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644 更新時間:20-02-18 11:39
那艘雄偉的大船終於在第二日清晨迎著朝霞、破著海浪起航了。
諸人在甲板上望著從水天相接處冉冉升起的旭日和滿天瑰麗的雲彩,各自的心情皆不相同。嶽南楓、沈傲君、馮繡懿三人自是以報仇為先;葉語慧和皇甫少瑜卻是為了追隨心愛的人而同去;一塵道長身為一行人中的長者,江湖經驗豐富,須時刻留心,謹防意外發生;至於那西域富商木伊丁,誰也猜不透他此行目的到底是為了求子還是答謝眾人醫好了他的寶貝女兒;隻有艾米爾姑娘一身輕鬆,她純粹是貪圖好玩而隨同出海。但每當她的目光落到嶽南楓身上時,心中總會升起一陣異樣的感覺,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原因。
船行至傍晚時分,四周已完全看不見陸地的輪廓,一望無垠的海麵上隻有這一艘船孤獨地漂泊著。
正午灼人的陽光已漸漸消散,木依丁特地吩咐下人將餐桌抬到甲板上,掌起晶瑩璀璨的琉璃燈,一邊吹著海風,一邊吃晚飯。
雖說在海上有諸多不便,這一頓飯卻異常豐盛。財大氣粗的木伊丁足足雇傭了一百餘人隨船出海,除了必要的掌舵人和水手外,還有規模可觀的仆人和廚子人甚至歌舞伎,更裝運了數也數不清的各類日常所需物資,保證他隨時都能享受到和在陸地一樣的生活。
餐桌上以各類西域美食為主,彌漫著小茴香味道的烤羊腿、肥而不膩的牛肉冷片、焦黃鬆脆的饢餅、又辣又鮮爽的涼拌麵、熱氣騰騰的羊雜湯、就地捕撈的鹽烤海魚和各種五顏六色的鮮果。
葉語慧尤其愛吃哈密瓜、葡萄和香梨,她很好奇這些夏天和初秋的水果是如何保存到深秋的。木依丁得意地笑道:“我們從西域進入中原時,帶了大量的當地水果,以冰塊鎮之,可保長久不壞。”
“這麼說大叔在這船上也藏了好多冰塊?”
“葉姑娘說對了!”
葉語慧驚異得吐吐舌頭,餘人也嘖嘖稱奇。
但最令人驚歎的是木依丁那套夜光杯,以頂級和田白玉製成,白如羊脂,細膩溫潤,杯身被雕成一朵盛開的海棠花。侍女緩緩注入殷紅如血的西域葡萄酒後,那迷人的酒紅色便在燭火照射下將薄如蟬翼的玉杯染透,如海麵一般起伏不定。將玉杯持在手中,又見波光粼粼的酒麵上映出當空皓月,熠熠生輝。
這時耳邊又傳來了陣陣樂聲,幾個妖嬈的歌舞伎奏著西域當地的樂曲,扭著水蛇一般的腰肢,來到甲板中央助興,將場上氣氛推到了頂點。連出生富貴世家的皇甫少瑜都為之震撼:“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簫金管坐兩頭。美酒樽中置千斛,載妓隨波任去留。詩仙李白筆下描繪的場景也不過如此吧!”
他身側的馮繡懿嫣然一笑:“不想你在塞外長大,卻對中原詩詞如此熟稔。”
皇甫少瑜轉過頭,低聲說道:“我還想到了另外一句。”
“哦?念來聽聽。”馮繡懿頓時來了興趣。
皇甫少瑜看著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深情念道:“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馮繡懿紅著臉低下頭去,所幸旁人不曾注意他倆。她覺得自己垂在桌底下的手被人一把牽住,越想掙脫卻被握得越緊,便不作逃開之想,最後連一顆芳心也被收了去。
大家都吃在興頭上,忽然木依丁捂著肚子喊痛,接著艾米爾、葉語慧等人一個接一個地腹痛難忍,直冒冷汗,隻有嶽南楓和一塵道長無礙。
一塵道長臉色一變:“他們怕是中毒了!”他邊說邊搭了搭身旁皇甫少瑜的脈象,神色沉重:“果然不差!”他接著又替餘人一一診斷過來,也都是毒發之症。
陳管事和下人急得團團轉,趕緊把廚子叫來問話。而一塵道長則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個白色的小玉瓶,分給每個中毒的人一粒藥丸。這藥的確靈驗,服下不久,一個個都恢複如初。
嶽南楓奇道:“師父已知道他們所中何毒了嗎(對外他們宣稱是師徒)?”
一塵道長說道:“為師不知。但這小瓶內的解藥是經我采集天下各類名貴的藥材煉製而成,若非極其猛烈的毒藥都可化解。”
正說著,廚子們來了,足足有六人之多,一個主廚加五個幫手,他們要負責船上一百多號人的吃食,早就忙得不可開交,哪裏還知道食物如何被下的毒。木依丁頗為不悅,陳管事立刻心領神會,將主廚貶為小工,並在另外五人中重新提拔了一個叫張九的廚師上位。
廚子們依次退下,艾米爾姑娘輕輕揉著肚子,奇怪地問道:“為何嶽公子和一塵道長沒事?”
她這一問大家都覺著蹊蹺,一塵道長是出家人,不食葷腥,隻用了一碗素麵,嚐了點水果,興許沒接觸到不幹淨的食物倒也罷了,但嶽南楓可吃了不少啊。
一塵道長說道:“貧道隻吃了點素麵而已,至於小徒嘛”,他故意停了停,環視了眾人一圈,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他昔年曾有奇遇,服用了一種名貴的果實,尋常毒藥奈何不了他。”
艾米爾及在場之人這才明白。陳管事諂笑道:“還好道長沒事,不然今天都沒人出手相救。”
風波過去,大家也沒心思再吃飯,紛紛離席。木依丁狠狠地罵了陳管事一通,怪他治理無方,導致食物不潔。陳管事平時雖然言辭犀利,對主人卻是唯唯諾諾,一聲不吭地下去了。
當夜,眾人聚集在一塵道長房內。葉語慧先開了口,氣呼呼地說道:“肯定有人故意搗鬼,依我看就是那陳管事,唆使廚房投毒害我們!從一開始替艾米爾姑娘看病那會他就阻撓我們上船!”
沈傲君拉了拉她衣角示意她放低聲音:“可最後是他勸說木依丁大叔和我們一起尋島的。”
“這……”葉語慧一時詞窮。
嶽南楓看了看二人,說道:“但陳管事仍然可疑。你們仔細想想,他何時突然轉變態度慫恿木依丁大叔與我們同行?”
“在艾米爾的病好了之後!”沈傲君一下就想了起來。
“不錯,”一塵道長接過話頭:“女兒康複後,自是沒有必要再出海,木依丁不如直接把船送給我們當作人情,自己樂得回西域享福。這時陳管事就跳了出來。”
葉語慧見好幾個人尤其是她的嶽師兄支持她,不禁洋洋得意:“我說吧,陳管事絕對脫了不幹係。”
馮繡懿不解:“照你們的意思,一開始他隻希望東家出海,卻不願我們同去。後來東家不想去了,他才極力以生子為借口勸說東家。那他為何還要下毒?況且真要下毒,也應該是在昨天晚上木依丁大叔設宴款待我們時動手,以達到恫嚇之效。”眾人又陷入了沉思。
嶽南楓緩緩說道:“若昨晚投毒,隻怕會驚嚇到木依丁大叔,如此一來東海之行就泡湯了。不知這陳管事為何非要去東海不可。”嶽南楓將整件事又回想了一遍,接著說道:“此次投毒也許尚有別的目的。”
一塵道長眼中精光一閃:“你說說看?!”
嶽南楓試探地問道:“今晚投毒事發後,誰是最大的受益者?”
“那個叫張九的新任大廚!”沈傲君輕呼道。
嶽南楓點點頭:“正是如此!”
“那究竟是張九下毒誣陷原來的大廚並取而代之還是受人唆使?”皇甫少瑜插口問道。
“這便要看原來的大廚被解職後誰上位的可能性最大了。”一塵道長沉聲說道。
“道長可否明示?”皇甫少瑜不太明白。
一塵道長看看嶽南楓說道:“是嶽少俠率先發現了其中的蹊蹺,理當由你來揭開謎底。”
嶽南楓略帶興奮:“新人想上位無非兩種途徑,經上級指定或是因其本身廚藝和人品都很出色、眾望所歸而當選。顯然方才張九是由他的上級陳管事直接任命的。”
皇甫少瑜恍然大悟,看來陳管事仍脫不了幹係。他以生子為名唆使原本已無必要的東家再次出海尋仙,卻不願嶽南楓等人同行,隻得在出海後在食物上做手腳栽贓主廚,進而又親自管理廚房以便在合適的時機毒殺餘人,他自己卻能獨享仙方。
一塵道長欣慰地笑道:“近來嶽少俠的心思是越發縝密了。”
葉語慧則一臉崇拜之色看著自己的心上人。
嶽南楓俊臉通紅:“道長過獎了,晚輩受不起。”他忽然又想到一點:“我們還是謹慎點的好,晚輩事後再查一下,張九的廚藝究竟怎麼樣,也許陳管事提拔他真的是因為他德才兼備……”說到這裏,嶽南楓忽然噤聲,示意外麵有人偷聽。
“篤篤篤”一陣叩門聲後,蹣跚走進一老者,佝僂著背,托著一個茶盤:“老漢給各位貴客送茶水來了。”他居然不顧長幼次序,第一個為嶽南楓倒了一杯茶:“老漢可要謝謝公子沒把昨天晚上我偷懶打盹的事告訴陳管事。”原來是他,嶽南楓這才看清老漢的臉。
嶽南楓淡淡一笑:“老丈客氣了,些許小事而已。”他又裝作不經意地問道:“老丈,向你打聽個事,你們新上任的大廚張九的廚藝怎麼樣?我這幾個師兄師姐師妹的一個個嘴可挑了。”
老漢嘿嘿一笑,仍舊沒注意到一塵道長是眾人裏年紀最長的一個,將第二杯茶遞給了沈傲君:“說到這個老張啊,記性可差了,他燒的菜不是忘了放鹽就是忘了擱醬油,連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不愛吃他做的菜。聽說他還喜歡賭博,經常欠錢不還……”他似是覺得自己說漏了嘴:“老漢不該多嘴,公子見笑了。”老漢匆匆退下。
嶽南楓和沈傲君都沒有喝麵前的那杯茶。馮繡懿緩緩說道:“看來張九無論廚藝或是品德都不足以服眾,提拔張九完全是陳管事一己之私。”
皇甫少瑜頷首道:“今天投毒隻是為了陳管事便於控製廚房而已,所以沒有用上猛烈的毒藥。但今後他們完全可以掌控下毒的種類、劑量、時間和受害者,我們可得小心了!”
一塵道長皺眉說道:“更大的凶險確實還在後頭。好在馮姑娘醫術高明,貧道自信也不差,我們多加注意就好。”
大家這才放心,唯獨葉語慧恨恨地說道:“剛才那個老頭真可惡,眼珠子盯著沈師姐瞅個不停,他下次還敢這樣我可不客氣了!”
真被那老漢說中了,張九的廚藝確實不怎麼樣,接下來的幾天,飯菜的口味差了不少。木依丁向來享受慣了的,哪裏肯依,逼著陳管事再換人。陳管事索性將張九架空,親自管理廚房上下,這才令眾人可以繼續吃到可口的美食。而一塵道長和馮繡懿則處處留神,謹防有人再次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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