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541 更新時間:08-08-06 17:40
幾日後,無風無浪到達了慶州,鳳豫和冰翊綾告辭下船,鳳豫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船頭亦眺望著他的清星,緩步離開了碼頭。
其實,鳳豫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人並不是冰翊綾,而是這個叫清星的男人和一個叫雲裳的女人。
離開碼頭,冰翊綾便執意要去買衣服,說是在船上悶了那麼多日早發黴了,鳳豫自然不會違了他的意。冰翊綾直接進了一家衣服店,鳳豫抬頭看了一眼牌匾,“水家的商號……”
冰翊綾倒也爽快,試了幾件後,挑中了一件青衫,當下就直接穿在了身上。鳳豫也隨意挑了件白袍,還代為付了銀子。
買衣服是假,傳消息是真。冰翊綾早已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將紙條扔進了櫃台的暗格,並在門口的牆壁上刻畫了一支短箭,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
買完衣服,冰翊綾正打算問鳳豫去哪,鳳豫搶先一步道:“先去天下第一客棧悅來客棧,要找他,到那應該就會有消息。”
於是乎,冰翊綾就沒有再追問下去,跟著鳳豫,入住了隻有有錢人才能住得起的悅來客棧。
當晚,夜已深,冰翊綾的房間一片黑暗,隻有他顯單薄的身影,悠閑地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少主!”忽然一道身影掠進房間,單膝跪地,恭敬地喚道。
冰翊綾這才放下手中的茶杯,閉目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一直跟著我。”
“屬下不敢!”
“算了,這個我先不追究。”影的忠心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所以沒有必要在這樣的問題上糾纏。他繼續問道:“最近‘月’的動向如何?”
“‘月’於日前已到達離慶州不遠的礁群,因礁群複雜,又便於隱藏,加上近幾日風浪頗大,我們暫時失去了他們的蹤影。”
“看來他們的航海技術異常出色,暫且讓我們的人退回慶州,沒我的命令不要輕舉妄動。七彩閣和千音閣這兩大門派已有所行動,還包括朝廷和各大家族吧。”
“是,日前各方勢力已齊聚慶州,表麵上似乎風平浪靜,實則……”
冰翊綾起身行至窗前,倚靠著窗沿,歎了口氣後才道:“我明白,此事恐怕並沒有那麼簡單,這隻是一個開始吧。”
“少主明白甚好。對了少主讓屬下查七彩閣,屬下無能,自新任閣住宣布退出江湖後,關於七彩閣的訊息便少之又少,所以屬下……”
七彩閣是江湖幾大神秘門派之一,豈是那麼容易就讓你查到的,即使查到什麼,恐怕也隻是些皮毛而已。叫影查之前,早已作好了心裏準備,此時聽來也不覺意外。
冰翊綾一邊輕撫窗沿,一邊若有所思地說:“不怪你,主人應該已經知道我目前在慶州了吧?”
“是,不久前收到主人的飛鴿傳書。”說完,影便從胸口的衣襟內掏出一個小竹筒,雙手奉上。
冰翊綾拿起竹筒,並沒有直接打開,揮退了影後才慢慢打開,蒼勁的筆鋒,隻有簡單的一句:吾兒,珍重,家一切安好。
冰翊綾淡淡地笑了,即使不打開,他也早已猜到了其中的內容,簡單毫不掩飾的父親。他的目光久久注視著那個“家”字,不曾離開。
翌日,鳳豫帶著冰翊綾登上了碼頭一艘普通的漁船,船體並不大,隻有十名水手。等他們一上船,船便起錨出航了。冰翊綾沒有問鳳豫去哪,隻是本能地知道這是去礁群。
一進船艙,早有人守候在內,見客人到,忙起身抱拳恭敬地說道:“紅雲見過鳳公子!”
紅雲當然一眼就認出易了容的鳳豫,這些年鳳豫行走江湖靠的就是藍星親自為他製作的這張人皮麵具。
鳳豫宛而一笑道:“紅兒不必多禮,許久不見倒生分了。”
“鳳公子可是閣主的摯友,紅兒怎敢怠慢。”紅雲這才將目光移向了一旁的冰翊綾身上,道:“想必,這位就是冰公子了,恕紅雲怠慢了。”
因為戴著麵紗,根本看不清冰翊綾的表情,語氣淡然地回了句:“紅姑娘不必多禮。”
紅雲也不在意,揮手示意入座,三人立刻將話題引向了“月”。
鳳豫凝視著熱茶所冒出的嫋嫋熱氣,道:“目前情況怎麼樣,千翌他沒事吧?”
“公子放心,閣主沒事,幾日前我們和‘月’的一艘小船發生了第一次的正麵交鋒,他們對於這附近的礁群十分了解,利用礁群偷襲我們。因為事出突然,我們猝不及防,難免吃虧。幸虧閣主及時識破了他們的誘敵之計,力挽狂瀾,而閣主自己受了些擦傷。”
鳳豫歎了口氣,“捅他一刀反而比較好,擦傷豈不要讓他鬧上一陣?”
“嗬嗬……”紅雲掩嘴輕笑,“還是公子了解閣主,鬧是鬧了一陣,現在已經沒事了。”
冰翊綾不言一語,隻是聽,從他們的話中,他對那個從未蒙麵的七彩閣閣主更感興趣了。
“對了,紅兒,有查到‘月’藏匿之處嗎?”
“還沒有,這片礁群少說方圓也有十幾裏,而且複雜,我們尋了好幾條航線想進到中心。可是除了一條比較暢通外,其餘的大船根本進不去,而那唯一一條也錯綜複雜,‘月’神出鬼沒偷襲,根本無法靠近。”
聽及此,冰翊綾忽然問道:“你們圍在這,少說也有十日了,他們一直潛伏於內,飲水和事物從何而來?他們的人數少說也有百人,加上一直有官兵追捕,就算早有預備也不能撐這麼久……”
紅雲對於冰翊綾的突然問話遲疑了一下後,快速答道:“這個問題我們也想過,原也沒注意,近幾日才有所察覺。
“內奸。”鳳豫放下茶杯,一字一頓道。
冰翊綾也插話:“還是個圈套。”
鳳豫讚同地點了點頭,問紅雲:“現在礁群的四周有哪些勢力牽涉其中?”
紅雲用中指沾了些杯中的茶水,在桌上畫了一個大圈,然後又在水中沾了些,一麵畫圈一麵解釋道:“我們七彩閣目前在礁群的北麵,南麵原本是空的,昨日千音閣到了,便停泊於此。而東麵是全商聯雇傭的一批江湖人士,龍蛇混雜,而西麵由朝廷的軍隊鎮守,暄王親自統兵。”
“暄王?”鳳豫詫異地問道。
紅雲肯定地點頭,“正是暄王易祁,他親自向皇上請兵兩千,圍住了幾個重要出口。”
鳳豫望著那代表朝廷軍隊的圈,一動不動,冰翊綾和紅雲也沉默,隻是靜靜地等待著。
桌上的水跡漸漸淡去,然後了無痕跡。
許久,鳳豫吐出一口濁氣,道:“紅兒,你先下去,我有話想和冰公子單獨說。”
紅雲識趣地走了。
冰翊綾並不催鳳豫,隻是靜候他的下文。
“綾……”一個字,倒讓冰翊綾吃了一驚,從相識至今,鳳豫從未這樣叫過他,一直是以“冰公子”相稱,這樣親昵的叫法讓他很不適應。
鳳豫沒有注意到冰翊綾一時的失常,自顧自道:“答應我,以後見到皇家的人都最好避得遠遠的,也不可以讓他們看見你的樣子。”
冰翊綾本能地脫口而出:“為什麼?”
鳳豫癡迷地望著以輕紗遮麵的冰翊綾,不覺抬起右手,輕柔地揭去他的麵紗,那張魂牽夢縈的臉再次出現在眼前,那般美麗,就像院子湖旁的那棵櫻花樹。每到春天,風兒便會卷起滿樹的花瓣灑滿整個園子。
鳳豫遲疑著抬起手,撫上他纖細的眉毛,水靈的眼睛,英挺的鼻子,還有紅潤的嘴唇,“如果你沒有這張臉,也許我還可以放心許多。”說完,鳳豫便吻上了冰翊綾沁涼的嘴唇。
當冰翊綾反應過來時,鳳豫已抱著他攻池略地吻了好久。方才,他完全震驚於鳳豫那雙滄桑且充滿傷悲的眼睛中,不得動彈。
是什麼讓他這麼矛盾?為什麼我會覺得似曾相識?
腦子瞬間空白,滿地的塵埃,明晃晃得讓人睜不開眼,忽然一陣風迎麵而來,吹起地上的塵埃,漸漸在空中堆積。那似乎是個人,如瀑布般的長發隨風搖曳,一雙修長白皙的手向我伸來,有種莫名的衝動想抓住,告訴他:“即使是死,我也要和……”
和……和什麼?到底是什麼?是什麼!
頭好痛……瞬間,那還有一半才拚完的人的影像崩塌了,被更強勁的風帶去了遠方。
“不要!”
冰翊綾無意識地避開了鳳豫的嘴唇,嘶吼道。頸間的青筋清晰可見,他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前方,手也僵在半空,似乎想抓住什麼。僅一晃眼,便軟倒在鳳豫的懷中,暈了過去。
鳳豫驚恐萬分,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的一時失控竟會引發冰翊綾如此強烈的反應,近乎於將他推進地獄。僅僅那一刹那,鳳豫從冰翊綾的眼中看見了驚慌,乃至絕望。
綾,你千萬不能有事啊!
“綾,你怎麼了,別嚇我,你醒醒!……”
率先進來的是紅雲,她本就在門外不遠的地方詢問手下君千翌的命令,聽到冰翊綾的驚叫,連忙衝了進去。乍看一陣心驚,冰翊綾的臉色異常蒼白,像一個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君千翌一接到冰翊綾病危的消息,當即跳上一艘小船,命人全速跟紅雲會合。臉上的急切驚慌之色毫無遮掩,一覽無遺。幸好,挽兒因前幾日君千翌受傷鬧騰不止迫不得已而來,君千翌雖急躁,卻仍有幾分清醒,拉了挽兒這個稱得上“奇才”的大夫一起趕去。
當他看到床上蒼白如死人般的冰翊綾時,原本已皺緊的眉頭完全扭在了一起。
挽兒不忍看到這幾張魂不守舍的臉孔,硬是將君千翌,鳳豫和紅雲三人趕出了房間,關上門,取出銀針,開始聚精會神替冰翊綾治療。
而門外的三人未曾離去,等著挽兒告訴他們好消息。君千翌右手扶著船壁,仿佛隻有這樣他才能站著不倒下,相信著上天仍有一絲憐憫。而鳳豫跌坐在地上,背靠著牆壁,將臉深深地埋進了雙膝間,沒人看清他的表情,他就像暴風雪中被人丟棄的孩子,一直,一直在等待著誰會來救他。可是仍隻有他一個,他絕望了,那樣的柔弱和無助。
紅雲是最理智的,她並不清楚君千翌、鳳豫與那個風華絕代的叫冰翊綾的人有著怎樣的羈絆,她隻知道,那個冰翊綾有著同時讓這兩個素來冷淡的男人發狂的力量。她猶記得今早出發前君千翌的千叮萬囑,絕對要保護好冰翊綾,可是自己失職了。
她抬起一直低垂的雙眸,看了看仍陷入自責中的鳳豫,又望了望從未如此失態的君千翌,哀歎一聲,遲疑著上前,恭敬地對君千翌道:“閣主,莫太擔心,相信冰公子一定可以有驚無險的,挽兒醫術卓絕,她一定有辦法的。”
君千翌沒有搭理紅雲,隻是微微動了動眼睫,像是想到了什麼,快步走到鳳豫麵前,一把將地上的鳳豫提了上來,怒吼道:“你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會這樣,你倒是告訴我!”
紅雲萬沒有想到君千翌會如此失控,甚至對鳳豫動粗,沒有人比他們七彩女、殺這些一起和君千翌、鳳豫從少年走到現在的人清楚,他們兩人是如何相親相愛。他重視他,他亦關愛他。可眼前的一幕足以讓人以為他們是仇家。
鳳豫呆呆地望著衝他咆哮的君千翌,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他不想辯解,也沒有精力去辯解,現在的他隻關心裏麵的那人是否安好。
君千翌見鳳豫無動於衷,氣更不打一處來,“媽的!”當即揮去一拳,打得鳳豫趴在了地上,嘴角有明顯的血流了出來。君千翌也無力地跪坐在了地上,雙手撐著地麵,似乎剛才的一拳已經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紅雲早已被這突然的一幕驚住了,此時方才醒悟,連忙去扶鳳豫,讓他靠坐著。
鳳豫的表情仍是癡呆,散亂的長發遮住了他大半的臉,樣子甚是狼狽。
三人就這樣誰也不說一句,氣氛冷到了冰點。
“對不起,表哥……”許久,君千翌才吐出這一句話,充滿了複雜的感情。
鳳豫的雙眸終於有了一絲光亮,而後又重新合上了,“如果他死了,報仇之後,我定隨他而去。”
這不是玩笑,而是他的承諾,一句早在十二年前就該履行的承諾。
此時,門開了,挽兒略有些疲憊地走了出來,合上門。君千翌三人立刻圍了上去,“挽兒,他怎麼樣?”
“情況很糟糕。”挽兒歎了口氣,繼續道:“原本他的身體就很虛弱,有心疾氣虛之症,一到冬季就會異常畏寒,導致惡化病發。最近又奔波勞累,不久前開始他應該有過病發之兆,但他一直強撐著,造成了身體負擔過重。今日他一受到刺激,身體再也支持不住,病發了。”
鳳豫忙追問:“那他現在沒事了吧。“
“我給他施過針,暫時是沒事了,等回了主船,我再開藥給他,那兒藥材比較齊全。他現在還是昏迷著,如果要看他就輕一點,別打擾了他。還有一件事,你們要了解,他每病發一次,壽命就會相減,所以他現在隻是枯枝衰草之身了……”
幾人都沉默了,鳳豫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走了進去,而君千翌剛邁了一步,便停住了。
挽兒淺笑著看著君千翌,道:“你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
海水苦澀的味道彌漫了整個船艙,凝重,潮濕,就像這年最後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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