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505 更新時間：19-12-11 00:50
攪拌機，渣土車，挖掘機的聲音此起彼伏，刺耳轟鳴毫不停歇的在工地上聒噪的響徹。趙安年站在腳手架上將鋼筋固定，汗水順著臉頰滴落在地，濺起灰塵四溢。
雖然時節上已經立秋，但正午的太陽依然火辣辣地直射在大地上，周圍的鋼管被炙烤的仿佛能看到翻起的熱浪，四周的高樓大廈金屬框架與玻璃反射著冷凝的光，依稀能看到裏麵的人員緊張而愜意地忙碌身影；遠處道路上汽車的鳴笛聲時隱時現，街道上雖然陽光正熾依舊人流攢動，打扮清涼的女子打著好看的遮陽傘走在馬路上，傘下露出的雙腿白皙的如日光一般晃眼。
他眯起雙眼看了眼正空的烈陽，抬起手想揉揉有些發癢的左眼，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般頓住，然後緩慢地放下左手，眨眨眼甩掉滿臉的汗水繼續擰起鋼筋。
旁邊的同事小李望了眼埋頭苦幹的趙安年，挑起話題：“今天幹嘛呢？一天都沒個響屁，早上吃飯吃啞了？”
“嗯？”明顯已經神遊的趙安年愣了一下才想起剛才小李問的什麼：“沒有啊，就是最近有點累睡不好，沒精神而已。”
“哦~~”小李一副了然的樣子，笑得促狹且猥瑣，“年輕人，節製點。小心強擼灰飛煙滅喲~”
“哈？”趙安年明顯楞了一下，費了半天勁才明白小李說的是什麼。“你以為都跟你一樣。”白了小李一眼，趙安年決定不再搭理他。
小李比他大五歲，全名李強。名字大眾長得也很大眾，放人堆裏都找不到的那種，十幾歲便輟學跟著親戚在工地上打工，吃喝嫖賭，樣樣俱全，人雖不是好吃懶做但掙的那點錢也全拿出去玩掉了，沒事就喜歡跟人吹去了哪個按摩店，哪個店的小姐技術好。趙安年深知自己跟他不是一類人，並不是很想搭理他。然而這小子自從自己來到工地就喜歡扒著他有的沒的嘮嗑，有時甚至要拉著他也去路邊那種按摩店，趙安年為此深感困擾。
“嘿！怎麼說話的呢，我這是關心你呀。”李強嬉皮笑臉地說道。“哎，承認吧大家都是男的有什麼好害羞的，再說了有欲望才是一個正常男人的表現啊。而且，我剛才可是看的一清二楚哦……”李強擠眉弄眼的對著趙安年笑，一臉”我懂得”的模樣。
“你剛剛~是不是在看大馬路上那些女的大白腿？我都知道的~~媽的，剛剛那街上走過去的那些，那腿可真是又白又長。”李強啐了一口，帶著興奮的眼光瞅著遠處的街道行走人群。“你說大家都是男的，你一天到晚那麼假正經的給誰看呀，擼管又不是啥丟臉的事。”
“……”趙安年一臉”媽的智障”地望著頭都快伸出去的李強，決定不再理這個一天到晚精蟲上腦的白癡，拿起掛在肩膀的毛巾抹了把臉，便跟著其他工友從腳手架上下去吃飯，“小心別掉下去。”
跟他一起下去的老夏拍拍他的肩膀：“別跟李強那小子混一塊去。”
“你可是正經學校畢業的大學生，那種不學無術的小子還離遠點好，免得帶壞你。”老夏側過臉望著趙安年，有些渾濁的眼裏帶著看晚輩的慈愛地笑意。“我看的出來你將來是要做大事的。”
趙安年笑了笑：“夏叔你就不要取笑我吧。還做大事呢，能找到工作就不錯了，大學畢業又怎樣還不是在工地擰鋼筋。”
“怎麼取笑呢。”老夏梗著脖子說道。“這在外上班的小夥子我什麼樣的沒見過，就是那蹲辦公室的也是過一天是一天的混日子樣。你不一樣，你一心想好呢。”
“哈。”趙安年不置可否地失笑一聲。
順著樓梯一步步走下去，昏暗雜亂的室內，從窗外射進來的光線將房內棱角分明的切割成幾段，趙安年從光影中走過，身影明明滅滅淩亂不堪。
“怎麼？投得簡曆沒用嗎？”
“唔……是啊。畢竟現在經濟寒冬，而且現在又是淡季，很多公司不裁人就不錯，更不說招聘了。”
趙安年在工地上勤奮踏實為人也相當不錯，因此相當得那些年紀大的家裏有孩子的工友喜歡。老夏也不例外。他是著實心疼這個孩子，自己也有個兒子外地念大學比趙安年小那麼兩歲，看著這個有些清瘦的男孩在肮髒雜亂的工地打著苦工，就想起自己的兒子。差不多的年紀自己的兒子好吃好喝的供著他讀到大學一天到晚過著閑散無慮的日子沒事還給他老夫妻倆氣受，而這孩子卻……
有時想想，這上天還是不公平啊……
望著已經走到前麵的年輕人，灰色的襯衫上後背早已被汗水濡濕了一大片，泥漿攀附在褲腳上隨著走動順勢蔓延向上，看不到幾兩肉的身形挺的筆直但是依然有著搖搖欲墜之勢。老夏搖搖頭，多好的孩子呀，怎麼能折在這種地方呢？
下午三點過後熱氣開始慢慢消了下去，空氣裏漸漸升起一絲絲涼爽風，吹散了正午蒸騰的暑熱。趙安年拿起旁邊的水杯大大的灌下一大口茶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看了眼遠方流雲聚散幾番流轉到天邊，眨眨眼準備繼續幹活，電話在此時突然響起。趙安年愣了一下趕忙拿起來接聽：“喂，你好我是趙安年。”
“……你說什麼？好，好，我知道了……不會遲到的不會不會！謝謝，謝謝，謝謝……”直到那邊電話已經掛斷，趙安年看著手機整個人都愣怔了，直到旁邊的老夏注意到推了一把：“怎麼了，發起呆來了。小心別讓工頭看見。”
“啊？啊！夏叔！”趙安年被嚇了一跳，半天才回過神來，然後抓著老夏的手激動地說道：“夏叔，我、我跟你說，有個公司要我明天去麵試！”
“真的嘛？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夏打心眼裏為這消息高興。“一會就去跟工頭說就說你明天有事今天早點走，去街上買身好衣服把拾掇拾掇，免得還沒問什麼就因穿的差把你刷了。哎，錢夠嗎，不夠我給你點。”
“不用，不用。謝謝夏叔。”趙安年連忙擺手，“那我……現在就去跟陳叔說？”
“你不現在說還要到什麼時候說，也不看看幾點了。”
“哦哦，那我現在就去。”看著已經激動地慌不擇路的趙安年，老夏有些失笑。“慢一點，別把腿摔了。”
“哎！知道了！！！”
在另一邊的李強聽著聲跑過來：“夏叔什麼事啊，我看著小趙跑下去了是怎麼了。”
“你還真愛多管閑事，幹活去幹活去。”
“嘿！對小趙就和顏瑞色對我就這樣，你們這是區別對待。”
“想我們對你好那你也像小趙那樣得人喜歡啊。”
“誰要像他啊，那個小人的樣子……”
“怎麼說話的呢？”
“哎呀，夏叔我錯了……”
出了工地的大門，趙安年看著在夕陽的餘暉下靜默佇立的建築物，橙紅的光映著腳手架上翻起條條澄琉一般的光帶，靜靜地流動著，老夏跟李強打鬧成一團，鎏金的光裏，歡暢的笑意被模糊成迷蒙的鏡像看不真切起來。回頭望了眼依舊泛著冰冷堅硬質感的玻璃建築物，盡管日光投射其上它籠罩在一片溫暖的光輝裏，趙安年明白這些稀薄的溫暖根本捂不熱鋼筋混凝土下早已冷硬的心。
他抬腳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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