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099 更新時間:19-11-22 11:47
民婦看著韓修,說道:“韓先生,我求香。”
韓修點了點頭。他放下手中的黑布,棺槨被遮的嚴嚴實實的,便是任誰看到,也不會發現黑布下的就是在金江不翼而飛的九龍棺。
“進來吧。”他說。
民婦聞言,走進了房內。原本因著屋中東西不多,屋子不大到也不會顯得擁擠,隻是現下屋中多了一口棺槨,倒是顯得有些突兀了。那民婦不由對著遮著黑布的棺槨多看了兩眼。
那邊,韓修在衣服上擦了擦雙手,從著香案中取出線香,點燃後對著案上香爐拜了拜。
民婦低下了頭,不敢再左顧右盼。
韓修將香火插入爐中,側首對著民婦說道:“這個月,二十六是個好日子,宜動土遷墳。”
民婦還未說來意,韓修已對她說了心中所想。
“多謝韓先生!”鄉下人,不懂得阿諛奉承,民婦對著韓修跪了下去,方要拜,卻被韓修拉住了胳膊。
“嫂子莫跪,韓修受不起。”說著,手上微用力就將民婦拉了起來。
民婦臉上滿是感激,她知這韓先生來到安家村已有六年。那年,還是村長將韓修帶進了村中,拉著村名給韓修在村外建了這間房子。村名淳樸,雖韓修是外鄉人,倒也很是歡迎他。後來,村中有一戶人家的孩子,無故白日裏昏睡不醒,但一到晚上就莫名啼哭不已。韓修聽聞之後,帶著一支香去了那戶人家,站在孩子床頭將香點燃,昏睡不醒的孩子竟睜開了眼睛,愣愣盯著韓修說了句“餓。。。。。。”
那之後,村裏的人都知道了韓修會著一些玄術,對他更是客氣,後來時間長了,也都知道了韓修待人也和氣,家中再有大事小事也都要上門求他一求,韓修從不嫌麻煩,隻是他立了規矩,求香者,辰時入,申時出,夜半不進門。
村民也都記著這條規矩。漸漸的韓修這個名字自安家村傳了出去,不時會有外來的人上門求香,但來人不論是誰,始終記著韓修的規矩。
民婦站了起來,韓修從一旁的紙錢裏抽出一捆遞給民婦,“這個嫂子拿著,遷墳前將它燒了。”
民婦未接過紙錢,隻見她從袖中取出十幾個銅板遞給韓修,“韓先生,也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
民婦風霜的臉上露出一絲歉意的無奈,她男人前年便因病去世,這段日子卻總是托夢給她,說床下涼。她每每驚醒,後來更是不敢再睡去,偶然聽聞村中人說起這安家村有間“香門”。她打聽了許久,還是決定來這裏看一下。隻是,自家裏男人死後,她一人帶著孩子操持著生計,本是不富裕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這十幾個銅板還是她能拿出來的全部。
“嫂子,不要錢。”韓修知道民婦家境情況,將紙錢塞進民婦懷中,唇角帶著一絲笑意。
民婦眼圈微紅,雙手抱著紙錢,對著韓修再次說道:“謝謝。。。。。。”
院門出,墨寧將這一幕看進眼中,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原來,韓家人的窮,是從那個時候就這樣流傳下來的。
天微微亮時,男子睡去,我起身將一旁的帶著香火氣毯子蓋在他的身上。他身上衣衫還有些潮濕,有些皺的黏在他的身上。
爐中香火已滅,這人未能想起自己是誰。我知道,這事,急不得。
街上行人漸漸多了起來,昨日的雨淅淅瀝瀝下了一夜,今早才歇。現下暖陽已經升起,這是進了八月以來,難得的好天氣呢。
我向往日那般洗淨雙手,焚香一縷。
街上不時有人向著門裏窺探。他們或許好奇,又或者質疑,開著這間“香門”的,原是我這年僅二十的女子。
隻是此間“香門”非彼“香門”,我不捉鬼,隻“訴請”。
一輛豪華的黑色轎車停在了我的門口,我抬頭看去,就見穿著高檔西裝的男人走下了車。
是他。
他進了香門,身上的冷氣吹淡了一室香火。
他走到我的書桌前,他很高,我隻得仰頭看著他,望進他深邃的眸中。
男人看了我一會兒,喉結滾動了下,幽幽開口,“你可知我是誰?”
“知道。”我說著將手中的筆放在桌上,“你是宿敵,楊家人。”
我沒有起身,穩穩的坐著。韓氏一族自古受著楊家人的迫害,師父也曾不止一次的對我說起過,遇見楊家人,逃。而今,活生生的楊家人站在我的跟前,不知怎的,我竟一絲都不怕。
不知是我太過淡定的表情取悅了他還是怎的,楊氏男子竟然笑了,隻是他的笑容裏始終帶著一股狠厲,殘忍。但,不可否認,這楊氏男子天生一副好皮囊,隻是這般皮笑肉不笑,卻也透著一股撩動人心的霸氣。
他輕哼了一聲,坐在了我的對麵,斜眼瞧著香案上那鼎殘破的香爐,幽幽說道:“有些事情該解決了。”
我不知他意指何處,畢竟我們不是一條戰線。拿起了筆,在紙上畫著,隨口敷衍道:“是啊。”
“你比其他幾任韓門主,活的明白。”楊氏男子說道,語氣低沉似是夾帶著一絲欣慰,然而他話鋒一轉,“隻是,你既清楚過去的是罪孽,那就不應該將它揭開!”
我來不及反應,愣愣的看著他將一旁床鋪上的毯子掀了起來。
毛毯下的那道虛幻的影子徹底暴露在香火中,我不知“他”醒了沒有,隻看到那虛影微微顫抖著。
“還給我!”我繞過書桌將男人手中毛毯搶了過來,遮在男子的身上。我感受到他漸漸不再顫抖,扭頭怒視著楊氏男子,“你給我滾!”
男子冷哼一聲,他將我拉了起來,同他麵對著麵,他的語氣危險,“你知不知道你在玩火自焚!”
不知是不是我的幻覺,我看到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我看不懂的光,好像是無奈,又或者是其他。
那時,我的心不知道為什麼平靜了下來,我看著他,一字一句說道:“有些事,我必須要弄清楚。”
男人鬆開了我,我站穩連著後退兩步。
他有些嘲諷的看著我,不知是在嘲諷我的舉動還是我的話,“便是弄清楚,又能怎樣?”
我能怎樣?我的命運已經被寫在紙上,我沒有選擇。隻是,“韓家人從不後悔。”我說道。
楊氏男子似乎是動怒了,我悄悄地又向後退了兩步,準備隨時跑到街上。然而,他隻是冷哼了一聲,離開了。
門外,豪車已經遠去,我長舒一口氣。
要說怕麼,心底的感覺明明白白,不怕,隻是輕鬆。
夜色降臨,街上行人卻不少,我將門口的兩盞大紅燈籠打開,這樣就不會有人,誤進了香門。因為燈籠上寫著,活人莫進。
床上,無臉男子幽幽轉醒。我看著他衣衫已幹,身上也並沒有其他的傷痕,放下心來,再一次為他焚香。
就在九龍棺自金江“消失”的兩天前。長川,李家。
夜,馮顧瞧著四下無人,對著後方的人比了個手勢。後邊的人看到了,輕手輕腳的小跑了過去。
馮顧小心的打開李府的後門,和李言一前一後溜了出去。
馬車上,李言長出一口氣,對著馮顧笑著說道:“太刺激了,顧哥哥!”
李言長著一對小虎牙,一笑起來讓人感覺眼前一亮,明媚如春。
馮顧二十幾歲的男子看著眼前眉眼彎彎的李言,隻覺心下某處柔軟的一塌糊塗。
他笑,從車轎內一旁的食盒裏拿出一包糕點,遞給了李言,“路途遙遠,先吃點點心。”
李言接下點心,迫不及待地將其打開,桃花酥的香氣傳入鼻息間。李言雙眼冒光,顧不得擦手,抓著一塊點心就往嘴裏送,邊吃邊哼哼道:“好吃,真好吃!”
這點心做的樣子極美,每一塊都是一整朵盛開的桃花形狀,便是連中心的花蕊都是用的染了色的精糖點綴,活靈活現,便是隻看著都是一種享受。整個明朝能把點心做的這般有特色的,除了帝京的盛齋坊,絕無二家。而這盛齋坊的點心據說專供皇室,那味道更是不言而喻。
便是瞧著李言吃的歡脫的那副可人疼的模樣,也能猜出一二。
馬車緩緩的在路上駛著,馮顧不時為李言擦去唇角殘渣,一臉的寵溺。
李言將杯中茶水一口飲下,連同手中不多的糕點一起放下。他瞧著馮顧,問道:“顧哥哥,咱們得什麼時候到燕子樓呀?”
馮顧將李言剩下的那塊點心塞進嘴裏,味道太甜他不是很喜歡。
“唔。”馮顧微皺著眉將點心咽下,“不急,半個月後到墨城就行,你也沒出過幾次城,這次咱們一路邊走邊看。聊城離這裏不遠,咱們先去聊城,我可聽說城裏的醉花鴨一絕。”馮顧架著車,對著後方的車轎內李言說道。
李言是被馮顧騙出來的,用的理由就是帶他去看名滿臨南六城的燕子樓,吃最正宗的南方菜。
李言聽後想也沒想就答應了。李家人從不許他出城,而他更小時更是連李府都甚少出,後來他遇到了馮顧。
馮顧的外祖家是平川的魏家,而他自小長在外祖家。魏府離得李府不遠,兒時的馮顧經常爬上李府的牆頭,看著那個團子一般圓潤,穿著錦衣的小少爺。
兩人就是這樣認識了。兒時的馮顧曾帶著李言偷偷出過城,那時李府的人都快急瘋了,李老太爺急的直哭。二人一直玩到下午,還是魏家的人找到了他們,並將李言送回了李府。那時的馮顧不懂,外祖父不許他再見李言,並將他送回了金江。可他一直記掛著,那個團子一般的孩童。
直到後來他再大一些,再次回到長川的外祖家。夜色下,他悄悄爬上李府的牆頭,看見了已經長大一些,不再圓潤的李言。
李言的相貌出奇的秀美,明明不足十歲,卻已是傾城之貌。馮顧在牆頭看了很久,直到李言抬頭時看到了他。
“可是馮家顧哥哥?”那時,李言問道。院中沒有下人,蟬鳴聲都變得悅耳。
那時的馮顧就懂得了,什麼叫做心動。定是李言那雙漆黑明亮,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眸在那瞬間攪亂了他的心。白紙一樣單純的人。不得不說,李家人將他保護的很好。隻是,像他這樣有著婚約的浪蕩公子怎麼也無法踏進李府的大門。
前幾日,他在金江時。他的娘親忽然對他說道,明年的這個時候就可以將蘇家那位小公子娶進門了。
馮顧命格不好,注定隻能娶男妻,一生無子。當然,這些他可以不在乎,但是他要娶的那個人,必須他自己說的算!
所以,他找了個借口來到外祖家,留書一封,騙著李言逃婚去了。他有信心,李言也定是喜歡他的。
“困了就睡會吧。”馮顧看著搗著頭的李言,忍不住笑了。
李言看著馮顧,露出燦爛的笑容,“顧哥哥,原來城外這樣好。”
他隻在兒時和馮顧出過一次城,後來雖被魏家的隨從送回了李府,卻也讓他記了很久。他不是鳥,沒有翅膀,生活的地方隻在李府。那日他回去後,雖沒受責罰,卻聽到爺爺說道,以後都不準馮家那小子進府!
他回了自己的院子,等了好久,馮家那哥哥真的沒有來,聽說是回家去了,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李言傷心了很久,他沒有朋友,李府人很多,卻沒有一個肯同他好好說一句話的。
後來,馮家哥哥又來了,每次都悄悄的。他支走下人,等著馮顧跟他說起外邊的事,北盟的墨陽將軍,遠嫁北盟的羲和公主,墨城的燕子樓等等。他著實向往著,便在這時,馮顧對他問道,可要和他一起下到南方,去看墨城繁華,去嚐一嚐燕子樓絕美佳肴。
他,動心了。偷偷跟著馮顧離開了李家,去往了他心心向往的城外。
天亮時,睜著一雙美目瞧著四下的李言,再也堅持不住,倚在馮顧身上睡了過去。
馮顧笑笑,心裏軟的一塌糊塗。連日來的疲憊一掃而空,這種滿足感,將填滿他這二十三年的等待。
馬匹快步跑在大路上,揚起無數塵沙。平川的路在後,而他們要走的路,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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