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主神黑化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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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四十五應是小兒無賴10

章節字數:3033  更新時間:20-02-04 19: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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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呆在一旁的沈硯終於忍不住了,他推開門前的青年,自己到了門口。再三看著邊角上熟悉的劃痕,終於忍不住使勁地敲門。

     “篤篤”

    沒有人。

     他不信,又是兩三聲,仍是沒有人答話。

     “母親!母親!”

     他終於忍不住叫了起來,字裏行間有悲,濃重得化不開。

     一門之隔的人家開了門,走出了一個身著靛青色粗布麻衣的中年婦女。她用奇異的眼神看了看這與巷子格格不入的兩人,手中顛著一個縫中藏滿油汙的簸箕,嘴中還嚼著點什麼。

     “你們找這家人?”

     這話語帶著口音,沈從清勉強能聽明白。他道:“是,敢問這家姑娘如今在何處?”

     這婦人又顛顛手中玩意兒,沈硯看了,頗感熟悉。

     婦人發出一陣古怪的含著別樣諷刺與哀歎的笑聲,語速極快地說出一堆話來。沈從清直直皺眉,一句也聽不懂。而身旁的沈硯越聽臉越白,到最後那婦人以一聲極輕的嗤笑結尾,沈硯直接軟了身子,快要倒在了沈從清身上。

     “她在哪裏?”沈硯問那婦人。

     婦人又說了什麼,藏著黑色汙垢的手指指向正東,又發出一陣讓人不適的笑。

     沈從清皺眉,看著沈硯,疑問道:“這女子說些什麼?”

     沈硯朝婦人說了幾句話,語氣頗為不客氣,像是生了氣似的,他拉著沈從清的手向東走去。

     “母親已經去世,屍骨在東山那邊的亂葬崗裏。”

     沈硯的聲音從身側傳來,冷冷清清的,讓沈從清又熟悉又陌生。

     “隻是這些?”沈從清不太相信,剛才那婦人說了這麼多話,總結起來難道隻是這些意思麼?

     “嗯。”沈硯直接了當地肯定,緊緊繃著臉,不願再說什麼了。

     沈從清見他好像有心事,也不提了,兩人直接在胡同裏禦起劍,朝東山上去了。

     遠遠的,身後的婦人看到兩人行為,嚇得渾身一顫,停了手上的動作,簸箕中的東西撒了一地,卻顧不得撿拾。她跪伏在地上,顫顫巍巍地朝兩人消失地地方不停磕頭。

     這邊,沈硯可謂是心緒起伏,百般情感交織混雜,幹脆就閉了嘴,不複以往的稚拙行為。

     他沉著臉,又一次回憶起婦人的話語。那婦人說,他母親早在十二年前就逝去了,正是他被送到太淵門之後的時間。她死於不堪的花柳病,死後直接被巷子裏的人用蒲席一裹,扔到了東山上的亂葬崗裏。

     房子就空了下來,巷子裏的人誰都不想沾染晦氣,任由院子裏麵雜草叢生、野雉亂飛,就這麼荒蕪了十幾年。

     房子裏的鍋碗被子褥子都被街坊們清洗,賣給了不知情的人,得來的錢平攤了下來。

     他看的分明,那婦人手中的簸箕也曾被他母親使用過。她心情好時是不打他的,有時會將家裏少得可憐的穀子從暗無天日的地方拿出,放在陽光之下曬一曬,用那東西篩一篩裏麵蛹動著的米黃色小蟲。

     這是他為數不多的沒有打罵的時光,輕輕淺淺地將心中的黑暗和痛苦遮掩,能叫他感受到幾分微不可查的甜蜜幸福。

     而現在,又恨又愛的人屍骨早寒,躺在冰冷陌生的土地上沉沉睡去,任由歲月將她一身的豔骨與皮囊腐朽老化,最後歸於塵土,像煙又像塵,融入了這浩蕩縹緲的時空穹廬。

     一時之間,他竟是不知要該說什麼好。心中沉甸甸的,為失去錯過這個為數不多的血緣至親哀悼。

     沉鬱隱晦的情感在看到身邊人之後又緩緩散開,如同陰翳籠罩的蒼穹中陽光乍現,細縷金光鑽出深厚的沉痼,撥散了心頭盤桓不息的烏雲。

     何其幸運,仍有你相伴。

     墨發飛揚的青年自然不知道沈硯在想些什麼,他隻是看著前方,漸漸顯露出瘴氣的東山。

     東山成為亂葬崗已有幾百年的曆史,鎮中但凡是無親無故的,身有重症的,死得不光明的,屍身大都被人用破席子一裹,扔在這裏等著禿鷲與蛆蟲享用。

     十幾年歲月已過,找到那女子屍身的幾率微乎其微,兩人到這裏,也隻是圖個心安罷了。

     他們落地,踏上黑黢黢的土地,麵前是一具具草席包裹的屍身。由於還在外側,所以數量算不得多,但放眼望去也幾乎看不到一片幹淨的土地。

     兩人對望一眼,具是神色複雜。

     對沈硯來說,即使那人如何苛責與他,打罵與他,但到底是自己的生身母親,給了自己生命與前三年的照料。如今前塵恩怨化作一抔黃土,自己心中所想的人早已踏過了黃泉路,飲盡了那碗孟婆湯,無悲無喜,身消神滅,再找不到蹤跡了。

     而對沈夕來說,他不是這方世界的人,但也知道尊重死者的道理。況且,他心說,這草草橫屍荒山上的人,未必比其他任何人要低賤。心中不禁想起前塵往事,傷疤泛著痛意,因為牽連故人思緒而心中悲與恨交織,竟是難得在這個世界有了踏踏實實的情感。

     他們沿著東山上亂葬崗的邊緣尋覓,因為據那婦人說,當初他們剛剛將那女子屍骨抬進東山,這片天地就陰沉了下來。幾位大漢也是牛鑄的身子鼠大的膽,見氣象變了就開始慌亂起來,身在萬千白骨中戰戰兢兢,最後,找了個偏僻邊緣地方將屍身安置下來,幾人就打道回府去了。

     兩人在這偌大東山上尋覓了起來,但是,白雲蒼狗,十幾年前的人了,難道還妄想著那塊木刻的碑還在嗎?

     沈硯拉著沈從清一直走,從落下的地方向西走,準備繞著這座山走上一圈。

     沈從清沒有點明沈硯這樣行為的無用,他隻是走在沈硯旁邊,默不作聲地找著符合沈硯所說的木刻碑體。

     沈夕心說,就可憐這孩子一下,畢竟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呢,自家親娘被人拋了亂葬崗,擱誰心裏都是不好受的。

     他就陪陪他,不為了任務,就為了自己那同樣遭遇的娘親。

     這樣一找就是一個下午,直到暮色漸漸降臨,兩人也還是沒有找到。

     想著客棧裏的十幾個弟子,沈從清拉住了沈硯想要繼續向前的步子,道:“阿硯,走吧。不要再尋了。”

     沈硯喉嚨有點幹澀,但見天很快就要黑下來,失落道:“好,父親。”

     要返回,卻看見前麵有個不大的土丘,土丘之上極為罕見地正正立著一個白色的碑。

     兩人對視一眼,都有些好奇,走上前去。

     碑上隱隱有“秦氏女”“容姿嫣然”“卒於戊辰年”的字樣,碑體陳舊,看上去有些時日了。

     沈硯緩了緩,沉聲道:“父親,我母親,名為秦苼,容貌昳麗,逝世的那年,正是戊辰年。”

     十有八九是這裏了。

     找了一個下午,終於在這與亂葬崗格格不入的墳塚上,找到了他本應被裹屍野外的母親,還有那價格不菲的白石碑。

     兩人格外沉默,遠處殘陽終於收斂了最後一片光輝,整個東山都被籠罩在了漸漸走來的夜色裏。

     默默吊悼了死去的母親,沈硯跪在碑前,無言用手擦拭著碑文凹處夾雜的泥土。夏季多雨水,這個小鎮應該前幾天剛剛下過雨,所以他膝下的泥土泛著濕冷,陰涼的感覺像是要滲到骨子裏。而他手中的土卻是幹燥的,應該是這兩日晴天,浮蕩的塵土。

     有人收殮了秦氏女的屍骨,且頻繁來這裏照料墳頭。

     沈硯起身,使勁拍了拍膝上的土,但終是在白色的布料上,留下了一片肮髒難看的黑褐色。

     “走吧,父親。”

     “不再和她多呆一會?”

     沈硯笑了笑:“她怕是不願意見到我。從前就是這樣,心情好的時候會忽視我。心情差的時候,便是恨恨瞪我,有時打罵,有時鞭笞。我那時年紀小,卻是已經記得好多了。”

     他漫不經心地笑,手裏還揉搓著跪髒了的布料,精致的臉上滿是淡然從容。

     沈夕突然開始心疼起這個少年了。

     他們是一樣的出身。他因為出生不祥又低賤,被直接扔到了長平街做了乞兒,自己生母的屍身不知去向了何方。而他母親生而不養,雖是血親卻視他如仇,整日裏非打即罵。

     但好歹,他的生母是因為生他力盡而亡,心裏充滿對他來到人世間的滿腔愛意。他在長平街也有幸被沈阿婆撿去撫養,有了人可以疼他憐他。後來他初逢大變,心中滿是絕望苦楚,憎恨這世間玩弄人心,令他有心無力。若不是有人相助,他自己隻怕早已走火入魔,被天道所不容,早已化為塵土歸湮這萬千世界中去了,哪裏有這成神的機緣?

     而沈硯一出生就幾乎麵對了這世間所有的陰暗,小小年紀能拿得起放得下。容人更能束己,對著虐待自己的生母能夠赤誠相待,忘卻過往苦楚,尋墓下跪以盡生養之恩。

     這個孩子,好像長了一顆慈悲的佛心。

     若不是原來世界中沈從清的一再逼迫、羞辱與淩虐,怎麼可能入了魔,將這世界的無上法則攪得地覆天翻?

    

    作者閑話:

    發文的第……三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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