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夏卷  第十一章 隻恨吹夢成今古

章節字數:5937  更新時間:08-08-04 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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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隻恨吹夢成今古

    我入宮那一日,據說北雁南飛,那一群群的雁陣,嘶鳴著振翅而過,碧藍如水的天空中,了無痕跡。

    沒有人說過這是否是一個新的兆頭,是吉還是凶,因為這一切似乎不能打動那位九五之尊,哪怕一分一毫。

    打起轎簾的那隻手,是一隻修長的女人的手,素錦廣袖,並不是應當扶我下轎的平常宮女的手。我腕間的銀鐲滑落衣袖,而手,隻是穩穩地握住那伸來的手。

    壓轎,我走出,展現一個並不驕傲的平淡的微笑,然後躬身向那攙扶我的女子:“姑姑。”

    那自然不是平常的宮女,那應當是一個品級頗高的女子,一聲“姑姑”,總不會錯。

    很多秀女,很多後來的嬪妃,都說從順貞門外看紫桓城的後宮,一派富貴祥和的盛世華麗。

    不錯,宮門之內,紅牆高聳,廊腰縵回,然而我看到的隻是那一道道恍惚的光影,縱使後來,我在這個地方,度過了幾乎我全部的下半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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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鴻佑六年(天和曆725年),季秋(9月)】

    “娘娘,奴才內務府吳祿,娘娘萬福。”一個樣子精明的中年太監對這坐在堂上的絳衣女子行了個禮。

    “吳公公請起。”淡漠地垂下了眼簾,靜靜地讓手中那杯六安茶淡漠的氣息浸透自己的咽喉。

    “娘娘,奴才給您帶了幾個下人過來,您看看,都是極知道冷熱的。”

    吳公公身後跪了一排的宮女太監,低眉順目,跪得整整齊齊。

    “吳公公,妾身是個還沒冊封過的,請吳公公不要折殺了妾身。”看不出喜怒陰晴的麵容,一雙幽深到看不見底線的藍紫異色眸子,她略略歎了一口氣,“那麼看的懂眼色的下人,妾身這裏可收不下。”

    “娘娘恕罪!”吳公公顯然不是聾子,這聽不出意味的話,在他聽來自然是極狠的了。聽聞今日這位新主子居然是皇上身邊的老宮女令伊姑姑去接回來的,更何況還安排進了這四大主殿之中碧黎宮,如此榮寵,實在是個得罪不起的,雖然品級封號還沒打聽出來,可定然是低不了了吧?

    “吳公公,起,別跪來跪去的。”衣袖一掩,她又喝了一口茶,手上虛抬了一把,“讓這姑娘們都抬起頭來。”

    “娘娘您瞧著,這些個都是樣貌端正的,很是拿得出手呢。”

    “都給我退了吧。”清清冷冷,看似漫不經心,“我這裏不習慣太監,先進來四個宮女就是了。”

    “娘娘……”吳公公遲疑。

    “妾身一個沒品級的,秀女都比妾身高上些,喊什麼娘娘,提什麼份例的?”冷冷一挑眉宇,吳公公卻是驚得跪了下去,饒是他個內務府總管,各宮娘娘、小主的,見過不少,可這如此漠然,甚至聽來略帶陰沉的語聲,卻是從來沒聽過的。

    “雲貴嬪這是體恤下人,你們這幫奴才!”織金龍袍,明晃晃間帶著深沉的暗芒,衣袂掃過門檻,她擱下茶盞,儀態萬方,莞爾一笑:“臣妾夕顏,參見皇上。”

    她抹去了姓氏,收斂了一切的清冷。

    “晚,起來吧。”帝王的身後,所有人伏地行禮,不敢抬眼看,哪怕看見的隻是帝王的衣袂。

    “恭喜雲貴嬪娘娘,賀喜娘娘。”殿中眾人齊齊下跪,這入宮就封正三品貴嬪的主子,這毓寧王朝曆史上,雖然也許算不上頭一遭,卻也實在罕見。

    一殿人,跪了一地,而整件事的主角們,卻恍若未聞。

    “這碧黎宮,晚兒可還住得習慣?”似笑非笑,望向麵前身材頎長的女子。

    她不答,隻把修長纖瘦的手放在他的掌心,手腕上華麗而素淡的銀釧子,映出天邊的陽光,靡麗而醉人。

    一身帝王常服的他,看著麵前如牡丹般緩緩綻放的女子。

    她再一次以那支楓葉紅吟白玉釵綰發,芙蓉歸雲髻繁複雍容,而鬢邊簪的一朵木芙蓉,妖豔肆意,紅得濃烈,如同九月的驕陽。

    一襲絳紅色暗花細絲褶緞長裙曳地,她披著鏤金牡丹紋蜀錦的披肩,腰間束著纏枝花卉紋金腰帶,對他,展顏一笑。

    她不再是青樓花魁,不再是方家的少夫人,她不再是柳清煙。

    她,不再屬於東州的任何一個人。

    她是皇帝的新寵,戶部柳雲閣的次女,雲貴嬪柳氏夕顏。很快,她就會是,鴻佑帝淵世離的後宮中唯一賜姓為“淵”的妃子。她,即將正式成為,淵夕顏。

    “晚兒,擇日冊封,朕應過你的,一切不會有絲毫差錯。”他握住她的右手。

    她扣住他的五指。

    略有些冰涼的指尖,交纏在一處,彌漫開深深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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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宮裏頭人多了,一來嘴雜是非多,二來要打賞的也多,本宮沒有那個排場的鋪排習慣,吃穿用度上不必紛奢,你若難做,明日本宮就回了萬歲。”

    皇帝走後,吳公公又跪了下來。柳夕顏,如今堂堂的三品貴嬪,端坐上首。

    “娘娘恕罪!”吳公公還真沒這麼頻繁地跪過——這位雲貴嬪娘娘,聽說是戶部侍郎柳大人的次女,在昊海末年的戰亂裏失散,前幾個月才回歸本家,這就進了宮,成了皇上的女人——這柳家,還真是好運氣!

    雲貴嬪的麵容上,淡淡浮起疏離的微笑。

    ——好吧,失散多年的女兒,這還真是個不錯的身份。素未謀麵的柳大人,謝謝了。

    “唉,吳公公,你也是個機靈人,這今日你跪了多少回了,讓旁人聽了去,還不知道本宮是個什麼樣子的羅刹惡鬼呢。本宮亦不是要慫恿萬歲遷了你的職位,隻是怕到時候萬歲以為你們內務府竟然是個爬高踩低的主兒。如今先替你回稟了萬歲,讓他知道這是本宮的意思,不是你們怠慢。”

    “參見雲貴嬪娘娘!”門口一個尖利的太監嗓子,驀然間打斷。

    “欽天監監正靳臨遠,求見娘娘。”

    “本宮不想用這些個聰明的女子,因為本宮不喜歡用旁人家的探子,吳公公,去年進宮還沒被你們調教明白的,給本宮送四個過來,本宮自己調教。”夕顏轉過身,簾幕翩然低垂,“吳公公,本宮謝過你的好意,如今,讓靳大人進來吧。”

    “臣靳臨遠見過娘娘。”綠袍的年輕男子恭恭敬敬地對著一屏紗簾後那個女子行禮,縱使隔著紗簾,那紅裙如血,也依舊妖嬈,不可方物。

    “靳大人可是算好日子了?”似笑非笑的一句問話,“本宮的命數,你可看清?”

    “娘娘命格尊貴,卦象中正平和。”靳臨遠似乎咬了咬牙才說出這一句話來。

    “原來,尊師還是沒有教會靳大人,如何,口是心非。”簾子一挑,戴著麵紗的女子迤邐而出,裙裾緩緩搖曳而來,在他麵前施施然站定,“尊師可好?”

    “娘娘認得家師?”

    “東州寂城尹雲默,字沉雅。如果我沒說錯,尹夫子大概已經十六七年沒有回來見過你了吧,靳監正?”

    “娘娘?”靳臨遠驀然抬頭,一時間竟然忘了避諱。

    “低頭。”聽不出絲毫感情的聲音,她的長袖恍惚滑過,“方家和尹夫子的關係,你應該清楚。”

    “娘……”

    “說話要說利索,不要隻說一個字,誤會不起。”

    “娘娘。”靳臨遠總算捋順了舌頭,“娘娘也懂得通靈?”

    她驀然一轉身,修長而冰涼的手指已經點上了他的眉心:“如果你確實是一個靈覺甚高的人,就聰明一點,你師父就是給我寫命的時候,一命嗚呼的……這天下有多少秘密,不是你我可以掌握的。”

    “當某個人的命相是‘孤星蔽空’的時候,不管怎樣,這都不會是什麼‘夫婦平和’的卦象,如果你連我都騙不過,那麼,你到了那位麵前,就隻能是一具死屍。”從容歎息,她的腕間,那一道銀芒蕭然閃過,江臨遠定睛,雲紋襯底,蘭草與靈芝的花紋,交纏蜿蜒。

    她的右手撫過左手,左手無名指上,一道森然的冷光,然而,隨即消隱。

    “‘乾知大始,坤作成物’,潛龍出海,鳳舞九天。”她一字一頓,抑揚頓挫。

    靳臨遠,這樣的卦象,才是令人信服的。至於你看到的東西,希望你還明白,該如何表達。

    絳紅的衣裙從他麵前飄搖而過,一室的風塵卷起她淡漠的語聲。

    那種紅,很多年後,在宮廷之中,被命名為,夕顏。

    那是一種繁華落盡的絕代風華,恍若一切的曆史浸透一個人的生命之後,在繁華的餘燼裏綻放的美麗。

    許多年後,依舊在欽天監看著那漫天星鬥的靳臨遠從那渺茫的星空裏,似乎依然可以尋覓到,“她”存在的痕跡。也許,這是因為,他作為一個通靈師,相信的始終是比自己更精純的力量,而尋尋覓覓中,他居然在最不可能的時間和地點見到了最不可能的人——方家的主母,為什麼會成為皇帝的新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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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清晨,四個一樣服飾的少女,已經跪在了堂上:“請娘娘賜名。”

    “絡繹,流光,圓景,清音。”略一思忖,她淡淡一笑。

    “絡繹、流光、圓景、清音,謝過娘娘。”跪地行禮,主位上的女子略一抬手:“不要妄圖隱瞞任何事,也不需要隱瞞你們的情感,我這裏沒那麼多規矩,大家姐妹相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隻要你們穩穩當當、安安靜靜地在宮裏當好差,大家都好。”

    清清冷冷,如一地的碎冰,或者,一地的碎玉。

    第四日的晚間,鳳鸞春恩車,轆轆而來。

    此後七日,那鸞鈴聲聲,夜夜自碧黎宮前,一路響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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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召七夜!她柳夕顏要的是什麼,究竟是什麼?七夜,夜夜承寵,寵冠後宮!

    她,縱使在入宮時沒有引起軒然大波,現在也儼然是後宮最炙手可熱的女子。冊封大禮未行,她已經開始侍寢,看起來,這個貴嬪的位分,也很快就不會存在了吧?

    中宮儀寧宮裏,早已熄滅了燈火,擁著華麗而柔軟的衾被,羸弱而蒼白的女子卻隻是覺得深深寒冷。年輕的容顏因為纏綿病榻而消瘦清臒,這個早已看不到君王天顏的宮殿,華美雍容,卻透著一種蒼白的冷寂,和入骨的絕望——一如它的主人,算不得十分年輕的皇後,江綺霞,江皇後。

    是的,你沒有記錯,廢太子的前任太子妃,也是姓江的——應該說,那就是她,江綺霞,字素錦,尚書右仆射也就是當朝右相江雲崖的女兒。

    失寵已久的沉默的江皇後在黑暗中疲倦地倚著靠枕,卻無法成眠。

    其實,我們應該是同一類人吧,夕顏,那日你來問安的時候,我看見你,那樣清冷的目光,那樣溫柔的微笑——我承認,我看不透自己,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對我自己的小叔子投懷送抱以換得他,我的夫君,那一時的安康。當然,我更看不透你,夕顏,你的所有完美得看不出偽裝的端莊裏,到底有什麼樣的過往。但是,我卻明白一件事情,你並不快樂,因為,也許你真的背負了太多。

    我隻能祝福你,夕顏,希望你比我,比我幸福。

    江皇後歎了一口氣,攏了攏鬢邊的碎發。她知道,這一夜,無眠的隻怕是,整個後宮。

    碧、彤、麗,九宮之內,隻怕,人人無眠。

    確實,她猜對了。

    碧字頭的第一宮,碧蒼宮之內,主位貴妃秦氏冷月,冷著一張臉端坐在妝台之前,錦衣華服,沒有絲毫要就寢的意思。

    唇邊一抹詭異的微笑,她戴著珍珠護甲的手指輕輕一扣,一張薄如蟬翼的紙片籠入了袖間。“雨兒,立刻給本宮去彤瑤宮、彤潤宮請兩位主位過來……品評夜宵。”秦貴妃抬起頭,看向窗外蒼茫的夜色。

    紫桓城的後宮,儀寧宮為皇後寢宮,“碧”宮主位為貴、賢、淑、德四妃或夫人,“彤”宮主位為妃或昭儀,“麗”宮主位為貴嬪或婕妤,這雲貴嬪柳氏居然一來就住在了“碧”字頭的地界裏,這顯然是前途無量的信號。

    這柳家的小狐狸精,居然一個人住進了碧字頭的宮室,還這樣子承寵。不叫你看看我秦懷月的厲害,總有一天,你要爬到我們頭上去的。

    你戶部算個什麼,你那個父親,跟我父親,當朝左相秦長庚,如何相比!

    “你一個人的安寢,卻要整個後宮,不得安寧……好,柳夕顏,你繼續吧。”

    一語雙關。

    隻是,秦貴妃和江皇後一樣,想錯了一件事情。

    清寧宮的西側殿裏,應該正在“承寵”的雲貴嬪柳氏,正嚴裝端坐於龍床旁,而身後則是換了便裝卻依然氣宇軒昂的皇帝。

    “晚兒,你的富貴榮華,絕對不止於此。”

    “卿別何出此言?”

    “為什麼不稱我為皇上?晚兒,你給我說出個名頭來。”帶著淡淡的調笑的意味。

    “夕顏不喜歡當伺候皇上那樣,伺候夫君。”略有些上挑的眼線勾勒出一種妖嬈也隱隱帶著野性的風情。她藍紫色的眸子,那樣冷的顏色,卻似乎也能生生燃起一把火來。

    “歸晚,你很像一個人。”淵世離的目光緊緊鎖住了她的,不給她逃避的機會,“很久以前,她說,除非她要伺候的是夫君,而不是皇上。”

    那個時候的那個人,也是在漫天的腥風血雨裏,遙遙地望向他宛如修羅的身影,那個溫文的太子妃,淡淡地告訴他,她愛的人,隻可能是她的夫君,而不管,何人是那帝王。

    成王敗寇,那江素錦寧願跟著那敗寇。

    然而,淵世離不會說這些事情給他現如今身邊的女子聽。

    他的目光裏似乎閃過嗜血的快意光芒,然而她的眼睛依舊沒有逃,隻是從從容容,迎那一片刀光裏,刹那柔情。

    他想起他把她按在儀寧宮那張羅床上的時候,她掙紮而屈辱的眼神,她拿起碎裂的瓷片,企圖割腕自殺,卻隻是流血,而沒有送命。從此他冷落她,他在無法掌握她的心的時候,那種深深的挫敗,讓他無法再回到她身邊。

    幸而,現在有這個女人。

    “這個女人”淡淡地看著他,然後垂下眼簾,心下了然。

    ——世軒把我當作我娘,你,皇上,又是否把我當成了你當年“孤星蔽空”裏唯一投入的光芒?

    我們在彼此身上,找彼此愛人的影子,然後在彼此的影子裏,尋找在曆史裏流逝的生命。滾滾的紅塵裏,原來我們有如此相似的宿命,隻是我,從來不信。

    “知人知麵難知心,世人皆醉,豈容臣妾獨醒?”她望著這個“寵幸”了她六夜卻沒有碰過她的身子的男人,媚眼如絲,卻偏偏不帶絲毫的風塵。

    “那麼我呢,我也醉了麼?歸晚,我要你,回答我。”他不稱“朕”,隻稱“我”,卻依然是剛毅而誌不可奪。

    “所以,夕顏願與君一道,醒著,看這一場亂世浮生。”

    “你的語氣裏,有太重的宿命的味道。你信,人世間,真有命運?”正在寬衣的王者環住了女子的腰身,夕顏垂下長睫,緩緩地解著繁複的宮裝。

    “卿別,難道你真比我更信這命裏注定?”她手上不停,這樣曖昧的環境裏,竟然沒有挑起她那種深沉的欲望。

    “晚兒,你可知道,這淵家的族徽是什麼?”他褪下她肩頭的紗衣,她卻轉過身來,默默吻上他的冰涼而顯得過於剛毅的唇。

    “這個天下,太過蒼涼。”他長長地歎息,回吻時,如此綿長,那種仿佛要溺斃了一個人的漫長而苦澀的吻裏,誰能想象,一個初吻,卻竟然會有仿佛千年的深沉絕望。

    牡丹一樣的國色,罌粟一樣的誘惑,紅蓮一樣的沉淪。

    “是,這個天下太過蒼涼,這個人間太過冷漠,可是至少床笫之間還應當殘留著一點餘溫,讓我們,相互溫暖。”她在那個吻裏,緩緩折下腰身,躺在華麗的錦緞之中。赤裸的肌膚,月色裏淡淡泛起的蒼白的紅暈,還有她分外迷離卻明亮的眼神,一切分外醉人。

    ——那韋蘇州的《思帝鄉》,寫的確實好。“春日遊,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要我改了,那便是夏日裏,夕顏拂滿袖,門前君家青鋒寫怨仇——你休要恨我薄情,有人對你說過的,“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然而我卻不是,你是否會知道,百年後你是否會記得,我都不在意,然而,你本是無情無義,君主天下,我嫁你為妃——君本無情無義,付東流!難得如淵心,為起首。

    你記著,這是我改了的詞,我不念你的龍床,不念你的帝鄉。涉水而來,浸透鮮血,糾纏亡靈,我在清寧宮的夜晚裏,靜靜地,隻為等待我生命裏的另一個起首。

    ……

    他們如兩株藤蔓,在下一個瞬間,絞纏在一起。

    他和她,似乎都那麼生澀,沒有挑逗,沒有勾引,然而,卻有低沉魅惑而放縱的欲望。他們沒有人是君,也沒有人是臣,隻有,深深的沉淪。

    女子初夜的那種香氣,那種破身時候的奇特的香氣,在錦帳之內,淡淡彌漫開來。

    感覺到身下女子略略有些顫抖,淵世離驀然低頭,那一小灘猩紅,在白色的帕子上,如同一朵肆意的紅蓮。

    他看著這個居然在瞬間之前還是完璧的女子,她倦怠的垂下的睫毛,和淡淡的恍若夢境中的藍紫色眸子裏,映出他一抹讓人看不透的笑容,稍縱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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