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1340 更新時間：08-07-03 11:04
麵前這位長輩名曰孫何，在杭州任兩浙運轉使。三變的叔父與孫何的弟弟是鹹平元年的同榜進士，因此孫、柳兩家可說世交。而孫何本人一向喜歡結交有學問的人，特別對那些擅長詞藝的年輕人更是稱頌備至。柳三變為人風流倜儻，詞名早已傳播京城，因此很得孫何青睞。
孫何打量著事別一年已經顯得有些憂鬱和脆弱但風采依舊浪漫依然的年輕才子詞人：“嗯，倒是比去年穩重多了啊！”
三變這幾天來第二次笑了，剛才的苦笑是第一次。他心裏清楚這不是穩重而是頹廢。
去年三變從家鄉福建省崇安縣前往汴京應考，浙江杭州是必經之地，故而在杭州逗留數日。他很想趁此機會拜見自己一向仰慕的孫何，怎奈孫家門禁森嚴，門卒不予通報。
不久，仲秋節到了，孫府大張宴席，款待賓客，江南名妓楚楚也在被邀之列。席間，楚楚獻藝，一曲《望海潮》唱得婉轉動人：
“東南形勝，三吳都會，錢塘自古繁華。煙柳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雲樹繞堤沙。怒淘卷霜雪，天塹無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楚楚的歌聲如虎跑泉之水在淙淙流淌，又如美麗的黃鸝在花間啼鳴。孫何大驚，忙問作者是誰，得知是柳三變所作時，馬上打發下人，當時就把三變接到府內。
“我恐怕再也寫不出那樣壯麗的詞來了。”三變在說這句話時都感覺底氣不足。
“賢俊快過來坐！”孫何把三變領到一張酒桌旁，正要向在坐的各位達官顯貴們介紹，隻見這幾位爭先恐後地起立作揖道：“哎呀何須介紹啊，這不是大名鼎鼎的奉旨填詞柳三變麼，這可是個盡人皆知的名人哪，幸會幸會啊！古往今來能得到禦賜的‘奉旨填詞’封號的能有幾人哪？”
三變聽出苗頭不對，轉身要走。孫何把他摁到椅子上：“三變你別介意。各位就不要跟他開玩笑了，既然柳公子是我的好朋友，大家就一起開心一點嘛！”
“哎呀我不過是逗他玩玩而已嘛，你說這一年少有為的孩子怎麼總是鬱鬱寡歡的呢？柳公子啊，您那句‘才子詞人自是白衣卿相’和‘忍把浮名換了淺斟低唱’實乃絕句也，真令在下佩服得五體投地呀！”
“對對對，還有那句‘幸有意中人堪尋訪，偎紅倚翠，風流事平生暢’，恐怕他奉的不是皇上的聖旨，而是歌女舞妓們的‘芳旨’吧？哎差點忘了，柳公子考試考得如何呀？要我說呀肯定錯不了，是吧？”
柳三變蒼白的臉上瞬間閃過一絲無言的痛苦，他神經質地咳嗽起來，幾乎喘不上氣。
“三變！……唉，這個孩子啊身體向來不好，去年的考試他若不是病倒了定會高中的。”孫何也看出這些人的洶洶來勢，趕緊為三變解圍。其實這奉旨填詞柳三變的傳奇故事早已是家喻戶曉了，他這一高官又怎會未曾聽聞呢？他拍拍三變的後背，“三變，好一點沒有？”
“哎呀原來如此啊，太可憐了！不過我看這柳公子不像生病啊，是不是經常出入秦樓楚館舞榭歌台尋歡作樂，把自己給弄得弱不禁風的呢，嗯？”
三變強忍著眩暈，頭重腳輕地跑了出去，扶住門外的柳樹，才沒有倒下去。
孫何從後麵追過來，一臉的歉意：“三變，真的很抱歉，我沒想到他們會……要不你就住到我府上去吧，在那誰也不會欺負你的。”
三變麻木地搖頭，無言，無淚：“我在這……還有幾個朋友……不用麻煩世伯您了……”
“那你自己好好保重。”孫何摟住六神無主的三變，然而這麼一摟，他竟大吃了一驚，因為，他沒有想到，三變那麼高的個子，身體卻單薄得皮包骨頭！
“三變，你太瘦了……”
“我……我剛到這不久，水土不服……過幾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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