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894 更新時間：09-06-23 19:13
議事之際，說到無塵尋訪天山的緣由，厲江流不免談及那至尊武林的神器。
那兩把兵刃之所以稱為神兵利器，是因極具靈性，能辨認其主；也因暗藏嗜性，會控人心魂。
持神器者，是升天成佛，還是墮地成魔，皆在攸然一念之間。
江湖百年紛爭，藏龍臥虎，兵器也紛雜繁多，其中以刀劍為甚。
劍，堪稱兵器之王，素有磊磊君子風範。
刀，則為百兵之霸，揮刀斷風有如電掣。
而那兩把神器，便是一刀一劍。
刀名為“滅世”，劍名為“斬月”，原為天山雙俠白展雲和黑淵所有，後來不知為何流傳於世，輾轉傳經多人手中，而那些持有者大多為神器戾氣反噬失而去了神智，變得六親不認，逢人便殺，一度血染江湖，神器也因此背負“邪物”之名。
後來，刀落入刑霸手中，劍為無極所得，這兩把嗜血神器才得以控製，於世人麵前盡顯至尊崢嶸，也使得刑霸和無極威名顯赫江湖，一時無人能及。
然而，自五年前，玄天門與北冥宮於北明湖大戰過後，滅世刀和斬月劍便就此銷聲匿跡，五年後的今日又再顯江湖，隱隱透露著腥血氣息，似乎欲要再掀風雲。
“世人皆以為神器能攝魂心魂，迷人心智，卻不知皆因持有者自身意誌不堅、武功修為不甚所致。強者得利器，自當如虎添翼，弱者得之，不過是自取滅亡。”
“而無塵之所以對神器如此執著，則……”刑天話語稍稍停頓，一臉似笑非笑：“則是為了克製他體內的狂氣。”
無涯思及昔日在即墨村時無塵曾對她坦言，尋找神器乃其父遺願，今日，無涯竟是從刑天口中獲悉了無塵鮮為人知的秘密。
據刑天所言，無塵先祖本不姓“無”，亦非中原人士，乃是西北部落的古老一族，複姓“軒轅”。
軒轅氏，被世人稱為魔性一族，是因世代族人皆繼承了狂人之血，一旦情緒失控，就會狂血翻騰，內力大增；更甚者，則臉生黑色虎紋，雙眼猩紅，變得嗜殺成性。
後來，軒轅一族忽然人間蒸發，從此再也音訊。
有人說，是因為軒轅之血非凡胎所有，神人察覺後故而將他們神隱歸天；也有人說，軒轅族長為人無道，觸怒了上天，所以天降大雨洪澇，淹沒了軒轅部落以示懲戒；更有人說，是中原一些自詡正義的武林人士唯恐軒轅氏狂血發作難以遏止，為防他們為患人間，故而密謀將其滅族……
眾說紛紜，無人可辨真假，但軒轅一族絕跡人間是不爭的事實。
而無塵的先祖，便是存活下來少之又少的軒轅後人，因久居中原，為了避人口舌，故而將“軒轅”改成“無”姓，意為“無欲無求”，是為時時刻刻訓誡子孫後人克製私欲，遏止狂性。
今日的軒轅後裔，亦是無氏子孫，曆經百代與中原人士通婚後，軒轅之血漸漸變得淡薄，已與常人無異，但總會隔著幾代出現一兩人完完全全地繼承了狂人之血。
而今的無塵，便是其中一個。
此事，刑天亦是觀閱刑霸秘藏的卷宗後所知，盡管他心有不解，父親為何會對狂人之血如此密切關注。
厲江流聽完刑天所述之後，搖頭感慨道：“以寬厚仁義名譽江湖的弄月公子，若是得不到神器壓製自己體內的狂氣，變成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那可真是一出人間慘劇。”
刑天托頷淡笑，眉眼微闔，眸底幽光疏離，點點難測：“十日前，得知神器藏在天山，我便按兵不動，為的就是要看看無塵此刻究竟心急到何種程度。”
“十日後，向來沉穩內斂的無塵終於按耐不住，事先開始行動，想必是已經焦急如焚了……哈！莫不是他動了什麼私欲，再也做不到無欲無求，故而狂性開始發作了？”厲江流的手指緩緩瞧著桌麵，沉吟了半會，忽而側首將無涯上下打量，嘴角一勾，調侃道：“小無涯，果真好魅力啊！”
若無塵是為了無涯動情而動欲，厲江流想必會對無塵說個服字。
風輕雲淡的弄月公子為了一個女人，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動起情來這般風風火火，縱然世人不知情深卻不自悲，又如何不令人佩服？
無涯俯首不知在想著什麼，柳眉緊蹙，對厲江流的那番取笑恍若未聞，引來厲江流的些許不滿，剛想開口惱上幾句，便見無涯忽而抬頭看向刑天。
厲江流心緒一動，還沒來得及出口阻止，無涯早已起身出座，向刑天請示：“滅世刀乃是老主人所有，現今更應由主人繼承，無涯鬥膽，請求主人下令讓無涯前去天山為主人取回神器！”
無涯隻言取回滅世刀，卻隻字不提斬月劍，對無塵的維護之心顯而易見，想來是不忍無塵受世人唾棄。
厲江流心中暗道：我的小無涯啊，你若想幫無塵至少也要說得含蓄一點，何必這般直接？女子的矜持都到哪裏去了？刑天又不是傻瓜，還看不出你那些小心思，小心引火自焚！
“咻咻——”厲江流端起茶盞，用力地喝水，刻意發出一陣響聲，隨後以茶盞擋麵，朝無涯拚命地使眼色。
對麵的薛天命看了厲江流一眼，麵具後的臉看不清表情，如刀銳利的嘴角微微彎曲，笑容尚未讓人看出意味便轉眼即逝，雙手環胸，開始閉目養神。
厲江流見無涯無視他的關心，心中暗罵幾聲，又見刑天臉上的寒氣愈甚，立刻放下茶盞，展開紙扇快速搖擺，一臉嬉笑地說：“啊哈，現今分明才是初夏，這天氣怎麼就這麼熱，熱得人的腦子都發昏了！腦子發昏了可不得了，說了什麼胡話往往自己也不知道……天命，你說是不是？”
不等薛天命回答，厲江流便啪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我就說是嘛！門主你看，就連天命這根木頭都這麼認為！”頭一偏轉，語氣微微變得嚴厲：“無涯，還不趕快回來喝口茶，清醒腦子！”等會你主人發怒了，我可救不了你！
無涯此刻心中也正在犯愁，剛才隻是一根筋地想著伺機離開玄天門躲刑天幾日，如果可以的話順便幫一下無塵，倒忘了深入考慮個中緣由。
刑天現在多半會以為她的誓言朝令夕改，忠心之言全為虛假。
無涯抬頭剛要解釋，便見刑天輕柔一笑，眸心宛如吹起一陣楓林晚風，輕輕悠悠。無涯不由地愣了一下，原本想說的話突然間就給忘了，
神情與往常無異，刑天低聲垂問：“無涯，你為何執意要去天山為我取回寶刀？”
雖是詢問，卻是試探。
無涯整了整神色，道：“主人命無涯取代賀玲瓏統領暗門已有數月，然而這數月內，無涯隻解七正關之危，之後便再無建樹。身為三大龍首之一，若落人口實說無涯乃是無能之輩也便作罷，要是連累主人被誹謗為不善用人，那就是無涯的大罪！故而無涯想為主人取來神器，以樹立在暗門中的威信，更是為主人排憂解難，無涯對主人的忠心，天地可鑒！”
好話人人受聽，卻並非人人受用。
“好！很好！你的這份忠心，當真令我欣慰！”刑天大笑，紫魄星目在一瞬間閃過飛雪寒光。
他的好無涯，竟是學會了這等陽奉陰違、逢人拍馬的本事，說到底，都是為了無塵！
刑天懶懶抬起下頷，散漫地整理著袖口，聲音亦是高高在上般的懶怠：“但是忠心二字可不是掛在嘴邊隨便說說的，無涯，你明白麼？”
無涯頷首應了一聲“明白”。
刑天笑了笑，“今日，且讓我看看，你對我究竟有多忠心。”
隨意擺了擺手：“除了無涯，你們都退下罷。”
薛天命起身微微作揖，轉身便離開，厲江流猶豫了半會，朝無涯投去一記“自求多福”的眼神，連連歎息著邁出議事廳。
無涯茫然立在原地，暗中忖度著，這忠心該如何證實？
空曠的議事廳內隻剩主仆二人，仆人在傻傻地發呆，主人也不惱，就這麼地看著她發呆，原先冷然笑意漸漸變成了一種寵溺。
時間緩緩流逝，從窗口落照在地氈上的陽光也隨之緩緩地移動方位，擴充了大片金色的領域。
柔光溫柔地灑落在彼此之間，美好得讓人不忍心打破，卻令刑天忍不住去想，她在想什麼？
刑天淡不可聞地歎了一聲，說道：“無涯，你過來。”
抬首望去，隻見刑天的雙手閑淡地附在椅子扶手上，望著她含笑如醉，眉目之間仿佛吹過一股繾綣暖風，便是風流兒郎鐵骨柔情，也不及他的一道抿嘴淺笑。
觸上那張笑臉，無涯的心底不由一陣發寒。
這個笑容，太過美好，美好得不似真實。
憑她對刑天的了解，越是無懈可擊的笑容，說明他越是不悅，就像越是美好的事物背後，越是藏著危險。
無涯苦笑，朝前走了幾步，在寬大的長方書桌旁停了下來。
書桌的一角猶且放著一盅桂花釀，是韓夢淩專門為刑天所做，熱氣尚未褪去，白煙繚繞，宛如妖嬈的白衣少女飛天旋轉，桂花香味依舊動人，氤氳繚繞在鼻口之間。
以後，有韓姐姐為主人做喜歡吃的食物，到時候就不需要她再為主人費心了吧？雖然主人口頭上說對韓姐姐無甚歡喜，但是男人哪個不喜歡美人，尤其是主人這般多情的男人？況且韓姐姐還是天下第一美人，又對主人癡心一片，最難得可貴的是她還那般賢惠，相信主人很快就會明白她的好……若是日後，韓姐姐一不小心成了主人的妻子，那豈不是自己的半個主人？無涯苦澀笑笑，到時候就不能再以姐妹相稱了罷，會失了禮數……
無涯俯首不語，耳觀鼻，鼻觀心，一邊等著刑天的懲罰，一邊漫無邊際地瞎想。
窗外，夏風繾綣，黃鶯啾啾而鳴，聲聲動人，自是人間豔陽如歌。
忽而，醇厚低沉的笑聲在寂靜的議事廳緩緩響起：“來，無涯，來坐這裏。”刑天展落如風袖袍，拍了拍自個兒的膝蓋。
“啊？”無涯張嘴詫異，目呈呆滯。主人是讓她坐在他的腿上麼？
刑天略略眯起雙眼：“前一刻你還說對我忠心不二，怎麼，才是轉眼之際，我說的話你就不聽了麼？”
一句忠心的斥責，便將一顆如春水般起了漣漪的心打回平靜。
無涯又默默地低下頭，將臉遮進長發的陰影中，在刑天看不見的角落裏隱隱抽動著嘴角，心裏頭是想起昨夜之事。
昨夜，她被刑天卸盡了衣衫壓在桌子上歡愛，卻又引來他的嫌惡鄙夷，最後被趕出房間，那種羞恥之感，至今想起來都難以平複。
現在，他又讓她坐在他的腿上，作出這般輕浮行徑，可是為了羞辱她來證實她的忠心？
無涯的臉漲紅，並非羞怯，而是羞憤，衣袖下的手指暗暗緊握，竭盡全力地平穩著聲音問道：“主人，這是命令麼？”
聞言，刑天的身子略微僵硬，眼神一暗，原本輕柔的麵容也沉了下去：“沒錯，這是命令。”
原來……是命令……
無涯戚戚淺笑，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在抬頭之後，神情已不複羞憤。
一記婉婉曼妙的轉身，無涯在刑天的大腿上坐下，雙臂環住他的脖頸，臉頰貼著他的肩膀，笑得極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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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無涯是小紅帽，刑天是大灰狼，鑒定完畢！
無塵呢？但願不是獵人，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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