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57 更新時間：09-04-19 14:52
莊裏大多數的人手都被安排到了正閣，因此留在北閣的人並不多。
北閣一落的主室中，裕楓和平薏檸並肩而立，正準備向座中的長者敬酒。在這之前，裕楓已經親手為她揭去了紅蓋頭，所以這會兒眼前的一切都顯得越發地清晰。此時整個屋子裏加上他們倆總共也就六人。這應該是最精簡的陣勢，汲隱為了這個計劃確實費了心力。六人之中，婉兒和她自然在同一陣營，淩宇的親信也自然和淩宇在同一陣營，餘下的便是裕楓和那位司儀。裕楓無論做怎樣的選擇，她都沒有理由去怨怪他，因為無論結果如何，他都是受害者。司儀的表情平和友善，但既然汲隱讓他參與到了整個計劃中來，那麼她便不相信他僅僅是在扮演“司儀”這個角色。表麵上，她們並不具有優勢，但加上一杯酒和尚未出現的第七人，也許情況就大不相同了。
平薏檸和裕楓齊齊跪下，婉兒將托盤中的兩杯酒分別遞到他們的手中。裕楓雙手舉杯向前恭送，淩宇的親信隨即將酒杯傳送至淩宇手中。淩宇漸漸收回慈愛的目光，緩緩傾盡杯中之物。
當平薏檸手中的酒杯被接過去後，那名親信並沒有立即將其呈上，而是偏轉了身體，然後才將它奉到淩宇手中。雖然沒有看到他背過身去做了什麼，但她猜得到他必定在試毒。即使到了這一刻，高座之上的人依然沒有給予她半點信任。
裕楓顯然也對剛才的一幕有所覺悟，不知不覺中已皺起了眉。
淩宇傾杯而盡的那一刻，平薏檸知道一切已經不能再回頭了。她的目光掠過侍立一旁的婉兒，她看到了一種塵埃落定的神情。
“都起來吧。”淩宇這一刻是真正的滿心歡喜。他含著笑將手中的兩份紅包遞向一對新人，“我的一點心意，收著吧。”
劇烈的疼痛刹那間抵達五髒六腑，他手中的紅包尚未完全送出，枯瘦的身軀已遏製不住地向後倒。手無力垂落的那一刻，紅包悠悠地向下飄落。
“師傅！”
“莊主！”
裕楓衝上去一把扶住他，淩宇的額頭因為劇烈的疼痛而不停地下汗。裕楓急了起來，“快，快去把大師兄叫來，還有------還有莊裏的大夫。”他衝著淩宇身旁的人大聲吼道。那人慌忙奔了出去。
裕楓雙膝盤坐，雙掌向淩宇的後心平推。“師傅，你一定要堅持住。”淩宇雖然身體在不斷衰竭，但神誌依然清醒。“楓兒，不要浪費你的元氣，否則就讓敵人有了可乘之機。”他拚盡所有的氣力阻止身後的人繼續替他療傷。
平薏檸、婉兒、司儀都靜靜地看著地上的兩人。
“檸兒，過來，幫我扶住師傅，我必須現在替他療傷。”裕楓急切的目光投向平薏檸。
平薏檸卻隻是靜靜地站在原地。
“楓兒，你不能再相信她了，是她在酒裏下了毒。”淩宇虛弱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裕楓怔了怔，卻難以置信。然而這一切都來得太巧了，令他不得不親自證實。裕楓的目光猛然間投向那抹火紅的身影。“檸兒，告訴我，這件事和你沒有關係。”
平薏檸依然靜靜地立在那裏，什麼也不說，裕楓的目光由期盼轉為焦急，由焦急轉為冷淡，欲冷淡最後轉為絕望。可是自始至終，她什麼也沒說。
“酒裏的毒不是檸兒下的，而是我。”屋外的聲音伴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一同傳來，隨即一顆血淋淋的頭顱便滾落到堂前，正是之前從這離去的男子。頃刻間，他便已身首異處了。裕楓大驚失色，這時隻見一身墨色長衣的蒙麵女子踏進了屋子。
“是你。”淩宇先是一驚，而後神色中露出一絲恍然。
“是我。怎麼，出乎了淩掌門的意料了麼？你不是一直對我有所防範嗎？”葉琴諷刺道。下一刻，她又突然笑了起來，“堂堂一派之主，防人功夫竟然還沒練到家。防一手又留一手，走一步又退一步。淩掌門難道沒有聽過‘一招不慎，滿盤皆輸’嗎？”
“你為什麼要毒害我師傅？”裕楓冷聲道。
“自然是有冤的報冤，有仇的報仇。這世上所有的恩恩怨怨，有果必有因。”葉琴幽幽道。平薏檸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錯了，有一瞬間她竟從葉琴的眸中讀到了一絲迷茫的神色。
“你是怎麼做到的？”淩宇此時卻顯得極是鎮定。
“不愧當了這麼多年的掌門，說出的話也不像後生晚輩一樣感情用事。”葉琴語中帶諷。淩宇自然不為所動。
“我知道你對檸兒一直不信任，所以這藥自然不能下在她奉上的酒裏，但我也不能保證把藥下在你愛徒的酒中就會一帆風順。於是我就隻能在藥的本身下功夫。”說到這裏，她將目光投向淩宇，“你中的毒叫做‘母子連心’，它最大的特點就是由兩種藥組成，這兩種藥分開來使用對人體沒有害處，但若同時使用便是致命的毒藥。你剛才若隻喝其中的一杯酒那麼什麼事也不會有，但兩杯齊下，便是身中劇毒。”
裕楓的身體漸漸癱軟，心也在一分分地下沉。他雖然沒有下毒，卻間接地害了他的師傅。
淩宇看出他的心思，撫慰道：“楓兒，這件事不怪你。師傅原本已是時日無多，早晚都是一死，你卻不能因此頹喪。以你的武功，要保住自己性命並非難事。你要答應師傅好好活著，好好掌管雲山派。”
“師傅------”裕楓隻覺得心中悲痛交加。
“你這是在交代遺言麼？”葉琴冷冷道。
“你能殺害我，卻害不了我徒弟。”淩宇的唇邊逸出一絲笑意。
“這就是你的驕傲麼？”葉琴冷笑道。她突然大喝一聲，“那麼我就讓你的驕傲和你一起破滅。”長劍倏然出鞘，堪堪擊向地上的一團紅影。
“不要！”平薏檸刹那間飛身攔截。葉琴見狀，立即偏轉劍鋒，所幸未傷及撲身而來之人。“檸兒。”葉琴責怪地看向平薏檸。
“師傅，你答應過我的，不會傷害楓哥哥。”平薏檸的目光裏盡是乞求。
葉琴心中一痛，目光漸漸柔軟，“是師傅一時情緒激動。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他。”
平薏檸緩緩地轉過身，那樣簡單的動作，她卻做得如同身負千鈞般艱難。“對不起。”這一刻，她隻能說出這三個字。
裕楓的視線最終從她臉上移開，什麼也沒說。平薏檸慘然一笑，轉身而去。她知道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然而她不知道，在她飛身攔向那一刻的時候，他有多麼的緊張，多麼的慌亂，多麼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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