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39 更新時間：09-08-16 23:02
對於無涯的詢問，薛天命隻是淡淡道：“難道你以為我是去了青雲山莊？”
“你……”無涯動了動嘴角，最終沒再說話。
她授命覺羅暗中尾隨柳玉蝶之事，想必已被他察覺。
薛天命沉默少許，搖頭輕聲道：“有時候，人的眼睛很誠實，常常讓你看清事情的真相；有時候，人的眼睛卻像一個騙子，騙了你，也蒙蔽了你的心。”
平日裏，薛天命的話總是很少，但此刻，他似乎有著許多的感慨。
或許，那並非是他突如其來的有感而發，而是壓抑了許久的心聲。
他似乎不想再壓抑了，想找個人說說話，不管那個人是不是能夠將他聽懂。
無涯一臉錯愕地望著眼前這個黑衣男子。
顯然，她並不懂薛天命的惆悵。
薛天命的視線緩緩從她麵上掃過，也並不在意，從袖口中掏出一個褐色瓷瓶，置於桌麵。
無涯麵有不解，探尋問道：“這是什麼？”
薛天命簡短回答：“夢回。”
聞之，無涯變了變臉色。
夢回，顧名思義，讓人回歸如夢，是種厲害的迷藥，中毒者將會在半個時辰內四肢無力，陷入昏睡，進入自己平日裏最為希冀的夢境之中，無論雷打火燒也不能將他喚醒，直至服下解藥為止。此藥的厲害之處還在於中毒者醒來後將會忘記之前發生的一切，與往常無異。
無涯蹙眉道：“你將這迷藥給我，是什麼意思？”
薛天命的聲音依舊平淡而冷漠，“送一場美夢給你身邊的一位朋友。”
無涯問道：“是誰？”
薛天命回答：“安若曦。”
“他？”無涯張了張嘴，訝然道：“為什麼是他？”
薛天命道：“這是門主的命令，你無須知道太多，隻要讓此人從今夜至明日酉時為止，不得恢複神智，也不得離開一品樓半步便可。”
刑天對安若曦竟是如此提防，讓無涯大感不解，複而詢問因由，被薛天命一句“主上之令，無需緣由，隻需服從”給堵了回來。
待薛天命起身欲要離開之時，無涯喊住了他，麵帶傷心地問道：“我知道你跟他正在密謀拿下青雲山莊，可是我不甘心，我就是要問問，為什麼他要將我蒙在鼓裏，什麼都不告訴我！”
若不是她暗中查訪，刑天還要瞞她到何時？
薛天命頓住腳步，眸心閃過幽黑琉璃碎光，最終歎了一聲：“這是他愛你的方式，也是他恨你的方式。一個人一旦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無論是他，是你，還是我。”
無涯怔愣搖頭：“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很快就會明白。”留下這句話，薛天命隱身而去。
薛天命離開後，無涯呆呆坐著，猶且咀嚼著他的話中之意。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聲輕柔的呼喚將她的遊神拉回，抬頭望去，不由麵露訝然。
隻見韓夢淩站在門口，身姿曼妙，紫紗如夢，正吟吟含笑地望著她，喊了一聲：“無涯！”
無涯怔了怔，隨即一掃陰鬱，麵似歡喜地將韓夢淩迎進房中。
韓夢淩隻道在城外竹屋內悶得發慌，遂來尋她聊天解悶。
薛天命前腳剛走，韓夢淩後腳便跟來，無涯心中本有疑惑，但見韓夢淩雖然麵有笑顏，卻是臉色蒼白，雙目無神，帶有幾絲強顏歡笑之感，便思及她近日所遭，不免心生同情憐憫，暗惱自己小人之心，也就不多做猜想，對著韓夢淩說了一些俚言小語，委婉以示安慰。
漸漸地，韓夢淩臉上漸漸浮起幾絲紅暈，較於先前多了三分愉悅之感，無涯這才暗暗舒了口氣。
刑天負了韓夢淩，無涯亦是覺得自已也負了她。
畢竟，韓夢淩是她最好的朋友，朋友受了別人的委屈，她卻不能替她打抱不平，豈非有負友人之誼？
給韓夢淩受委屈的並不是別人，而是刑天，她能如何？
她唯一能為韓夢淩所做的，也唯有給予祝福，但願她能早日走出心中創傷。
然而，這悠悠人世間，永遠談不了的是愛情，永遠理不透的是情感，愛過再說忘記，太難。
無涯默默歎了口氣，隻因心中亦有感觸。
韓夢淩時不時地觀摩著無涯的輪廓，若有所思，待無涯投來探尋的視線時，又快速地別過臉望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複而小聊幾句，韓夢淩起身道別。
無涯身負刑天之命，也不多作挽留，送韓夢淩至門口，恰巧與外出而歸的安若曦逢麵相遇。
乍見安若曦，韓夢淩的視線便緊緊定在他的身上，最後細微地垂下眉眼，側首對無涯說道：“無涯，我看這天色陰鬱，恐怕陣雨將至。”
無涯頓悟，笑道：“韓姐姐且在此處稍候片刻，我即刻為你取來紙扇。”說罷，跑回房間。
無涯離開後，天地寂然，沉默伴隨著歎息聲，一遍又一遍。
不知道是誰先開了口：“你過得還好麼？”
而後，又是一段沉默。
韓夢淩深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抬起頭，鼓起勇氣，去麵對眼前的這個人。
她怎麼會認不出他來？他不是他，他是他！
他是從小對她愛護有加的無塵哥哥，他是無緣成為她丈夫的那個溫柔男子。
韓夢淩望著無塵，搖了搖頭，聲音平淡得宛如死水：“我過得不好。”
觸及無塵眼中的同情，韓夢淩冷冷笑了笑。
曾幾何時，所有人都用這種眼神看著她？無涯如此，薛天命如此，走南闖北如此，現在就連無塵亦是如此。
原來，她在那些人眼中，已經是這麼可憐的一個人……
韓夢淩挺直了腰板：“你不用憐憫我，時至今日，我依舊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笑容深意而妖嬈：“就算我後悔了，也會讓所有的人陪著我後悔！”
“……夢淩，你？”無塵訝然，神情複雜地看著眼前這個憔悴而依舊美麗的女子。
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單純可愛的少女，變成了如今這般模樣，自暴自棄，帶著憤世嫉俗的哀怨？
韓夢淩上前走了一步，握起無塵的手，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塵哥哥，夢淩要送你一份這個世上最美麗的禮物，你要麼？”
無塵俯首，深深凝視著她充滿希冀的雙眸，忽而一笑，柔聲道：“夢淩可知，以前先父在世時，總是告誡我，一個人隻要活在世界上，就一定要受到某種約束。假如每個人都把自己想做的事做了出來，這世界會成什麼樣子？”
搖了搖頭，輕輕歎了一聲：“但是，我越是長大，越是不明白，人為什麼要活得這麼壓抑？當我看到一朵鮮花在手裏枯萎的時候，心裏明明覺得惋惜，甚至有種說不出的愁悶，為什麼還是要裝出毫不在意的笑？最近，我也總是在想，我為什麼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什麼總是要等到失去了再躲起來一個人默默後悔？我不想再安靜地接受失去……這一次，我想遂了自己的心。”
韓夢淩輕聲道：“你可以的，塵哥哥。”
無塵痛苦地閉起了眼睛：“我隻希望到時候，她不會恨我。”
韓夢淩道：“她知道了不會恨你，隻會更加地愛你。”
無塵沉默而立，雙手負在背後，遠遠眺望天際，麵容清臒，風神俊朗。
隻是，是誰的笑容，海闊天空，卻好似鐫刻著，永遠也抹不去的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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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無涯從房中取來紙扇的時候，僅有韓夢淩一人笑吟吟地等在門口。
從無涯手中接過紙扇，韓夢淩天真地抬起雙眸，問道：“無涯，你說塵哥哥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無涯不解，問道：“他為什麼要生你的氣？”
韓夢淩道：“因為我去了玄天門，有負於他，讓他在天下英雄麵前掃盡顏麵。若不是他心中怪我，為何剛剛明明看見了我，也不跟我打招呼。”
無涯更是不解：“剛剛？無塵哥哥在此？”
韓夢淩奇怪地盯著無涯，訝然道：“無涯糊塗！難道你就一點也沒看出來，方才那個穿著青衫長袍、別著月色綸巾的書生，就是塵哥哥啊！”
聞言，無涯怔怔呆立，回過神時，韓夢淩早已打著紙傘嫋嫋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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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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