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52 更新時間：20-01-08 01:06
好不容易有了一天休閑時間，結果早上被恭治強製性拉出來當電燈泡，又在初薇的一張下臭臉裏顯燈泡太亮被轟走，無所事事跑圖書館打發時間，居然又碰到他這助理。
從出門到現在也不過過去兩個小時，辜初茗卻覺得已經過了一天——累。
“總經理怎麼在這裏？”他看著手上抱著書籍一臉驚愕地望著自己的趙安年，陽光從半開的窗戶小心翼翼地透進來，落在青年人墨黑的發上，留下緞緞光華，隨意打理的頭發隨著青年人轉身的動作滑落至眼睫處，覆蓋住他有些過分好看的眼睛。青年人的眼睛是不同於大多數人黑色而是淺淡的梔色，光影落在瞳孔上像是一枚瑰麗的寶石，晶亮剔透。
“隨便逛逛。”這是辜初茗第二次這麼靜距離觀察趙安年的臉，但依然為他那雙眼睛驚歎——就像是日光落在湖麵，水波粼粼下泛起瀲灩的流光。
“過來借書的？”看了一眼趙安年拿在手上的書，屠格涅夫的《貴族之家》，“一個時代下的愛情悲劇。”
“嗯？”對於能在書店碰到老板這種事讓他一時有些訝異，他看了眼手上的書才反應過來總經理在說什麼：“是啊。思想更迭下的時代變革，貴族的衰落，人們就如大海的浪花一般翻湧起伏，無力改變，最後連愛情都消亡殆盡。”
“結果連作者也無法給出一個正確的答案。”聽出總經理話語裏對這本書的不喜，趙安年不甚在意，每個人喜好觀念不同，自然對事物的理解不同。“是啊，但這也是沒辦法的吧，縱然接受的是新的思想，也想著去改變國家，但是卻依然享受著舊製度帶給自己的好處，那些信念也沒有融入進自己血肉中，然後在這樣一個矛盾的迷茫中走過自己虛無的一生，那個新舊交替思想碰撞下的時代，又有幾個人能看清前路在哪。”
“所以我並不喜歡拉芙列茨基。”不同於趙安年淺色瞳孔，辜初茗的雙眸是亞洲人最常見的黑色，黝深而又沉靜，如一汪無底的潭水。
“但是，這個世上還是跟拉芙列茨基一樣的普通人最多啊，想要去改變又不知道從哪改變，哪能個個是列寧呢。”趙安年失笑一聲，將書架上被人拿亂的書重新擺好。
辜初茗對於這個觀點倒是很讚成，偉人之所以是偉人就是因為他們能突破舊有的規則而開創新的時代，而大部分人則是在畫好的界限裏墨守成規然後碌碌無為的過完一生，連跨過那條線的勇氣都沒有。
即使是在現在，安逸也永遠比改變來的輕鬆，掙脫世俗的枷鎖站在規則的對立麵的又有幾個呢。
“現實主義小說啊，哪怕是現在的人們也依然如書中的主角一樣。”文字就是如此，它從來都是人類思想的投影，去反應時代去折射靈魂，去思考去尋找答案。哪怕隻有一人尋找到了答案，那也是足夠的。
“寄希望與別人，自己虛度一生。”實在沒想到自己與平日裏寡言少語的總經理居然能聊這麼多，而且居然還能就著一個話題聊了下去，趙安年感到特別的不可思議，也許是陽光太過微醺讓麵前的男人有了些許暖意，不似平日裏的冷漠，他居然向他問出了自己的好奇：“那要是總經理你呢？”
“當你的思想是站在大眾約定俗成的規則的對立麵的時候，你會怎麼做？”辜初茗看著站在書架下的青年，光影將他的身體分割成兩段，隱在書架的陰影下的臉，那雙眼睛依舊如琉璃一般，懾人心魄。辜初茗靜默片刻，那雙永遠濃沉如墨的眼睛看著趙安年，有些薄的嘴唇輕輕張合，說出自己的答案：“我會選擇我認為正確的。”
真是個好答案。在心裏留下一聲隻有自己才聽到的輕笑：“現實往往比故事更殘酷，故事裏衝破枷鎖的人也許會博個好結局，但是在現實裏，光是來自親情的枷鎖就會讓人放下所有的堅持而選擇投降。所以，要選擇正確的答案。”他們的話題已經從故事的本身脫離出來，飄向了一個假設的論題上，辜初茗本能的想要反駁這句話，卻驚覺自己此時的反應遂將一切化進沉默裏。電話的震動音將這一刻的靜默打散，他轉身走向書架尾端，趙安年瞧著總經理頎長的身形，重重地呼出一口氣，他剛剛在說啥！他居然在暗戳戳地嘲諷總經理！！
好在接完電話的總經理並沒有繼續糾結這個問題：“下去嗎？”
“下去，下去。”趙安年忙不迭地點頭，真是陽光太亮閃瞎了眼，他剛才都在說些什麼，因為太過懊悔前麵對老板的提問，現在老板說啥他都不敢反駁了，明明他才沒來多久，還想再逛逛。
“經常來這裏？”辜初茗看著趙安年的側臉，青年人作為男性來說體格偏瘦了，以至於下頜骨清晰的像是用刀筆刻畫的一般。
“是的。”看著總經理還麵色如常的跟自己說話，趙安年忐忑的心多少有些放下，他不計較我剛剛嘲諷他就好。
“我倒有十幾年沒來了，上一次來應該是念高中的時候。”辜初茗並沒有在意青年人話裏的嘲諷，相反他倒是對自己這個新助理有了一些認識，刨除前兩次的意外，公司裏的趙安年看起來就跟一杯溫水一樣淡泊，工作挑不出毛病，待人也不過分親近，但今天最後的那個問題他看出這個青年的內心遠沒有外表看起來那麼安靜隨和，反而布著尖刺。
“我最大的愛好大概就是看書了吧。”趙安年看了眼手中的書，藏藍色的底色上是浮雕燙金的字體，他的手摸在上麵像是在感受文字的脈動。“我剛上初中的時候那時候想的就是以後上班了從事文字相關的工作。做個寫小說的，再不濟當個雜誌社編輯什麼的。”
“看來事與願違了。”辜初茗想他現在做的工作，得出結論。
“哈哈，因為我後來發現我完全沒這方麵的才能。”聊天的間隙他們已經快走下一樓。“我喜歡文字大概是因為我外公的影響吧，他從小就跟我說各種故事，不是兒童睡前故事那種啦，而是這些世界名著，那些故事在他的嘴裏都變得非常有意思。”
“所以我後來跟他說我以後長大從事文學創作時，他挺開心的。”辜初茗看著站在旁邊的青年，狹窄的電梯上青年人就站在自己身邊，側臉看不出神情，但青年人的話語裏具是對過去的懷念，看來他外公在他心裏很重要。
“但是我看起來並沒什麼這方麵的天賦。五年級還因為作文寫得太爛而被找家長。”像是說到了有趣的事情，趙安年整個語氣都變得輕鬆起來。“說起來你可能不信，我外公家以前也是書香門第呢，在當地還算是大戶人家，我媽就是我外公教出來的，字寫得好看，還會一些樂器……”他頓了頓，頗為無奈地說：“可惜到我這裏光遺傳到興趣了，沒遺傳到天分。”
“文筆這種東西，多看多練。你外公……”手機的震動音再次響起，他看了眼來電人，英挺的眉毛很不高興地皺了起來：“喂……在圖書館。”
聽語氣應該是認識的人，語氣不太好啊，應該不是女朋友。趙安年一邊心裏八卦著一邊去找管理員辦借閱手續。一切辦妥時回頭才發現他老板居然還站在大門口：“總經理，你是在等人嗎？”
“搞好了？”看著抱著幾本書向自己走來的趙安年，有些薄的天青色襯衫外套，深色的長褲，帶著眼鏡，全身都是一種未出校門的稚氣感。辜初茗想起魏林去麵試員工回來時開玩笑說給自己找了個學生仔當助理，辜初茗現在很認同她說的話，平時穿西裝看不出來，常服下看著確實挺小的。
“不是工作時間，不用稱呼我職稱。”
“噢……”趙安年點點頭，內心對這句話完全不感冒，不喊你總經理喊什麼，全名？好像不太禮貌，怎麼也是自己老板、初茗？真惡寒，關係有那麼好嗎，叫得這麼親熱、辜少？還有比這更狗腿的嗎、辜先生？好像又很矯情。
趙安年決定無視他這個提議：“那我就先走……”
“初茗！”有些高亢地男聲由遠及近，趙安年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是策劃部部長恭治，趙安年在公司見過他，休息時間總能看到他在總經理辦公室。聽劉蕭的八卦，跟總經理是發小來著，不過恭治的父母不是從商的，好像是大學教授。他看著恭治身邊穿著短外套，半長裙，打扮精致的女孩。哦，還有一個八卦，總經理“可愛”的妹妹，正在瘋狂倒追這位樣貌出眾能力非凡的恭部長，我們的恭部長正“苦不堪言”，來找總經理常常不是討論工作而是來倒苦水。
“你怎麼一聲不響地跑了。”恭治讓這個隻講親情不講義氣的兄弟氣得吐血，把他拖出門是不想獨自麵對他妹的，結果轉頭他跑了，留下他跟辜初薇，恭治心裏苦。
“……”辜初茗不想說話。
“哎，你怎麼也在這？”死死挽著恭治胳膊的初薇注意到站在自己哥身邊的趙安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在趙安年跟他哥之間來回穿梭。
“湊巧，湊巧。”公休日我想在哪就在哪。
恭治跟趙安年點下頭算是打了聲招呼便看起眼手表，“十一點多了，我們去吃飯吧。”
“那我就先走了，你們慢聊。”接著恭治的話音，趙安年立刻開口，公休日他還是喜歡自在一點，碰到領導渾身不舒服，尤其是剛才還暗戳戳diss了領導。
“哎，你走什麼呀，剛好去吃飯，一起唄。”望著轉身就要走的趙安年，恭治很是熱絡地叫住他，這小子雖然沒什麼印象，不過都認識飯點了還讓人走了多不好意思，這個大方他還是要給的，反正又不是他付錢。
“啊？”趙安年懷裏揣著書，站在人潮攢動的路旁，正陽的日光慵懶而又放肆地灑落下來，落在行人的發上，高樓的屋脊以及兩旁燦如金篦的銀杏樹，灼目的光華伴著適意的秋風，一派佳景如屏畫，許是日光太過和煦讓趙安年心裏都有些暖起來。
“我想這就不必了……”
“恭治讓你去你就去唄，還推辭什麼呀。”辜初薇那是絕對捍衛恭治的一切的，雖然她不怎麼喜歡趙安年，但恭治發話了她就要站在他這邊與他一條線。
雖然他跟辜初薇隻有一麵之緣，但以趙安年在醫院見到的辜初薇加上劉蕭嘴裏的辜初薇，再對比現在這個，說話綿言細語，句子後麵上挑的語氣詞顯得語氣嬌嬌滴滴的辜初薇，趙安年折服了，愛情真偉大，連性格都變了。
“一起走吧。”他那總是麵容冷淡處事波瀾不驚的總經理對這頓邀約做下決定，並率先抬腳離開。
終於把辜初薇的手拿開，恭治留下“我跟你哥說點話，你不要跟上來”小跑地追上前麵的辜初茗。留下辜初薇和趙安年相對無言，末了還是辜初薇頭一仰，嘴一撇：“走啊。”
看，現原形了。
“你之前怎麼跑了，我把你喊出來是為了啥你不清楚啊。”瞧了眼後麵辜初薇真的沒有跟上來而是跟趙安年在說什麼，恭治放下心來小聲地跟辜初茗發牢騷。
“一邊我妹，一邊你，我也為難。”辜初茗眉毛都沒抬一下，那模樣恭治可沒看出半點為難。
但辜初茗說得確實是實話，一個有意一個沒情且都是自己在乎的人，他能說什麼，隻能當皮球被他們兩頭踢。
“那你也幫我勸勸初薇，別在我身上浪費時間啊，我真就當她是妹妹。”他這發小的妹妹，長得是沒話說，從小的時候就喜歡黏在他屁股後麵跑，闖了什麼禍事都他給她頂著，比她親哥還親哥，他也確實很喜歡她，可那是兄妹的喜歡，他就從來沒有對她有過超過親情的別的想法，小丫頭的喜歡對他來說就是一個無形的壓力，他很難受，非常難受。這強扭的瓜怎麼能甜。
“其實我倒覺得她喜歡你比喜歡不熟悉的男的好。”
“……那我可跟你說了，到時候傷心的可不是我。”
“她還小什麼都不懂，等她從這份憧憬裏回過神來，自然就會明白真正的感情是什麼。”蒼藍的晴空萬裏無雲，如一塊色澤明透的碧璽，嵌在萬物之上，蒼穹之昴攏一方天地。辜初茗想著他妹這種橫衝直撞的性格，吃點苦也好。
作者閑話：
時代設定是一個半架空的時代，至少主角所在國家的是架空的，跟中國沒關係。重新修改了一些，這一章的內容其實還蠻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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