公。十二月,晉國大夫欒、郤等聞重耳在

    秦,皆陰來勸重耳、趙衰等反國,為內應甚眾。於是秦繆公乃發兵與重耳歸晉。

    晉聞秦兵來,亦發兵拒之。然皆陰知公子重耳入也。唯惠公之故貴臣呂、郤之屬

    不欲立重耳。重耳出亡凡十九歲而得入,時年六十二矣,晉人多附焉。

    文公元年春,秦送重耳至河。咎犯曰:“臣從君周旋天下,過亦多矣。臣猶

    知之,況於君乎?請從此去矣。”重耳曰:“若反國,所不與子犯共者,河伯視

    之!”乃投璧河中,以與子犯盟。是時介子推從,在船中,乃笑曰:“天實開公

    子,而子犯以為己功而要市於君,固足羞也。吾不忍與同位。”乃自隱渡河。秦

    兵圍令狐,晉軍於廬柳。二月辛醜,咎犯與秦晉大夫盟於郇。壬寅,重耳入於晉

    師。丙午,入於曲沃。丁未,朝於武宮,即位為晉君,是為文公。群臣皆往。懷

    公圉奔高梁。戊申,使人殺懷公。

    懷公故大臣呂省、郤芮本不附文公,文公立,恐誅,乃欲與其徒謀燒公宮,

    殺文公。文公不知。始嚐欲殺文公宦者履鞮知其謀,欲以告文公,解前罪,求見

    文公。文公不見,使人讓曰:“蒲城之事,女斬予袪。其後我從狄君獵,女為惠

    公來求殺我。惠公與女期三日至,而女一日至,何速也?女其念之。”宦者曰:

    “臣刀鋸之餘,不敢以二心事君倍主,故得罪於君。君已反國,其毋蒲、翟乎?

    且管仲射鉤,桓公以霸。今刑餘之人以事告而君不見,禍又且及矣。”於是見之,

    遂以呂、郤等告文公。文公欲召呂、郤,呂、郤等黨多,文公恐初入國,國人賣

    己,乃為微行,會秦繆公於王城,國人莫知。三月己醜,呂、郤等果反,焚公宮,

    不得文公。文公之衛徒與戰,呂、郤等引兵欲奔,秦繆公誘呂、郤等,殺之河上,

    晉國複而文公得歸。夏,迎夫人於秦,秦所與文公妻者卒為夫人。秦送三千人為

    衛,以備晉亂。

    文公修政,施惠百姓。賞從亡者及功臣,大者封邑,小者尊爵。未盡行賞,

    周襄王以弟帶難出居鄭地,來告急晉。晉初定,欲發兵,恐他亂起,是以賞從亡

    未至隱者介子推。推亦不言祿,祿亦不及。推曰:“獻公子九人,唯君在矣。惠、

    懷無親,外內棄之;天未絕晉,必將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開之,二

    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財,猶曰是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冒

    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懟?”

    推曰:“尤而效之,罪有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祿。”母曰:“亦使知之,若

    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欲隱,安用文之?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

    “能如此乎?與女偕隱。”至死不複見。

    介子推從者憐之,乃懸書宮門曰:“龍欲上天,五蛇為輔。龍已升雲,四蛇

    各入其宇,一蛇獨怨,終不見處所。”文公出,見其書,曰:“此介子推也。吾

    方憂王室,未圖其功。”使人召之,則亡。遂求所在,聞其入綿上山中,於是文

    公環綿上山中而封之,以為介推田,號曰介山,“以記吾過,且旌善人”。

    從亡賤臣壺叔曰;“君三行賞,賞不及臣,敢請罪。”文公報曰:“夫導我

    以仁義,防我以德惠,此受上賞。輔我以行,卒以成立,此受次賞。矢石之難,

    汗馬之勞,此複受次賞。若以力事我而無補吾缺者,此複受次賞。三賞之後,故

    且及子。”晉人聞之,皆說。

    二年春,秦軍河上,將入王。趙衰曰;“求霸莫如入王尊周。周晉同姓,晉

    不先入王,後秦入之,毋以令於天下。方今尊王,晉之資也。”三月甲辰,晉乃

    發兵至陽樊,圍溫,入襄王於周。四月,殺王弟帶。周襄王賜晉河內陽樊之地。

    四年,楚成王及諸侯圍宋,宋公孫固如晉告急。先軫曰:“報施定霸,於今

    在矣。”狐偃曰:“楚新得曹而初婚於衛,若伐曹、衛,楚必救之,則宋免矣。”

    於是晉作三軍。趙衰舉郤縠將中軍,郤臻佐之;使狐偃將上軍,狐毛佐之,命趙

    衰為卿;欒枝將下軍,先軫佐之;荀林父禦戎,魏犨為右:往伐。冬十二月,晉

    兵先下山東,而以原封趙衰。

    五年春,晉文公欲伐曹,假道於衛,衛人弗許。還自河南度,侵曹,伐衛。

    正月,取五鹿。二月,晉侯、齊侯盟於斂盂。”衛侯請盟晉,晉人不許。衛侯欲

    與楚,國人不欲,故出其君以說晉。衛侯居襄牛,公子買守衛。楚救衛,不卒。

    晉侯圍曹。三月丙午,晉師入曹,數之以其不用釐負羈言,而用美女乘軒者三百

    人也。令軍毋入僖負羈宗家以報德。楚圍宋,宋複告急晉。文公欲救則攻楚,為

    楚嚐有德,不欲伐也;欲釋宋,宋又嚐有德於晉:患之。先軫曰:“執曹伯,分

    曹、衛地以與宋,楚急曹、衛,其勢宜釋宋。”於是文公從之,而楚成王乃引兵

    歸。

    晉唐叔虞者,周武王子而成王弟。初,武王與叔虞母會時,夢天謂武王曰:

    “餘命女生子,名虞,餘與之唐。”及生子,文在其手曰“虞”,故遂因命之曰

    虞。

    武王崩,成王立,唐有亂,周公誅滅唐。成王與叔虞戲,削桐葉為珪以與叔

    虞,曰:“以此封若。”史佚因請擇日立叔虞。成王曰:“吾與之戲耳。”史佚

    曰:“天子無戲言。言則史書之,禮成之,樂歌之。”於是遂封叔虞於唐。唐在

    河、汾之東,方百裏,故曰唐叔虞。姓姬氏,字子於。

    唐叔子燮,是為晉侯。晉侯子寧族,是為武侯。武侯之子服人,是為成侯。

    成侯子福,是為厲侯。厲侯之子宜臼,是為靖侯。靖侯已來,年紀可推。自唐叔

    至靖侯五世,無其年數。

    靖侯十七年,周厲王迷惑暴虐,國人作亂,厲王出奔於彘,大臣行政,故曰

    “共和”。

    十八年,靖侯卒,子釐侯司徒立。釐侯十四年,周宣王初立。十八年,釐侯

    卒,子獻侯籍立。獻侯十一年卒,子穆侯費王立。

    穆侯四年,取齊女薑氏為夫人。七年,伐條。生太子仇。十年,伐千畝,有

    功。生少子,名曰成師。晉人師服曰:“異哉,君之命子也!太子曰仇,仇者讎

    也。少子曰成師,成師大號,成之者也。名,自命也;物,自定也。今適庶名反

    逆,此後晉其能毋亂乎?”

    二十七年,穆侯卒,弟殤叔自立,太子仇出奔。殤叔三年,周宣王崩。四年,

    穆侯太子仇率其徒襲殤叔而立,是為文侯。

    文侯十年,周幽王無道,犬戎殺幽王,周東徙。而秦襄公始列為諸侯。

    三十五年,文侯仇卒,子昭侯伯立。

    昭侯元年,封文侯弟成師於曲沃。曲沃邑大於翼。翼,晉君都邑也。成師封

    曲沃,號為桓叔。靖侯庶孫欒賓相桓叔。桓叔是時年五十八矣,好德,晉國之眾

    皆附焉。君子曰:“晉之亂其在曲沃矣。末大於本而得民心,不亂何待!”

    七年,晉大臣潘父弑其君昭侯而迎曲沃桓叔。桓叔欲入晉,晉人發兵攻桓叔。

    桓叔敗,還歸曲沃。晉人共立昭侯子平為君,是為孝侯。誅潘父。

    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卒,子鱓代桓叔,是為曲沃莊伯。孝侯十五年,曲沃

    莊伯弑其君晉孝侯於翼。晉人攻曲沃莊伯,莊伯複入曲沃。晉人複立孝侯子郤為

    君,是為鄂侯。

    鄂侯二年,魯隱公初立。

    鄂侯六年卒。曲沃莊伯聞晉鄂侯卒,乃興兵伐晉。周平王使虢公將兵伐曲沃

    莊伯,莊伯走保曲沃。晉人共立鄂侯子光,是為哀侯。

    哀侯二年,曲沃莊伯卒,子稱代莊伯立,是為曲沃武公。哀侯六年,魯弑其

    君隱公。哀侯八年,晉侵陘廷。陘廷與曲沃武公謀,九年,伐晉於汾旁,虜哀侯。

    晉人乃立哀侯子小子為君,是為小子侯。

    小子元年,曲沃武公使韓萬殺所虜晉哀侯。曲沃益彊,晉無如之何。

    晉小子之四年,曲沃武公誘召晉小子殺之。周桓王使虢仲伐曲沃武公,武公

    入於曲沃,乃立晉哀侯弟緡為晉侯。

    晉侯緡四年,宋執鄭祭仲而立突為鄭君。晉侯十九年,齊人管至父弑其君襄

    公。

    晉侯二十八年,齊桓公始霸。曲沃武公伐晉侯緡,滅之,盡以其寶器賂獻於

    周釐王。釐王命曲沃武公為晉君,列為諸侯,於是盡並晉地而有之。

    曲沃武公已即位三十七年矣,更號曰晉武公。晉武公始都晉國,前即位曲沃,

    通年三十八年。

    武公稱者,先晉穆侯曾孫也,曲沃桓叔孫也。桓叔者,始封曲沃。武公,莊

    伯子也。自桓叔初封曲沃以至武公滅晉也,凡六十七歲,而卒代晉為諸侯。武公

    代晉二歲,卒。與曲沃通年,即位凡三十九年而卒。子獻公詭諸立。

    獻公元年,周惠王弟穨攻惠王,惠王出奔,居鄭之櫟邑。

    五年,伐驪戎,得驪姬、驪姬弟,俱愛幸之。

    八年,士蒍說公曰:“故晉之群公子多,不誅,亂且起。”乃使盡殺諸公子,

    而城聚都之,命曰絳,始都絳。九年,晉群公子既亡奔虢,虢以其故再伐晉,弗

    克。十年,晉欲伐虢,士蒍曰:“且待其亂。”

    十二年,驪姬生奚齊。獻公有意廢太子,乃曰:“曲沃吾先祖宗廟所在,而

    蒲邊秦,屈邊翟,不使諸子居之,我懼焉。”於是使太子申生居曲沃,公子重耳

    居蒲,公子夷吾居屈。獻公與驪姬子奚齊居絳。晉國以此知太子不立也。太子申

    生,其母齊桓公女也,曰齊薑,早死。申生同母女弟為秦穆公夫人。重耳母,翟

    之狐氏女也。夷吾母,重耳母女弟也。獻公子八人,而太子申生、重耳、夷吾皆

    有賢行。及得驪姬,乃遠此三子。

    十六年,晉獻公作二軍。公將上軍,太子申生將下軍,趙夙禦戎,畢萬為右,

    伐滅霍,滅魏,滅耿。還,為太子城曲沃,賜趙夙耿,賜畢萬魏,以為大夫。士

    蒍曰:“太子不得立矣。分之都城,而位以卿,先為之極,又安得立!不如逃之,

    無使罪至。為吳太伯,不亦可乎,猶有令名。”太子不從。卜偃曰:“畢萬之後

    必大。”萬,盈數也;魏,大名也。以是始賞,天開之矣。天子曰兆民,諸侯曰

    萬民,今命之大,以從盈數,其必有眾。”初,畢萬卜仕於晉國,遇屯之比。辛

    廖占之曰:“吉。”屯固比入,吉孰大焉。其後必蕃昌。”

    十七年,晉侯使太子申生伐東山。裏克諫獻公曰:“太子奉塚祀社稷之粢盛,

    以朝夕視君膳者也,故曰塚子。君行則守,有守則從,從曰撫軍,守曰監國,古

    之製也。夫率師,專行謀也;誓軍旅,君與國政之所圖也:非太子之事也。師在

    製命而已,稟命則不威,專命則不孝,故君之嗣適不可以帥師。君失其官,率師

    不威,將安用之?”公曰:“寡人有子,未知其太子誰立。”裏克不對而退,見

    太子。太子曰:“吾其廢乎?”裏克曰:“太子勉之!教以軍旅,不共是懼,

    何故廢乎?且子懼不孝,毋懼不得立。修己而不責人,則免於難。”太子帥師,

    公衣之偏衣,佩之金玦。裏克謝病,不從太子。太子遂伐東山。

    十九年,獻公曰:“始吾先君莊伯、武公之誅晉亂,而虢常助晉伐我,又匿

    晉亡公子,果為亂。弗誅,後遺子孫憂。”乃使荀息以屈產之乘假道於虞。虞假

    道,遂伐虢,取其下陽以歸。

    獻公私謂驪姬曰:“吾欲廢太子,以奚齊代之。”驪姬泣曰:“太子之立,

    諸侯皆已知之,而數將兵,百姓附之,柰何以賤妾之故廢適立庶?君必行之,妾

    自殺也。”驪姬詳譽太子,而陰令人譖惡太子,而欲立其子。

    二十一年,驪姬謂太子曰:“君夢見齊薑,太子速祭曲沃,歸釐於君。”太

    子於是祭其母齊薑於曲沃,上其薦胙於獻公。獻公時出獵,置胙於宮中。驪姬使

    人置毒藥胙中。居二日,獻公從獵來還,宰人上胙獻公,獻公欲饗之。驪姬從旁

    止之,曰:“胙所從來遠,宜試之。”祭地,地墳;與犬,犬死;與小臣,小臣

    死。驪姬泣曰:“太子何忍也!其父而欲弑代之,況他人乎?且君老矣,旦暮之

    人,曾不能待而欲弑之!”謂獻公曰:“太子所以然者,不過以妾及奚齊之故。

    妾願子母辟之他國,若早自殺,毋徒使母子為太子所魚肉也。始君欲廢之,妾猶

    恨之;至於今,妾殊自失於此。”太子聞之,奔新城。獻公怒,乃誅其傅杜原款。

    或謂太子曰:“為此藥者乃驪姬也,太子何不自辭明之?”太子曰:“吾君老矣,

    非驪姬,寢不安,食不甘。即辭之,君且怒之。不可。”或謂太子曰:“可奔他

    國。”太子曰:“被此惡名以出,人誰內我?我自殺耳。”十二月戊申,申生自

    殺於新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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