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06 更新時間：08-06-24 08:55
上海春節過，隻為兒子酷。
無辜調農稅，焉知是禍福？
不到八天就要過春節，古時月就讀高三的兒子古一佳明天也要放寒假。
古時月向吉水書記請假，並且隻向吉水書記請了假，於臘月二十二日就離開了鎮政府，一家三口來到上海。原來是古時月答應過，在兒子古一佳高考前必須給他做一次整容手術。一個男孩為什麼要整容？說來話長——
早在1988年8月18日下午5時左右，古時月愛人在鎮供銷社百貨櫃組營業，隻有兩歲半的兒子古一佳獨自一人在供銷社門市部園子裏玩耍。不料，古一佳被一隻瘋狗撲倒在地，臉上被瘋狗咬傷，連右臉上的骨頭都被咬碎，連骨帶肉撒落地上，好在被人發現早，即時送往醫院，才撿回了一條性命。當時情景真是慘不忍睹，在醫院住了二十九天，可臉上留下了一條十二厘米多長，兩厘米多寬的難看疤痕。
隨著兒子古一佳的年齡增長，他的思想壓力也越來越大，不願和同學們來往，甚至不願上學，學習成績直線下降。其他人不明白情況，做父母的心裏最清楚，急在心裏急，疼在心裏疼。
還有一學期就要高考，這次寒假非要給他做整容手術不可。臘月二十四，古時月全家三口直奔上海市第九醫院。由於在上海沒有一個熟人，春節前手術就沒有排上號，醫院通知年後初五才能做。也好，古時月想，結婚十八年了，還沒有好好地同全家人在一起旅遊，今年就痛痛快快地在上海過一次浪漫的春節。
春節前三天，古時月電話不斷，大多是鎮政府和鎮裏一些單位的幹部，他們都是提前到古時月家拜年的，哪知古時月家門緊閉，所以才打電話。古時月告訴這些人，他在外省親戚家，今年不回來過春節時，這些幹部都表示春節後一定給古時月書記拜晚年。
正月初一的那一天，上海大大小小的餐館都關門了，古時月一家人吃了一天的方便麵，按兒子古一佳的話說，“中國唯一，別有情趣”的春節。
初五下午才動手術，手術很成功。
初七的晚上，古時月給吉水書記打電話，要求延長請假時間，吉水書記問了一下情況後，很爽快地答應了：“把兒子的病看好，待一切處理好了，再回來上班不遲。”
初十的晚上，古一佳覺得無聊，就把爸爸的手機拿去玩遊戲，當玩得津津有味時，媽媽要他洗腳。就在這時，古一佳不小心讓手機掉到了洗腳盆，古時月急忙把手機從水中搶出來，急忙卸掉電池。上海的人們剛剛過完春節，可一些手機修理店還沒有開門。古時月決定過幾天或者回去後再修。
正月十四抽線，十八離開上海。
古時月很晚才回家，一回家後就給吉水書記打電話，吉水書記接通電話後吱吱唔唔的一會，吞吞吐吐地說：“古書記，你剛回家，就好好休息休息吧，明天上午直接到我辦公室來一下。前兩天，我一直給你打電話，就是不通，真把我急死了。”
“前幾天，手機壞了。吉書記，是什麼事這麼急？”古時月想正月十五前，鄉鎮一般是不會有大事的。
“明天說吧。”吉水書記沒有從正麵回答古時月的問話。
“好的。”古時月覺得應該沒什麼大事，吉水書記說明天就明天。
可古時月還是有點不放心，就給紀檢幹事池天明打電話：“小池，春節好！現在在做什麼呀？”
“古書記，春節好！我在看電視。”池天明又急忙說，“最近兩天你的手機怎麼老是打不通，真把我給急死了。”
“發生了什麼事？”古時月在問池天明的同時想，池天明怎麼和吉水書記說的話一樣呢？難道真出了什麼與己有關的大事？
“你被調到鎮農稅分局任副局長。是前天的事，正月十六一上班，市組織部的何懷仁副部長到鎮裏宣布的，找你的人沒找著，就走了。”
古時月不敢相信池天明說的話是真的，但聯想到吉水書記說的話，由不得他不相信了。
“其他人是怎麼變動的？”古時月過了好一會問。
“暫時還沒有變動，連新的紀委書記都還沒有任命。”
古時月不清楚他是怎麼和池天明通話結束的。他叫老婆同兒子睡，自己一個人便關到了了臥室，倒在床上前思後想：辛辛苦苦打拚，兢兢業業工作，小心奕奕做人，清政廉潔為官，卻被別人一腳踢了出去，想不通，想不通啊！
古時月第二天沒有去上班。他認為上班沒有意義了，自己的政治生命已經結束，哪還管他吉水書記不吉水書記，他不去找吉水書記，吉水書記自然要來找他的。
說好了今天早上請古時月到辦公室來的，可吉水書記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打他的手機關機，打他家裏電話不接。吉水書記此時意識到古時月知道了被調走的信息，預感到古時月有了很大的想法，而且這些想法有可能是衝著他吉水來的的。吉水書記開始後悔了：一是不該接受組織部的任務——由他代為談話；二是不該將古時月調出去——他知道的東西太多。心想，他吉水的如意算盤可能打錯了。
“史鎮長，昨天晚上，古時月就回來了，還給我打了電話，說好了今天早上來我辦公室，可他到現在沒有來，而且把手機也關了。我認為他古時月知道了他被調到農稅分局的事，對我們有想法。如果是這樣，那就麻煩了。我們當初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好？”於是，吉水書記急忙召見史仁鐵鎮長。
“起初我想到過這個問題，隻是沒有說出來而已。”史仁鐵鎮長也感到很為難，埋怨說，“我當時暗示過你，說過古時月最好不要動他，而你根本聽不進去，而且決心很大，大有將他盡快調離嚇吧咀鎮而後快之勢頭。這下可好，他不理我們，我們還真的不好辦。”
“我真的沒想那麼多，隻聽何部長說他在考察時說過想到部門去工作，沒想到他說的是假話。”吉水書記說。
“我們何不找上門去，就說是他自己申請要去的，上級研究同意了，我們一點都不知情。”
“看來隻能這樣了。對了，今年春節，他兒子在上海做了手術，不如我和你一起代表黨委政府去看一看，然後見機行事。萬一不行，我們就搬何部長來打他談話。”吉水書記說出了這麼一句下下策的話。
“拿什麼去呢？”史仁鐵鎮長問。
“就拿錢吧。”
“多少？”
“按照常規五百元是不行的，我看拿八千元。”吉水書記本想說拿一萬元。
吉水書記和史仁鐵鎮長很快來到了古時月的家。古時月正在看電視，愛人和兒子到學校去了。吉水書記和史仁鐵鎮長表現出很熱情的樣子，可古時月隻是欠了欠身子，示意他們坐後又去看他的電視去了。
室內好一陣安靜。
“古書記，今天我和史鎮長是專程來看兒子的，手術做的很成功吧。這是八千元錢，你收下。”
“沒必要給這麼多。”古時月冷冷地說。
“還有一件事，是組織部委托我們跟你談的，因為你當時又不在家，手機也打不通，無法聯係。”吉水書記邊說邊觀察古時月的反應，“也許你已經聽說過了，就是你被調到鎮農稅分局去了。說實在的，事先我們一點都不知情，況且這次安排的比較突然，原因是全國開展農稅大改革，這件工作你也清楚，很重要，各鄉鎮都安排的黨委副書記過去的，是副局級單位。正月十六那一天，何部長來找你談話，我們很為難。我們在一起工作了這麼多看，合作的也很好，你的工作也很有成績，正是上進的時候。這次調你到部門去是我們完全沒有想到的……”吉水書記邊談話邊解釋。
“我不想聽你們胡侃，你們叫何懷仁來找我談。”古時月有點不理智地說。
“古書記，我們很理解你現在心情，你以為我們願意為此事找你談話嗎？肯定不願意，不說別的，把你調走，我們的思想上都想不通。但組織上已經決定了，我們又有什麼辦法？”
“你們走，我不想聽，你們叫何懷仁來。”古時月下了逐客令。
“我們聽市裏領導講，到部門去工作是你提的要求，難道不是嗎？”
“你們走，我不想聽，你們叫何懷仁來，還聽不明白嗎？”古時月說著就去打開大門。
吉水書記和史仁鐵鎮長很狼狽，不知說什麼好，隻好很無奈地離開了古時月的家。他倆坐在車子裏，什麼話都沒有說。回到鎮政府，兩人又進入吉水書記辦公室。
“現在看來，是我們的做法有問題，在我們手上急忙把古時月調出去是一大錯誤。操之過急了。”吉水書記有點傷感地說。
“其實我和他的關係還是不錯的。今天，我本想開口說上兩句，但我看那勢頭，也不好說什麼。”史仁鐵鎮長說，“眼前是不好做工作的，容我過兩天跟他再談，也許會好一些。”
“他不去鎮農稅分局上班，你說怎麼辦？”吉水書記擔心地問。
“農稅分局還有局長，就讓他休息一段時間，工作慢慢做，急不得。”
“我不是急這個，我是怕。。。。。。怕他攪我們的局，弄得我們都下不了台，因為他太知我們的底了。”
“事已至此，不如把這件事直接報告何懷仁部長，請他出麵處理，以免我們和古時月正麵發生衝突。”
吉水書記早就想到了這一著，隻是他認為對何懷仁部長不好說，怕市裏領導說他無能，連這麼一點小事都辦不好。於是接著史仁鐵鎮長的話說：“還是先等等，過兩天你找他談談後再說吧。”
吉水書記和史仁鐵鎮長把這件事想的太複雜了，當然，也不怪他們想這麼複雜，也由不得他們不去想這麼複雜。其實，古時月就在吉水書記和史仁鐵鎮長談話的當天下午，得知他的一個朋友生病了，而且住進了市人民醫院，就乘公共汽車看病人去了。按平時，看完病人就鑽進小車一溜煙跑了。可今天，他隻能獨自一人步出醫院。你還別說，古時月來到醫院門外，看到一排算命先生，而且生意很好，他本著好玩的心理，就湊過去，也報上了自己的生辰八字。真是一個信馬列的人，在萬般無奈下，也相信一個瞎子的胡說來了。
“按你的八字算來，你還是一個有福之人，是吃文化飯的人，八字不錯。”算命先生麵對象古時月這般年齡的人，一般都是這樣開頭奉承一番，接著就把話鋒一轉，“不過。。。。。。”為什麼要轉話題，因為算命先生眼瞎心明，眼瞎心靜，眼瞎耳聰。按現代的話說，就是心理學學的好。要算命的人，都是些事不順心的人，全說好話是不行的。
“這位同誌，我照實說，你可不要見怪。”
“不會的，隻管照直說就是了。”古時月就是想聽聽算命先生是怎樣胡編亂造。他求算命純屬是為了消除心中不快，根本不相信算命先生無根無據瞎說。
“八字是一個好八字，隻是現在有點不順，不是遇到小人使壞，就是重病纏身。按八字上說，工作上不順利是你當前難過的一個坎。”算命先生說到這裏，手指開始不停地掐算，嘴皮開始不停地開合，其實他是在靜靜搜聽四周的信息。當算命先生感覺四周沒有異音時，便知自己說的是準的，於是說，“如果是工作上或者生意上不順，倒還是一件好事，不然，身體上就會出大問題，甚至會重病纏身，危及生命。我是照你的八字上算來的，恕我直言。”
算命先生為什麼這麼說？從表麵上看算得這麼準？其實很簡單，因為算命先生在想，象古時月這般年齡的人，在醫院門口求算命，不是身體上有問題，就是工作或生意上出了問題，從古時月談話中可以聽出，古時月身體上應該沒有大的問題。如果二者都不準，就改口說家庭或婚姻方麵的問題。
古時月又找一個算命先生算命，幾乎說的一樣。
古時月好生奇怪，一向信馬列的他開始迷惑了，隨之堅信自己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怪不得別人。而且感到慶幸，身體沒出問題比什麼都強，丟官保命值得。他在想，這次調他到部門去也許是一件好事，從某種意義上講，應該感謝吉水書記。
古時月回到鎮上，直接來到鎮政府，可沒有碰到吉水書記和史仁鐵鎮長，卻見著了機關其他一些幹部。這些幹部隻是和古時月打了一下招呼，根本不提春節前說要給他拜晚年的話，就各忙各的去了。哎，要是他古時月這次不被調走，怕是這兩天門檻都要踏破，一拜晚年二看小孩。
古時月來到紀檢辦公室，發現門關著，就轉身來到黨辦。冷月琴象見到親人一樣，又是讓座，又是倒茶，隨即又為古時月調離單位心生不平而歎息。
“這沒什麼，我總是要進部門的，遲進早進是一樣的，無官一身輕，還自在些。”古時月表現出很坤士的樣子，接著又對冷月琴說，“這件不愉快的事暫時不要給你姐姐講。”
“我已經對她講了。她很氣憤，說不定她最近幾天要來的。”冷月琴說，“她還沒有給你打電話嗎？”
“我電話壞了還沒有去修。”
“怪不得我打不通你的電話。”
“冷主任，請你給吉書記或史鎮長打電話，就說我古時月要找他們。”
吉水書記和史仁鐵鎮長懷著極度不安的心情風風火火趕到鎮政府，他們根本不知道古時月此時會鬧出哪些出格的事來，讓他們下不了台。於是，他們小心奕奕地把古時月請到賓館201房。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古時月一改前天的神態和語氣，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逆轉，先開口說，“書記鎮長都在這裏，我多的話就不說了，我服從組織上安排，過兩天就到新單位上班，隻是希望在今後的工作中，你們要多多給予支持和幫助。我說的是實話，不要有其他想法。”吉水書記和史仁鐵鎮長哪裏還敢有其他想法，立即讓黨辦冷主任通知賓館安排上好酒菜款待古時月。
也許古時月調動的事就這樣給落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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