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98 更新時間:08-08-24 12:51
不消幾招,那原本的少年已漸露敗勢,終是“鐺”的一聲被挑開了劍,悻悻走下台去。柳園的主人柳如是見狀,麵上雖然堆滿了笑,渾不在意的樣子,神情卻頗多不自然。
台上的黑衣男子隻支持了幾回合便被打敗,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那是他故意的破綻,卻也因此激發更多人的興趣以及對滅天前來之故的猜測。台上的打鬥越發激烈了,一撥又一撥的人士紛紛亮相,原先幾乎可以預見的結局此番全然未知,柳如是臉上的不自在也越發明顯。他有些憤憤的眼神不時掃過滅天成員所在之處,待為首的女子冷冷地回視時又露出溫和有利的笑容,後者則在一眼過後不再看他。
看到這女子如此的傲慢,饒是柳如是以為自豪的自製力也有些難以招架,於是將目光重新放回台上。
不得不說,對於這次比試,柳如是的確做了齊全的準備,園中屬一屬二的高手也被他召回待命,以便不測。滅天的到來打亂他原本的計劃,但是有此防備,結果應當也不會有變化。他如是想。
最終的結果未叫他失望,他的心腹好手徐達連挑幾位高手不露敗勢,屹立於場,一時無人再去應戰。柳如是再度撫摸他的美須,想要長舒一下提起許久的氣,突變,陡生。
這一刻,原本的猜測成為了事實,滅天前來定然是為了破壞他的苦心經營,難道……柳如是已不敢再想,隻希望徐達可以穩住而今的局麵,否則,兩頭都不得交代啊。
台上,仍是一襲黑衣,頭戴麵具,但這位,卻不再是先前的男子,而是那位為首的女子。她冷冷地注視著徐達,眼中的寒意令人周身生冷。徐達見眼前的女子驟一上台便有如此壓力,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沉著應戰。
兩個身影很快纏鬥到一起,風力的劍刃上偶爾可見二人冷峻的麵容。兵刃交擊的脆響聲不斷,但兩人的打鬥之聲卻仍然沒有絲毫要停的意思。
勢均力敵。所有人如是想。
而伊晚在一旁從二人的招數上已看出端倪,就武術造詣來講,徐達顯然優於女子,但是並非高強的武藝就代表著絕對的勝利,滅天成員學習的“滅天三十一式”是專創的以殺人為目的的技能,即使對方武藝高強,但對於單純的不同於一般武術來說,滅天更容易趁人尚未反應前立斃其於劍下。然而,若真正纏鬥下去,等到對方摸清楚自己的招式,那滅天原本的優勢也就不存在了。不過,在那之前,有人會忍不住吧?
伊晚在所有人全神貫注於場中的比賽時,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柳如是,果見他一臉焦急,手中緊緊拽著什麼東西,目光卻是一直鎖定那身黑衣。
就是現在。眼見柳如是突然神色一正,身形似動未動間,伊晚已站起,飛身向場中。看到伊晚突然出手,遲陌微愣之下,也連忙飛往台上。於是眾人眼中便出現了一對白衣男女先後飛起的場景,衣袂翻飛間,竟令那場上精彩的打鬥也瞬間失了顏色。
見有人過來,場中的兩人俱斂了心神,黑衣女子全身突然緊滯,作為殺手的職業感覺告訴她危險的來臨。當她瞥見一點寒光想要躲閃時已然來不及,那寒芒直直取向她的咽喉。一旁的徐達也感覺到周圍空氣不同尋常的波動,想要揮劍除去那枚暗器,仍是慢了一步,眼見它一直逼近女子在黑紗掩映下越發顯得白皙的頸項。
寒光劃過脆弱的皮膚,殷紅的血液即時滲了出來,但在這暗器正要再深一步的時候,一雙手,一雙比那脖頸還要白上幾分的素手,及時截住了暗器再往前的趨勢,唯留一道血痕昭示曾經的凶險。
伊晚左手執著截下的暗器,眼角藏了一分玩味的笑意,淡淡掃向席中麵色突然蒼白的柳如是,拇指上的“滅天”扳指在日光下閃著冷冷的光,高傲似睥睨天地。
黑衣女子見狀,來不及擦拭脖上未幹的血痕,單膝向伊晚跪下道:“屬下莫顏拜見主人。”遠處的黑衣男子也俱是趕來,恭敬地向伊晚叩拜。伊晚的目光仍是停留在柳如是的身上,眼中的玩味又深了幾分。輕說了一句:“起來吧。”聞言,莫顏等人起身,安靜地退至伊晚身後等待差遣。
柳如是終究敵不過伊晚探究又似洞察一切的眼光,先開口問道:“連姑娘,你到底何人?”
伊晚清亮的眸子掃了他一眼,含笑說:“你是想問我與‘滅天’的關係吧,如你所見,我是他們的主人。”
眾人一聽,麵色俱變,怎樣也想不到那在殺手界叱吒十幾年的“滅天”會由一名不過雙十的女子掌控。柳如是自是不信,輕撫下有些淩亂的美須,泰然道:“連姑娘說笑了。江湖盡知‘滅天’已存在幾十年,且一直由一名名叫蠼螋的男子帶領,你一介女流怎能……?”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話鋒一頓,不可置信地看向伊晚。
“要的便是這個效果。”伊晚暗想。見柳如是如此表情,原先的懷疑已成了十分的確定。“滅天”行事向來隱秘,知道蠼螋的人不是沒有,卻是少之又少,柳園不過偏安一方,怎會知道這點?就算他有別的渠道,又為何在提到蠼螋時會突然如此驚異,是因為聽到某人提起過,“滅天”真正的主人是位女子的緣故吧。雖然暫時不知那幕後的人是誰,有何目的,但她此時的目標僅僅是柳如是而已。
柳園隻是一把刀,斷了刀刃,伊晚想要看看那人會是怎樣的表情,收斂,或者更加放肆吧。
伊晚忽略掉柳如是眼中的震驚,將手中的暗器呈現在眾人眼前,道:“柳莊主,這應當做何解釋了?”
躺在伊晚手中的是一枚普通的柳葉鏢,並無特別之處,柳如是也因此無懼,正待開口,伊晚已將“罪證”隨手一扔,開口喚道:“莫顏。”便見莫顏由伊晚身手上前,稍微撩開遮住項脖的頸子,將最脆弱的部位暴露在伊晚麵前。
伊晚並未看莫顏,飄忽的目光不知遊離何處,她對柳如是說:“柳莊主,這狹長的傷口形狀是否像一彎柳葉,又是否像柳園獨門的‘飛花拈葉’手法所傷呢?”
柳如是麵上神色變了又變,震驚之下竟忘了否認,看場中人見狀已有幾分明了,一時都麵露鄙夷,唏噓一片。知再不采取行動“柳園”聲名將毀於一旦,柳如是提劍飛身上前,怒道:“‘滅天’自成立之日起,不知殘害多少同門,如此無道,即使不顧老夫聲名,我也要將其拿下。”說話間,寒光驟起,劍已出鞘。
一切發生地太快,眾人皆未反應過來,但一襲白衣已先一步擋住伊晚的視線。遲陌的手剛欲按上腰間的佩劍,手背突然傳來一陣清涼溫潤的觸感,俯首見是一把長蕭,不禁訝然。
伊晚止住遲陌的動作,輕緩的聲音一字字傳入他的耳朵,“陌,‘滅天’之事,不論你已何種身份插手,都不合適。”
遲陌剛想出聲拒絕,伊晚已先一步從他身後飛出,輕舉玉蕭擋住了柳如是發狂的一劍。
轉眼已是百招過去,台下的眾人皆為伊晚深不可測的武藝驚愕。柳如是成名已有十年,在江湖上已罕逢敵手,光是門下的弟子也有不少是足以獨當一麵的人物,但而今,這個不過二十的女子隻守不攻,單已靈動的身形避過柳如是一劍狠似一劍的攻勢,且猶自遊刃有餘。柳如是已有虛汗,應是元氣大量消耗。
遲陌卻是心驚,從孽影帶她來時他便知道,這個女子不簡單,雖然沒有刻意調查,但伊晚也從未在他麵前掩飾什麼。溪銘,滅天,很多原本不相幹的事在她麵前似乎都有了不一樣的背景,所以此刻她“滅天之主”的身份被挑明,他也不是那麼驚訝,但是他擔心她的身體。“寒蟬”,那是埋入身體的炸藥,不知何時會將她傷得體無完膚。這個女子其實原本不必像現在這樣留在他或者孽影的身邊,雖然是想要守護,但其實,也是一種變相的監視吧。她什麼都不說,並不代表什麼都不想,她像是最明亮的燭光被蒙上了紗布,光芒被遮掩得暗淡。此刻,她的身姿若驚鴻,似乎瞬間綻放及至的耀眼,但代價……
台上的伊晚麵目含笑,從容麵對柳如是的殺招。腳步突然一滯,柳如是的長劍直直地刺來,她險險向左一避,長劍挑開她的麵紗,吹彈可破的皮膚上流下極細的一條血痕,無損美麗,更添妖冶。柳如是一招得手,反手又是一擊,淩厲的劍勢卻在看到伊晚的麵容時有些微的停頓,但隻要這一點停頓,伊晚比先前更快上幾分的身法迅速離開將來的劍尖,側身來到柳如是的旁邊。柳如是見狀剛向反劍攻擊時,微涼的觸感襲上脖子,他猛地一僵。
伊晚的左手中,是一把細長的短兵,正穩穩地抵住了柳如是的咽喉。她的右手中,則是剛才的玉蕭,垂下的穗帶已不見,但仔細觀察,會發現它已出現在不知何時出現的短兵柄上。
明眼人已可從中窺測,蕭中劍。果真手巧了。
持續的打鬥戛然而止,眾人看著柳如是一直頗為自負的胡須緩緩落地,都有些怔忡,他——敗了麼?敗在一個女娃手中,雖然名為“滅天之主”,但畢竟……
再看伊晚,仍是一身素淨,剛才激烈的爭執未在她身上留下絲毫窘迫。揚手還刀入鞘,還是那抹笑容,對著柳如是說道:“莊主,要記得,‘滅天’不是名門正派,從來都不是。所以你下次打主意時最好先用腦子想想,可不可以承擔後果。蚍蟻撼樹,不自量力,您,不會希望我把這句話用在您身上,對麼?”
話說完,不去觀察柳如是的表情,伊晚在眾人的目光中,向遲陌伸出了手,光下,異常白皙的皮膚縈白仿若冰雪,“陌,走了。”
沒有絲毫遲疑地,遲陌握住伊晚向她伸出的手,不去看眾人各色的目光,包括兔兔有些嫉恨的麵孔,統統都不去觀察。這一刻,他握住她的手,離開。
身形漸遠的時候,隨風飄來一句清晰的話語,“莫顏,率眾先回,隨時等候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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