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789 更新時間:08-06-26 13:43
十一月的聖城滄浪,第一場雪已過,冬日的陽光正好。
當龍涵舟在流金橋邊翻身下馬的時候,不由得覺得十分奇怪——流金橋邊正是滄浪城裏的玲瓏花界。按理,玲瓏花界總是在入暮之後才會熱鬧非凡,白天多沒什麼人。然而今天不知怎的,玲瓏花界門口竟然全是人,站著坐著的都有,非但如此,花界門口還搭了個竹樓,似是有什麼盛會一般。
牽著馬下橋,正巧有兩個人正坐在橋邊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話。“你別說,這梅竹姑娘還真是個不一般的青樓女子啊。這麼一手琴彈的,整個玲瓏花界,誰比得上。”
“就是,別說玲瓏花界裏的姑娘了,就是那些大家閨秀的,怕也沒這種琴藝!”
“輕點輕點,這話不能亂說的,青樓女子哪能和大家閨秀比。不過說真的,梅竹姑娘不但一手琴彈的好,長得也,嘖嘖,真是人間絕色啊!才不過十天功夫,菊娘那風月閣的身價,都漲了多少!”
“可不是了,多少闊少都去風月閣,人家等閑的還都不見。嘿,架子也是大的很呐!現如今的別的樓裏的姑娘那個怨恨哦,一個梅竹把她們的生意都給搶去了呢!”
龍涵舟聽了,一頭霧水,加之今天心情不錯,一時間沒有想走的意思,忍不住出聲問了一句:“兩位大哥,不知你們說的這梅竹姑娘是誰?”
那兩個也是好管閑事的,左右無聊見著有個來問的,正巴不得炫耀一下,趕忙開口:“這位公子是外地來的吧?梅竹姑娘是現在滄浪玲瓏花界裏的頭牌紅姑娘,到菊娘那風月閣也才十餘日吧,可把花界裏別的姑娘都給比下去了。一手琴彈的真是不同凡響。現在去風月閣想見她一麵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可人定了規矩,出不到一百兩銀子的一律免談,到了一百兩銀子的也得看人家心情。若不是菊娘見她那風月閣的門檻都要被踩爛了,我們也沒這福氣聽梅竹姑娘彈琴呐!”
“哦?這話怎麼說?”
另一個人笑道:“梅竹姑娘到了風月閣,第二天隻在閣裏亮了個相,撫了兩首曲子,就惹得多少人是魂牽夢繞的。偏偏人家說得很清楚,‘陪酒不陪客,賣藝不賣身’,隻在風月閣裏掛了個名兒。無奈實在太多的人想聽聽那樣的琴音,菊娘隻好允諾,每個月的初一和十五讓梅竹姑娘在這竹樓上撫琴,誰都能來聽聽那樣的仙音。今兒這不是十五麼?這兒的人都是來聽曲子的!”
龍涵舟失笑:“青樓女子而已,有兩位說得那麼迷人?”
“公子別小瞧了人家,這梅竹絕不是尋常的青樓女子,真是要多迷人有多迷人。公子若是不信便等著瞧瞧好了。誒,看那邊,梅竹姑娘不是來了麼!”
轉頭,一頂小轎,前後簇擁著到了竹樓前邊。竹樓前頭的人一下子開始喧嘩,紛紛站起。
風月閣的老板菊娘先上了竹樓,對著底下那麼多的人笑道:“真是不好意思,讓各位爺久等了!今兒是十一月十五,梅竹姑娘答應的來撫琴,以後的日子還得靠各位爺多捧場呢!”
樓下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菊娘啊,捧場這是肯定的,不過你是不是得先讓我們見見梅竹姑娘啊?你把這寶貝藏那麼好,我們眼紅啊!”
樓下一片爆笑,菊娘帕子一揮,啐道:“衛少爺您說的,這不是讓大家看我們風月閣笑話嘛!姑娘很快就來了,稍等一下!”
“這可是你不夠意思了,轎子都過來了,梅竹姑娘怎麼還沒上來呀!”不知道是不是等了太久了,有人忍不住開始吵鬧。
樓底下喧嘩一片,菊娘正強笑著應付,突然便聽到一個清淩淩的女音響起:“菊媽媽,這是怎麼了?”
“梅竹姑娘!”
“哎呀,是梅竹姑娘來了!”
龍涵舟抬頭望去,隻見一個年輕女子出現在樓邊——粉色的輕紗長裙裹著高挑纖秀的身段,長發斜斜散在腰際,沒有繁複的釵鈿裝飾,隻有一支細細的雙蝶穿花步搖斜插發間。那女子麵上也設了輕紗,朦朧間更是讓人看不清真切麵容。
那女子淡淡地一瞥樓下,微微襝衽:“梅竹給各位爺見禮了!”既沒有十分的疏離,也沒有青樓女子慣常的那種嬌媚造作,清雅的聲音,極是動人。龍涵舟遠遠看著梅竹,微微地有些好奇——這樣的女子,怎麼都不像青樓中人。
被菊娘稱作“衛少”的那人笑道:“久聞梅竹姑娘國色天香,我們多數都還不曾見過。姑娘又何必戴著麵紗呢?能不能讓我們一見芳容?”
梅竹清雋的眸子在他臉上一帶,道“衛少爺說笑了。”話說完,手在頰邊微微一停,麵紗落下,下一刻,眾人眼前就是一張美得令人無從形容的臉。
清麗脫俗,卻又不是完全的清秀,還帶著淡淡的嫵媚和疏離。眸底看不清喜怒,一帶一掃之間卻直入人心,令人無從躲避。這樣的女子,像個迷一樣,加之這樣驚豔的容貌和一手據說無雙的琴藝,無怪那麼多男人對她魂牽夢縈的了。龍涵舟嘴角一勾,暗想。
“梅竹可是讓衛少爺失望了?”淡淡一笑,卻有一種氣韻在她身上開始流動。那雙清亮的眸子微抬,看著衛展。
“哪裏,梅竹姑娘可真是……真是國色天香,那個……風華無雙啊!”那衛家大少爺衛展一時之間竟然緊張地語無倫次。
看著樓底下那些男人大都這副表情,梅竹一哂,似是見慣了。一邊的菊娘一看不對,趕緊走過來笑道:“各位爺來這裏不是來聽梅竹撫琴的嗎?各位爺都快坐,梅竹姑娘這便給各位奏上一曲!”
一邊的侍女把琴拿過來放好,梅竹微一躬身:“各位爺請了。”斂了衣裙坐到桌後,撫上琴,一曲《相見歡》。
果然如剛才那兩個男人說的,梅竹的這手琴技的確不同凡響。這一曲《相見歡》是很多人都會的曲子,在她的指下偏偏就奏出了不一樣的味道。轉頭再看台下的那些男人,隻怕曲子沒聽進去多少,一雙雙眼睛都流連在梅竹的臉上,一副恨不得把她吞下去的樣子。
梅竹自坐下後便沒再怎麼起來說過話,多數時候都是撫著琴,對樓底下的一切不聞不問。偶爾抬眼也都看向遠方,不知道在想這些什麼。淡淡的一縷笑始終掛在唇角,很美,但是讓人無從把握。
剛剛撫完一曲《蝶戀花》,一邊菊娘看梅竹似乎有些倦了,正打算說幾句場麵話,不料很突兀地插入一個男聲,油腔滑調的,怎麼聽著都很不舒服:“喲,這不是風月閣的梅竹小姐麼?今兒怎麼,來撫琴?”
一邊說著,話音剛落的時候一大群人出現在竹樓上。為首的是一個看上去二十多歲的貴公子,長得一般,卻一臉放蕩,剛上樓,那雙眼睛就衝著梅竹上下打量,色迷迷的滿是不正經。後麵亂哄哄地跟著一群人,多是些粗俗的小廝,看上去是跟著主子來湊熱鬧的。
梅竹還是坐著,不急不忙地抬眼斜斜瞥了過去,那絲淡淡的笑意已經換成了冷嘲。稍頃,她站起身,對著那貴公子微微躬身:“勞萬公子的大駕來聽梅竹撫琴,梅竹惶恐。”
“梅竹小姐折殺萬某了,不敢不敢!”那萬公子折扇一敲,做了一個揖,滿臉輕浮:“大冬天的,梅竹小姐怎麼穿那麼少啊?來人啊,快把我的那件大氅拿來給小姐披上,著涼了可就不好了。小姐你說是不是?”
“不勞萬公子大駕,梅竹並不覺得冷。倒是公子,凍壞了我們可擔不起,隻怕令尊會氣到殺了我們所有人的。”梅竹不著神色地往後退了一步,擋開了萬公子伸過來的手。語意之間的冷淡卻是顯而易見。
萬公子臉色微微一沉,突然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梅竹小姐這可是太不給麵子啦,倒讓本公子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菊娘,”他嘴邊喊著菊娘,眼睛還是不停地盯著梅竹看,“說,要多少銀子給梅竹小姐贖身?今兒個我就給她把身子贖了,回去給我當第四房姨太太,哈哈!”
萬少爺這話一出口,樓上樓下都變了臉色。樓下人念著他家的權勢不敢說什麼,樓上的菊娘卻臉色僵硬,不住地瞥著梅竹和萬少爺,似乎不知道怎麼開口。倒是站在一邊的梅竹沒什麼反應,臉色照樣淡淡的,目光都不往身邊停留,似乎一切都會汙了她的眼,不經意間,早已經飄向了遠處。
菊娘還一臉僵硬地在想著說辭,那邊跟著萬少爺來的惡奴都忍不住了,開始叫嚷:“咱主子問你話呢,磨蹭什麼!”
“怎麼,難道是覺得少爺給不起這個銀子?”
“哪裏哪裏,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隻是……隻是梅竹姑娘隻在我這風月閣掛著個名,沒有賣身贖身這一說啊。若是……若是要走,也得要看姑娘自己的意思的。萬少爺,你這不是為難我菊娘嘛!”菊娘滿臉的尷尬,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急得滿臉通紅。
“哦?這樣啊,嗬嗬,”萬公子盯了菊娘一眼,確認她沒說假話,又滿麵堆笑地轉過頭對著梅竹笑道:“那梅竹小姐意下如何呢?嫁了萬某小姐一定不會吃虧的。自從見了小姐第一麵萬某可就為了你神魂顛倒了,既然走不走都在你一句話,那梅竹小姐這便請吧?今兒晚上我們就拜堂,如何?”
一邊立著的梅竹似乎一直都和這裏的氣氛格格不入。很隨意的站在一旁,卻卓然而立,如同下凡的仙子,帶著不能逼視的豔光,卻又內斂地恰到好處。聽到這裏,梅竹低頭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帶著笑意直視那萬公子,開口道:“萬公子抬愛,梅竹愧不敢當。隻是,梅竹一介風塵女子罷了,配不上萬公子這樣顯貴的身份,何況也沒那份兒心。一如侯門深似海的,哪比得上現在這樣逍遙,雖說是在風塵,可我也不用看著人的臉色。梅竹來自江湖,樂得簡簡單單過日子,像現在這樣也挺好,我也不想有什麼改變。更何況,”梅竹臉上笑意更加了幾分,嘲諷的意味更濃了,“梅竹對做妾好像沒有什麼興趣。”
不知是誰在樓下忍不住笑出了聲,緊接著就是一陣哄笑。
那萬公子麵子似乎有點掛不住,臉色冷了下來,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梅竹小姐是不願意嘍?”
“萬公子這便請吧。以後若是想聽曲子,盡可來風月閣找我,梅竹恭候!”梅竹也冷冷的,毫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萬公子再也忍不住了,獰笑:“梅竹小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一揮手,邊上的那群惡奴圍了上來,“把梅竹小姐請回府去,今兒晚上擺筵席,人人有賞!”
“是!”一群人答應一聲就圍了上來,去扯梅竹,架起她就想走。梅竹自是不從,邊上的丫鬟攔了上來,護在梅竹身前。奈何幾個弱女子,哪是那幾個惡奴的對手。
菊娘在一邊急得,攔在萬公子身前,連連討饒:“公子您高抬貴手吧,您這不是拆了我風月閣的台麼。梅竹姑娘可算是自由身的,您不能這樣啊!您……”
話還沒說完,萬公子一把推過來,菊娘一個踉蹌。就聽他帶著獰笑說道:“菊媽媽您放心,銀子我一分不會少你。人麼,今天我非帶走不可了!”轉頭對著那幫手下吼道:“你們都給我快點!”
一時間樓上拉拉扯扯更是不清楚,一片混亂。樓下的看客雖然大多不忿,但顧忌著人家的權勢,都噤著聲不敢說話。正在一片混亂,突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來:“萬明豪你還有完沒完。大庭廣眾,沒的丟你們國相府的臉!”聲音很清朗,帶著點儒雅的味道,但冷冷的透著肅然。
原來那萬公子正是當今國相爺萬宗慶的長子,萬明豪。仗著國相府的權勢,一天到晚糾集了一眾惡奴在滄浪城裏到處閑逛,看到順眼的便順手牽羊,欺淩民女也是常事。尋常百姓大多顧忌他們家的滔天權勢不敢說什麼,唯恐惹禍上身。於是這萬家大公子帶著一批手下是越發囂張。這時候聽到有人竟然敢出聲阻攔這萬家少爺,一時間眾人紛紛回頭尋找那出聲之人。
萬明豪站在竹樓上看得更清楚些,看清來人,冷笑一聲道:“我道是誰,原來是龍家老五啊。哼,怎麼著,難不成今兒你要管閑事?”
“我哪有空管你的閑事,隻是既然被我看到了總得過問一下。你沒聽說過對龍家子弟來說沒‘閑事’二字可言麼?”龍涵舟斜靠在一株樹下,冷道,“你也別太過分了,令尊要是看到了,隻怕也不會給你好臉色看吧!嗯?”
“我府裏的事兒輪不到你來插嘴,龍五公子。”那聲五公子吐得惡狠狠的,滿帶著深仇大恨,“況且,聽說你們將軍府的規矩嚴著呢,你爹要是知道你和一個青樓女子纏夾不清,怕也不會輕饒了你,是不是?”說到這裏,滿臉的不屑和嘲笑,隱隱的竟然全是挑釁。
龍涵舟正是大將軍龍嘯天的五子,這一年多都在外遊學,行走江湖倒也快意恩仇。半個月前龍夫人去了一封信讓他回家過年,不急不緩地花了半個月回滄浪,不想剛進城就在玲瓏花界門口碰上這檔子事兒。不知道出於什麼,龍涵舟突然對這個青樓女子很感興趣,當下也不顧別人的非議,適時地阻止了萬明豪的舉動。
聽了萬明豪的嘲諷,他也不急,站起身一撣白袍,不急不徐地向前走,一會兒就上了竹樓。那幾個惡奴見少爺和人對上了,也都暫時放下了梅竹,圍到少爺身邊。梅竹還是清清冷冷地立在一邊,見龍涵舟走進了,杏眸一轉便打量了過去——人說將軍府的公子個個出類拔萃,這話果真不假。單說長相,萬明豪也不算差了,但和龍涵舟一比,什麼都不是。濃眉,俊目,英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整張臉線條分明,俊挺朗傲,更難得的是一舉一動所帶出來的氣勢都無懈可擊,完美無瑕。薄唇邊帶著一縷笑,但整張臉或者說整個人卻都是冷冷的,有點肅殺。
龍涵舟走上樓,有意無意地插在萬明豪和梅竹之間,把梅竹擋在身後,朗笑:“萬公子可聽說過,將軍府家教第一條就是‘仗義’二字,不問對方是誰,力所能及的範圍裏盡量幫著對方就是。今天很不巧讓我碰見了,少不得我也得管一管,家父知道了想必也不會怪罪。”
對麵的萬明豪直恨得咬牙切齒,而龍涵舟身後的梅竹卻再也忍不住地笑了出來,更激得萬家大少爺的臉成了青紫色。龍涵舟帶著笑向身後一瞥,朗笑道:“萬公子想帶梅竹姑娘走,不問問姑娘同不同意,也不問問那麼多喜歡姑娘琴藝的人同不同意。今兒這邊那麼多人想來都是喜歡聽梅竹姑娘彈琴的,你帶了人走,以後讓他們聽什麼?滄浪城裏豈不是少了一抹美妙的琴音,你說呢,萬公子?”
樓底下一陣竊竊私語,突然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衛展衛大少爺笑道:“龍兄這話有理,萬公子,你要把梅竹姑娘帶走了讓我們以後聽什麼去?人家又不願意隨你走,你那麼強求幹嗎,也給咱們留點盼頭不是?”沒等衛展把話說完,底下很多人就忍不住開始附和,無外乎就是要把人給留下來。
萬明豪死死看著樓下那些人,一回頭對上龍涵舟溫潤的眼神,額角青筋抖動,猛地一甩衣袖,恨聲道:“龍涵舟,咱們走著瞧!”說完轉身就走。走到樓梯口,又回過頭盯著梅竹道:“梅竹小姐放心,我萬明豪說到最倒,還會來找你!”
“梅竹隨時恭候萬公子,奉陪到底!”輕輕一笑,微一襝衽便算做送客。萬明豪一走,那些個惡奴自然也跟著就跑了,竹樓上也一下空了好多。
一時間清冷無聲,龍涵舟似乎也沒有要轉身的意思,就這麼憑欄而立,不知道看著哪裏。過了會兒,菊娘那強笑著的聲音響起:“姑娘,咱們要不先走吧?今兒也差不多了。”
“嗯,也好,我也有些乏了。替我把琴收了,這便走了吧!”梅竹的聲音不同於剛才的清冷,帶著一絲慵懶,嬌媚入骨,不知多少人骨頭都穌了。
丫鬟收好了琴,梅竹微微頷首,重又帶了麵紗,便被菊娘和一眾丫鬟簇擁著準備下樓。龍涵舟早在她們收拾東西的時候就已經步下竹樓,正去流金橋邊的樹下把馬牽過來準備離開。走過來時正巧丫鬟正伺候著梅竹上轎,而梅竹不知怎的似乎在轎門口寫了些什麼塞到邊上丫鬟手裏又對她囑咐了兩句,丫鬟點點頭,乖巧地撩起轎簾。龍涵舟一時也沒在意,轉頭時正看到梅竹在回過頭來,蒙著麵紗的臉上看不清表情,隻看見各種神采在她那雙顧盼流離的眸子裏一閃而過,有感激,有欣賞,有道謝,還有——還有一抹深深深深的勾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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