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992 更新時間：19-11-30 21:04
三
儀式冗長乏味，領導講了沒幾句顧懷開始神遊，機械性的鼓掌微笑，腦袋裏想象著剛才鄔烏專注調音的模樣。
小腿被人狠狠踹了一腳，顧懷麵無表情轉向賀嘉，看清朋友眼中的憂慮他歎了口氣，搖搖頭，跟聚攏而來的人群告辭，甚至沒有聽完賀嘉在他身後大喊“晚上一起吃個飯”。
小教室已經沒了忙碌的影子，顧懷觸摸鍵盤，冰冷明淨，臨走前有人為它做過清潔。心底的弦再次被觸動，他太喜歡這種良好的習慣，即便隻是例行公事，但顧懷百分之百確定，鄔烏必定滿懷虔誠。
撫過漆麵幾條淺淺的裂紋，顧懷告訴自己，他又一次淪陷了。
鄔烏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但直覺應該是他做錯了，因為顧懷對待他沒了剛開始的和顏悅色，現在偶爾打聲招呼便沉著臉一整天不講話。鄔烏戰戰兢兢，生怕自己失誤丟了這份難得的工作，所以顧懷要他第一次上門調律時，他是小心翼翼的，頭天收拾好要帶的工具，第二天又起了個大早跑去檢查，確認沒問題坐車前往目的地。
顧懷站在拐角，等鄔烏離開才進入琴行。小小的屋子比他獨自經營時還要舒適，報紙是新的，壺中熱水是滿的，櫃台玻璃器皿插滿了精心挑選的幹花。
不善言辭卻又一絲不苟地活著，顧懷百感交集，他舍不得攆這樣的鄔烏走，但他更怕自己壓抑不住的情感，終有一天會毀了兩個人。鄔烏不知道，顧懷其實也很懦弱。
去倉庫看了圈，回來時茶泡到剛好濃鬱，顧懷聞著茶香又走神了，想象著鄔烏工作的姿態，想象著結束時會得到的鼓勵與褒獎，他願意幫鄔烏樹立強大的自信心，即便以後不會再相見，讓這年輕人也能獲得屬於自身的榮譽。
鈴聲打斷思緒，是一個從未見過的號碼，接起後顧懷一頭霧水，顯然雇主也著急了，因為調律的人還沒到。
顧懷看了眼時鍾，早已過了十一點，鄔烏去哪了？會不會。。。他心裏咯噔一下，窗外車水馬龍，那孩子會不會出事了？
瞬間浮現各種司機撞死人拋屍荒野的新聞，顧懷急匆匆抓了車鑰匙出門。電話再次響起，賀嘉興奮的聲音在小店回蕩，格外刺耳。
“歪，顧懷啊，你們那裏工作這麼輕鬆嗎？上著班還能逛大街？你猜猜我看到誰了？”
顧懷掛掉電話，撥打爛熟於心的號碼。四處翻找，終於明白之前令他納悶的怪異嗡嗡聲是從哪兒來的。望著壓在琴譜下的手機顧懷罵了一句。
“這個馬大哈！”
賀嘉百無聊賴，生生在車裏等了兩個多小時。他目送鄔烏慌慌張張上樓，隨後顧懷也跟進去，要不是記得顧某人最忌諱工作時有人打擾，估計那部手機早被他打爆了。
一顆煙彈快抽到底兒，賀嘉才看到人影。怒氣衝衝的顧懷一直指責著鄔烏，鄔烏嚇得不知所措，賀嘉忽然不忍，剛要出言相勸，顧懷就丟下鄔烏上了車。
車裏開足暖氣，溫度適宜，而鄔烏拎個包在寒風裏站著。賀嘉的車沒動，他不知道自己該走還是繼續留下。顧懷深吸幾口氣，開門衝愣在原地的鄔烏大吼。
“上車！”
“顧懷你消消氣！”賀嘉打圓場，“不就這次不順利嗎？以後有的是機會。”
“單單這一次，他的信譽會大打折扣，其次因為慌張，調律時不知道犯了多少錯誤，你以為我們的工作跟你的一樣輕鬆？就他這樣以後怎麼接工作？”
“哪有你說的這麼嚴重？”賀嘉見顧懷連他一起凶，清楚顧懷動了真火，急忙幫鄔烏解圍，“鄔烏你有地址，找個人問問就是，真的，這城市沒那麼冷漠。”
鄔烏沒回答，看了顧懷一眼。
“就算你忘了地址，打給顧懷問問嘛，他心軟肯定告訴你。”
“他手機落店裏了。”
“。。。那麼多路人，借一個啊。”
顧懷頓了下，替鄔烏回答：“他從沒跟別人借過東西。”
一語中的，鄔烏嘴唇哆嗦，手指不由攥緊。
“你怎麼知道。。。哦，鄔烏你寧願自己憋著難受也不去找人借東西應應急？你該不會有那自卑什麼社什麼症吧？”
“賀嘉閉嘴！”
“我沒有！”鄔烏很慌，再次看了顧懷一眼，“。。。我以為自己準備好了。”
“今天這狀況是準備好了？還是你要在大街上閑逛到我來找你？”
“顧懷你別得理不饒人！鄔烏沒事昂，大街小巷的站牌都有我店的電話地址，你不找顧懷找我也可以。”
賀嘉從倒視鏡看過去，鄔烏整個人縮在車門位置，垂下的黑發掩住眼睛，隻能看清半張臉。燈光昏暗，那雙沒有血色的唇輕微顫抖，他看不出鄔烏是不是在無聲抽泣。心疼，賀嘉出言安慰，可是沒起到多少效果，隻得閉嘴專心駕駛。
顧懷逐漸冷靜，怒火並非莫名其妙，找不到鄔烏，他時刻都在想象這孩子或許會躲在某個角落偷偷哭泣，他後悔，他不該這樣早放手，而現在顧懷更後悔，瞥一眼安靜不語的鄔烏他覺得自己剛才說的過了頭，有心和解但拉不下麵子。沉默半刻，他渴望賀嘉能長點眼色說幾句，卻聽到鄔烏小小聲地詢問。
“老板，別解雇我行嗎？”
“。。。之前的單位因為你犯過一個錯就解雇你了？”
“他們很好。。。是我自己不能適應。。。”
“那正好啊，顧懷解雇了你，你來我這兒，”賀嘉急忙插嘴，“待遇優厚，還沒別的破事。”
“下不為例。”
鄔烏仿佛得到特赦，大大的鬆了口氣。賀嘉巴巴說了一通，還沒顧懷一句話管用，後座氣氛忽然融洽令他極度不平衡，一腳刹車，將顧懷鄔烏哐了下。
“會不會開車？”
顧懷扶著眼鏡檢查鄔烏撞到的額頭，賀嘉翻個白眼。
“剛跑過去一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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