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25 更新時間：20-10-22 18:03
十數年的冤屈已經澄清，沈放卻沒有絲毫痛快淋漓的感覺。他拒絕了武林各派對他的挽留。當初被冤枉時有多痛苦，如今麵對曾經懷抱熱情的江湖便有多冷漠。他來到玄機派，那處他還是玄機派弟子時居住的院子。院子大門被鎖上，鎖頭都生著斑斑鏽跡，沈放不得不翻牆進去。院子裏落葉滿地，布滿灰塵，而他的房內，所有陳設和物品都被毀壞散落一地，一片殘敗的景象。原來，自從他被扣上罪名之後，連他的住所也成為可恥之地，玄機派中人亦不願意再度踏足。
沈放來到院子裏的一棵枯萎的梨樹下，他還記得，當年那顆又大又甜的梨子。分梨，分離，沒想到當初的一句玩笑話，卻一語成讖，而他這一生，終是不得誌。當年意氣風發躊躇滿誌，可是如今，恨了一生，到頭來仍是一無所有。
他看見他手上的墨月戒，仍舊熠熠生輝，無論他這些年過得如何，可墨月戒仍舊曆久彌新，加上他沈放這一生那處羞*恥的印記。
這些年，他做了好多夢。雖然他也會夢到沈斂，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以泄心頭之恨。可是他亦夢見一個叫孟博的人，和他長得一模一樣，手上也戴著墨月戒，他看到了孟博他所愛之人，接連離他而去，他的一生都在經曆著愛別離。難道那個人，是自己的前世？那一世他經曆了愛別離，這一世，他必然經曆怨憎會？那下一世呢，又會求誰不得？
他無從得知。可是這些的出現率，遠遠比不上那個墨衣男子，那個在夢境之中帶給他無數快樂和痛苦的人。這些年，他的身體那處的黑色環形印記，無數次給予了他難以言狀的羞恥，而他同時能夠真實感受到那個墨衣男子的存在。如今的他，和自己一樣在麵臨著考驗，而那種考驗，會讓他們彼此的牽扯，越來越緊密，哪怕他即將了卻他的殘生。難道，他也是自己前塵往事的舊人？都說人死後會重新入輪回道，喝孟婆湯忘卻前塵往事，沈放不禁懷疑他是不是喝了假的孟婆湯，不然為何屢屢出現這樣的夢境。
他此生唯一對一個素未謀麵的人產生依賴和惦念，即便了卻沈放一生的怨憎會，仍然對他念念不忘。直到這一刻，男人的身影仍然出現在他的麵前，他看見他朝著自己緩緩走了過來，他分明也看見了他左手無名指上的雪月戒，而他也終於在男人停在自己麵前的時候，雙腿發軟，屈膝跪了下去，他仰望著他，那是他生生世世的眷戀和歸宿，他虔誠地跪倒膜拜，俯下身子，朝著他深深跪拜，親吻了他的鞋尖。
墨臨淵內，古月歌發出了慘烈的叫喊。雙拇指的結契，再度令他痛徹心扉。他的心也在痛，可是不僅僅是肉體上的疼痛，更有精神上的痛楚。此番修煉突破中的結契，他看到了很多畫麵。有九難前主月牙子和東華將軍的前塵往事，也有霍重華如今所經曆的輪回八苦。
他看到那個才貌雙全的書生一次次經曆著愛別離，親人和愛人的離去他無能為力，最後在愧疚悔恨當中結束了自己淒涼的一生。他還看見一個武學奇才備受冤枉，蒙冤受屈，花了十數年的時間為自己申冤報仇雪恨，他一生都活在怨憎當中，即便最後一刻都難以放下。而他心知肚明，書生和武者，皆有著和霍重華一樣的麵孔，他們都是正在經曆輪回的霍重華啊！
這是他的人！如今又在為了一些毫不相幹的人在承受痛苦。古月歌那顆占據的心，在此時此刻變得更加濃鬱強烈。他隻知道，霍重華所有的一切，必須來源於他古月歌，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隻能是他古月歌賜予的！
墨臨淵的遺跡之內，沒有日夜之分，古月歌根本不知道外界曆經了多少個寒暑，度過了多少歲月。他沒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迫不及待想要出去，他想去找霍重華，想去看看他，想把他再度攬入懷中。
如今的古月歌，已經突破了出竅，進入離識期。他越往深處走去，卻發現周遭的景象開始出現微妙的變化。他原本以為找到了突破口，可是走了好久，還是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是一條永無止境的路，更像是一條死胡同。古月歌停下腳步，沉心靜氣感受周圍環境，離識期的古月歌，其神識分身已經很本體相媲美，他發現，橫亙在他前麵的，是一個強大的力量支撐起來的屏障，而屏障的另一邊，是一個他無法觸碰到的世界。
古月歌想到之前古道在遺跡裏麵獲得的墨麟魔刀，心想是否他也是憑借墨麟魔刀出去的，他旋即拿出墨麟魔刀，揮向前方的屏障。然而，魔刀隻是劈開了虛空，毫無變化。
九難？對，墨麟魔刀不是他的法器，當然沒有作用了，九難才是他的法器。古月歌祭出九難彈奏，古老的琴韻潺潺流出，如今的九難，已經是上古時期的伏羲琴形態，加上古月歌的中上層法力，其聲音穿透力更上一層樓。
他甚至可以看見，九難是可以穿透那層屏障的，他的神識可以看見屏障後麵魔界的另一個天地，那是一些上古魔界才存在的各族，他們存留至今，如今以一種新的麵貌呈現。在這片天地間，還屹立著一個虛影，那道虛影，高高聳立，模糊不清，似有九層。
那是……
古月歌施加了法力彈奏九難，可是那道虛影仍然無法顯現出真正麵目，反而在這片天地間，他看到了熟悉的景象，那是他墨臨淵的入口。他甚至可以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焦急等待著，就好比他進入墨臨淵時，他亦是陪著自己目送他進入墨臨淵。首尾互相連，難道，這邊是出口？
不由得古月歌猶豫片刻，他抱起九難，闖了進去。這是一個極其不穩定的地帶，兩個空間重疊在一起，古月歌隻能從變幻的殘影裏捕捉到出去的路。然而，無論他走了多遠，那道九層虛影仍然阻擋在他的前麵，讓他止步不前寸步難行。
古月歌的處境，自然被一直等候在墨臨淵外的夜空寒盡收眼底。他雖然不能看見完整的畫麵，可是他能夠感應到那一處一道掙紮的身影。
“月！”夜空寒祭出了他的法器，玄天盾，直接跳了下去。
古月歌看見出入口處那道身影離他越來越近，直到來到他的身邊，果然猜得不錯。當他牽起自己的手時，他道：“月，我帶您出去！”
夜空寒拉著古月歌往出口方向提氣一躍，兩人飛向上空。然而，那道九層虛影再度出現，擋在了他們麵前，夜空寒毫不猶豫舉起玄天盾，玄天盾化成一道巨大玄色盾影，朝著九層虛影的底部落了下去。兩者相互碰撞，其虛影的威力之大，以至於玄天盾的本體都產生了一小道碎裂的痕跡。一抹玄色器靈旋即脫離而出，散落在九層虛影之下。也便是夜空寒這一招，使得原本變幻莫測的九層虛影突然定格住，無法阻止古月歌和夜空寒。夜空寒拉著古月歌，直接衝破了阻礙的屏障，逃出墨臨淵。
當古月歌和夜空寒在墨臨淵外落下時，他們回望向墨臨淵深處，那裏方才的劇烈變動已經恢複了平靜，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古月歌望著產生裂縫的玄天盾，心中無限愧疚。“寒，對不起，連累你的法器受損了。”
夜空寒搖了搖頭：“法器我回到玄夜宗可以找材料修複，您沒事就好。能夠幫到您，是我的幸事。”
古月歌心中一陣暖意，隻是他這才想到一件事，墨麟魔刀和九難都無法撕開屏障阻止九層虛影，為何夜空寒的玄天盾竟然可以？九層虛影？九難？他此番曆練，並未真正承受九難，而霍重華卻嚐遍了八苦。為何他不需要承受九難呢？
他突然想到伏羲說的話，他說伏羲琴之所以成了九難，是因為在對抗心魔的過程中才漸漸魔化，那九難和九層虛影是否和魔界聖物有關？
對此，古月歌百思不得其解。他望向夜空寒的玄天盾，他不會忘記夜空寒的法器，表麵上烙印著一個玄色九層塔，以前聽夜空寒說過，那是玄夜宗曆練之地玄天塔，他想到了玄天盾可以阻止九層虛影，難道，其間會有關聯？
古月歌當然無法得出結論。他也暫時不打算想這個問題了。他看見夜空寒在此處等候，便問道：：“你該不會一直守在這裏吧？”
夜空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倒想啊，隻是您此番墨臨淵曆練實在太久太久了，也無法讓我一直守在這裏啊。”
“太久了？”古月歌心中愣是一怔，他問：“寒，此番我進入墨臨淵曆練，這外界，到底過去了多少年？”
“兩百年了呢！您都不知道，現在外麵風雲變幻，我們都是兩百多歲的老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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