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107 更新時間：08-09-13 18:41
當洶湧海潮席卷時，原期待的歡呼變成微小的呐喊，層層白色泡沫的交錯，瞬間變成原本平靜的海麵，看不見曾經的殘忍，看不見吞噬一切的泡沫點點。
“那想起來了嗎？”莊亞希沒有看李允澤，隻是像對著空氣幽幽的說。
“嗯。”李雲澤發現此刻的莊亞希和平時不一樣。
“其實，那些也都不重要了。”莊亞希依然是那副若有所失的樣子，卻多了份詭譎，刻意與李允澤保持距離地說著，“我是一個不被這個世界歡迎的人，我的誕生本來就是錯誤，我的身邊的人都會因為我而遭遇不幸。”
就像特地來到他所在的學校，結果還是不斷發生不幸的事，根本回不到當初原以為的樣子。
“亞希。”李允澤有點慌張地看著她，那個已經變成那年那個受傷極深的小女孩，有點適應不了，希望可以喚醒她。
“我做了什麼？我殺了我的父母。”看著他，莊亞希的眼神散發異樣的光彩，平靜的語氣，就像是做了什麼事希望得到表揚的小孩一般，過於純真的眼神卻說著太黑色的事情，”是我，是我親手把他們推下樓的，看著他們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直到死去。不是意外，我父母的死亡根本就不是他們爭吵意外失足墜樓死亡，是我害死他們的，他們這場意外是我一手製造出的。”
驚訝的情緒衝擊李允澤的神經。難怪，那種眼神，會如此無助卻又如此殘忍，會讓人想要好好保護卻又會把她拒之千裏。
這麼多年，她，到底是什麼過來的，一個人，那麼多不堪的過往，她怎麼寄托她的感情，怎麼去信任一個人，怎麼去傷害自己。
“害怕了嗎？覺得我很可怕嗎？其實，襲擊江哲也的人也是我，早知道他不會把我供出，當初就不應該手下留情。”莊亞希用平靜的語氣說著瘋狂的內容，看著他聽到她的話時的驚訝的眼睛，對她的已經不堪一擊的心又是一個重擊，“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歆瑜在這裏跟我說些什麼嗎？那天，歆瑜在這裏跟我談得也是這件事情，她也是這種驚訝的神情，讓我好想把她推下懸崖，沒想到，我還沒來得及做就被人搶先了。”
“亞希……”
“怎樣，是不是已經收起了你的同情心，是不是已經收起了你的同學愛，是不是想把我繩之以法解決社會的敗類？是不是想象以前一樣把我遺忘！”
“亞希，不是這樣的，不是的，我們從來沒有怪你什麼，沒有！哲也沒有，我沒有，歆瑜也不會怪你什麼的。你永遠是我們的朋友，永遠重要！”李允澤喊著，不讓風打亂他的話，企圖安慰的話實際上是掩蓋彼此的傷疤，但就像是欲蓋彌彰的薄弱，“我，不是都想起了嗎？當初給你的那個承諾，讓我做到，好不好。”
無言的風，刮得他們好痛，已經不是眼淚可以訴說的痛楚，在他們的心靈深處，那個無法愈合的傷口，隱隱作痛，沒有力氣再去做什麼抵抗。
莊亞希覺得很可悲，看著明明心裏已經被傷害得千瘡百孔的李允澤還在安慰自己，她不禁苦笑，帶著哀調。
“為什麼！我是殺人犯，我殺了我的父母！我還想殺死哲也，我甚至害死了歆瑜，我還想還對你做了那些事！你是沒有聽清楚我剛才說了什麼嗎？”
“我知道，我知道你做了很多錯的事，可是……我們也有不對的地方，所以，讓我們大家全部重新開始吧。”李允澤看著她的眼神變了，心中的不安也漸漸變大，慢慢靠近她，擔心莊亞希會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
“我是一個可怕的人。”莊亞希大叫，打斷他的話，“你們對我那麼好，無條件的包容我，關心我，可是，我卻想要把你們都摧毀掉……”莊亞希看著李允澤，一步一步後退，黑色的瞳孔，滿載著令人心碎的情緒，
“但是最痛苦的人是你啊！”李允澤更加大聲說，隨著風，不讓莊亞希在這樣自我厭惡下去，“我知道，你很痛苦，做出這些事的你一定對誰都難過！比誰都厭惡這樣的自己，厭惡不能走出過去陰影的自己，厭惡傷害自己最不想傷害的自己，我知道，我知道你比誰都想要改變，想要好好生活，沒有負擔的生活！對不對？亞希，對不對！”
“什麼？”莊亞希不懂得搖搖頭，“你說什麼？”
他，不討厭她嗎？不覺得她是一個可怕的惡魔嗎？
“亞希！”用盡全力喊著，看著她，那個又架起鋼筋水泥的牆壁來讓自己不受傷害的已經傷痕累累的她，“沒有什麼是過不去！隻要肯重來，就一定可以克服過去，不要放棄自己，不要否定自己，好不好！”
寒風中的身影，一滴淚流出莊亞希的眼眶，回到已經長大的自己，眼神慢慢變得正常，靜靜看著李允澤，那個堅定的臉龐，清澈的眼神，她哭著發現了心疼。
“真的好討厭這樣的自己，我真的好討厭好討厭這樣醜陋的自己，為什麼這樣的我會生存在世界上，為什麼我不早點死掉，為什麼我還要害那麼多人！”莊亞希的表情，帶著深深的自責的哀，那個幼時的承諾，她已經不妄想實現了，“你們不會怪我，可是，我已經無法原諒自己了，我好怕再次失控的自己還會做出什麼恐怖的事情，哲也，你，還有已經死了的歆瑜，還有，還有的。”
莊亞希漸漸迷失在自己的世界中，自言自語般，眼神漸漸空洞，慢慢彌漫成一種恐懼。
“沒有什麼事過不去！一切都會好的！隻要你不放棄自己，肯重新再來一次，什麼都不會是問題的！不要讓過去再牽住你！”李允澤的心疼，過去，就讓它過去吧……
閉上眼，莊亞希負荷不起這麼多了解，但是，她真得很慶幸，沒想到，原來，她可以擁有這麼幹淨的最後，沒有陷在過去的泥沼中孤立無助，沒有迷失在過去的血腥黑夜，她很清醒，她知道現在的她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不是做著讓自己過後後悔莫及的事情。
最後一步，踩得不是地麵而是空氣，感覺到下墜的風了。
“亞希，你不能走！”拉住的手，李允澤在跟重力穀底拔河。
“你很幸運，拉住我了，當初，我就沒有這份幸運來得及拉住歆瑜的手。”現在的莊亞希，就如當初與他相見般，真誠。
“我很幸運，所以，把你另外一隻手也給我，我拉你上來。”
“允澤，如果你當初沒有放掉我的手，會不會現在一切都不同了？”莊亞希看著他，無辜大眼，清澈的印著眼前的人清楚的不舍。
“雖然沒有辦法讓時光倒轉，但是，不可否認，認識你，認識歆瑜，還有哲也，真的是上天給我這個被厄運詛咒的人最大的好運。”莊亞希沒給李允澤回答的機會，繼續說，“現在，我終於不用再困在過去的迷宮了。”淚，劃過她的臉龐，掉了下去。
“亞希，不要讓我第二次放掉你的手！相信我，我會帶你走出來的。”李允澤著急的喊，他，真的不希望再有人死掉，他真的無法再原諒沒有辦法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的自己。
“允澤，放手吧。”
“不要！救不了歆瑜，可以說是來不及，現在我已經拉住你了，我還讓你以同樣的方式死去，我要怎麼麵對我自己！亞希，活下來，活下來，好不好！”那種無能為力深深自責，心中的壓抑，就像是一顆巨石往心中狠狠重擊一樣，無法呼吸的沉痛苦痛。
終於，控製不住的淚眼模糊。
他，隻看見她最後的笑容。
“我想重生。”她輕聲說，看著李允澤的眼淚終於滴落。
“謝謝你，曾經給我承諾。”她最後的話。
那個微笑，就像天使一樣，純潔。
江哲也獨自一人在圖書館，靠著曾經躺過他和莊亞希的大長桌。
劃著一根火柴，丟下，點繞灑在地上的汽油，火苗開始蔓延，江哲也慢慢走出門口，留下那副黑款眼鏡被吞噬。
他，自己完成和莊亞希的約定。
他知道，她不會去地獄。
她，不會屬於那個地方。
天氣，挺好。
“如果，我當初聽你的勸告，不那麼自信，自信的以為可以控製好一切，那麼為所欲為的傷害一個人的心，也許，現在的她還活著。”站在莊亞希的墳前，被頭發遮住的眼看不清是情緒，或許什麼深沉哀痛的情緒都有，但或許更深，因為它太過平和。
“你有控製人的心的能力，但是，你忘了一個傷痕累累的心是經不起考驗，你隻是忘了這件事而已，她的死，或許就是要你徹底的記住這件事吧。”姚若曦將花放在她的照片邊，平靜的語氣，放在心裏的眼淚，給她唯一的親人。
這個世界，充滿循環的空氣。
每個人都有虧欠對方的地方，每個人都應該背負悲劇發生的責任，但是，每個人都有罪，也說明每個人都無罪，因為，加害者，在另一場悲劇就是受害者。
拿著兩束花，李允澤走近他們，將一束放到莊亞希墳前，另一束放到隔壁的張歆瑜墳前。
姚若曦知道他們有話要聊，便無聲的離開了。看到停在墓園外的車，姚若曦看到熟悉的人。
魏方正靠著車門，抽著煙。
“好了啊？”
“魏警官，你的假還沒放完啊？”她不記得有叫他來當司機。
“嗬嗬。”魏方正賠笑，“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有開車。”姚若曦非常直接的拒絕他的好意。
魏方正早就習慣的繼續厚臉皮，致使還沒發揮就被打擊到了。
“我不喜歡抽煙的男人。”掠過他，姚若曦上車。
過了幾秒鍾，終於醒悟過來。
“我馬上戒煙！”魏方正在後頭喊。
姚若曦看著後視鏡，淡淡一笑。
“什麼都不能挽回了。”
曾經，莊亞希這樣對她說。
也許，當初莊亞希想跟她說的就是這個吧。既然已經離開了那個家，得到了自由，那就不必要再繼續自責當初的獨自逃走，否則當初的犧牲不久一切都不值得了嗎？
她，其實是想勸她好好幸福的生活下去的。
姚若曦懂的。
江哲也和李允澤也懂的。
學校回到了平靜，毀滅名單也慢慢沉寂下來。
Anti學校的人一直都有，有人畢業有新生入學，就是這樣默默形成一個組織，唯恐天下不亂，但是也是嘴頭說說，過了風尖浪頭，也就不敢再趁亂興風作浪。
今天早晨的新聞——名校離校老師陳慎與該校教導主任涉嫌盜用公款，今早起訴。
“陳慎和教導主任怎麼處理。”李允澤問。
“按司法程序。”
“倪老師呢？”
“辭職了。”
“姚老師呢。”
“看你們家的警官能不能堅持了。”江哲也說，李允澤笑了。
“還有什麼還沒有個結局呢？”
“我和你啊。”
李允澤聽到江哲也的話，不禁一笑。
“我很快就會走出來了，至少比你快。”
“這可難說，你可是雙重打擊。”
“你的連續攻擊殺傷力才強吧。”
張歆瑜與莊亞希的離世；莊亞希的離去和她的感情歸向。
“其實，我覺得亞希最後是愛我的。”江哲也說。
“亞希明明就是喜歡我”李允澤極其不屑江哲也的說法。
“她對你隻是童年的迷思，不能當真！”江哲也非常不滿意李允澤那副自滿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
“我就是知道。”
醫院，那天晚上，莊亞希來找江哲也。
最後當江哲也回答“好啊”後，莊亞希離開時留下一句話——如果沒有和允澤的童年相遇，或許我會愛上你。
“反正，我確定歆瑜一定是愛我的。”李允澤看著張歆瑜的墓碑的照片說。
幽靜的墓園，吹來的風雖然寒冷但卻不讓人覺得蕭瑟，兩個人在兩個墓碑前說著開玩笑式的話，但眷戀是很濃的。
不能在一起，這是唯一的可惜，但是，仍感謝相遇，那是一種不能言語的奇跡。
天空，蔚藍。
對著天空微笑，希望在天堂的她們可以看到他們的專屬密碼，然後，同樣眷戀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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