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98 更新時間：09-03-26 23:59
今古恨，幾千般，隻應離合是悲歡。
江頭未是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摘自《鷓鴣天送人》辛棄疾
胤禛雖然承諾回京後想辦法，但倆人心裏都明白，他們能夠這樣拋開顧忌和身份日夜相守的日子，就隻有這十幾天了。因為隻要胤禛一天不能繼承大統，他們就不能名正言順在一起，所以倆人都很珍惜當下。
兩人白天或嬉戲於江南的美景中，或泛舟湖上，晚上則共譜愛曲。這樣過了幾天，胤禛便帶著盼竹向有著‘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美譽的黃山出發。
這天他們因為沿路的景色迷人，一時玩得盡興忘記了時間，兩人由傍晚開始趕路，可是過了二更天，還是到不了黃山腳下的小鎮。
胤禛輕輕的擁著盼竹：“你睡一會吧，看到農戶我們就投宿。”
“嗯!”盼竹輕輕的打了個嗬欠，埋首他的胸膛迷迷糊糊睡去。過了好一會兒，在半夢半醒中，盼竹感到胤禛將她輕輕的放置在馬頸上，然後感到他翻身下馬。她徒地醒了，望向胤禛的方向。
隻見胤禛走到一農戶門前敲門，門沒有打開旁邊的窗卻開了一條縫隙，然後馬上又合上了。正當胤禛要再次敲門時，屋內亮起了燭光，門也在此時打開了，一個年輕的文質彬彬的男子站在胤禛麵前。
胤禛心下奇怪這人一點都不像農戶，表麵卻淡淡道：“這位兄台，鄙人與內子路過此地，因事耽擱了不能投宿客棧，可否借宿一宵。”
那男子上下打量胤禛一番，再望望馬上的盼竹，微微一笑道：“小生也隻是路過此地，這農戶似是被丟空，我與內子也隻是借來歇一個晚上，這位兄台不介意的就請進吧。”
胤禛望望屋內，雖簡陋卻倒也幹淨。他折返馬旁把盼竹抱下，兩人進了屋內，那男子便馬上關好門坐到他內子身旁。那女子化著淡淡的妝容，顯得溫雅含蓄。那男子似乎感到盼竹在打量他們，便開口道：“小生姓衛字子風，請問兄台貴性。觀兄台衣飾，似是京中人氏，想必是和夫人到此遊玩的吧。”
“在下王氏。就如衛兄所言，因路況不熟，所以就耽擱了。”
那衛子風雖然努力顯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樣子，可是從他與他內子緊緊相握的手、雙膝不經意的抖動，盼竹還是敏銳的感到他們在恐慌或者說擔憂些什麼。
胤禛握著她的手，也不著痕跡的輕輕摩挲了她一下，想必胤禛也察覺到了。不會是胤禩派來的人吧!盼竹不動聲色的再次仔細打量這兩人，忽然間她鬆了口氣。胤禛用詢問的眼光望向她，正當她要細聲解說時，屋外響起了急促且淩亂的腳步聲說話聲，而且似乎來的人還不少。
隻見那女子的臉色馬上變得十分蒼白，那衛子風也顧不得胤禛他們了，緊緊的擁著那女子安慰道：“別怕，湘湘，無論去到那兒，我們也要在一起。”
胤禛走到窗邊打開一條縫隙往外看，有十多個官兵手持火把，還有幾個男子和一個縣官，和一個老鴇打扮的婦人，他們似乎在討論些什麼。胤禛轉過頭對著衛子風道：“這些人是來找你們的吧，你們犯了什麼法？”
“我想，這位姐姐是樂戶賤籍，而這位衛兄最差也是位秀才，兩人是私奔出逃了。”盼竹看著叫做湘湘的女子的鞋，雖然湘湘樂戶的衣衫都換去了，可是可能因為匆忙沒有換掉鞋子，所以她才能從衣飾看出這女子是樂戶賤籍。根據大清律例，屬於賤籍的人要穿有‘賤民’標誌的衣服、鞋子，而且不能與平民通婚的，更別說與天子門生通婚了。
衛子風與湘湘聞言倶麵色大變，兩人深情的望著對方，衛子風顯得非常痛苦：“王夫人說的對，湘兒的確是樂戶，可是我們卻是真心相愛，她出於汙泥而不染，更沒有自暴自棄，是一個世間難得的好女子。我們發誓要同生共死，沒有人沒有律法可以將我們分開的。”
盼竹看著兩個深深相愛卻又不被允許在一起的人，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和胤禛，心裏馬上就湧起了同病相憐的悲哀。她知道賤民中就以樂戶最為淒慘，樂戶賤籍是由明朝永樂皇帝奪取天下後，將政敵的妻女充當官妓，讓她們世代相傳，久習賤業。這些人因身陷樂籍，經常成為地方上的紳衿惡霸蹂躪的對象，而律法也不容她們跳出火坑。所以，衛風要與湘湘名正言順成為夫婦比她與胤禛在一起更難。現在來的官兵必然是要捉拿湘湘回去，最差的情況是要處死的。
這時候，屋外的官兵已經把屋團團圍住，一把蒼老的聲音也響起：“風兒，我知道你在裏邊，有人看見你了，風兒，你可是我們衛家九代單傳。你不能做傻事啊，更何況你是今科進士，你斷不可為了青樓女子斷送自己一生啊，老父求你了，你出來吧!”
湘湘聽到衛父這樣痛心疾首地呼喊，她哽咽著：“衛郞，你爹爹說的是，我們還是……。”
“不，湘兒，你忘了我們的誓言嗎？無論生死，我們也要在一起!”
盼竹的心絞痛著，為什麼老天爺不能讓有情人終成眷屬。盼竹難過的望向胤禛，眼裏盛滿了哀求，胤禛當然明白她是想要他出麵去救他們，畢竟一個皇子的身份地方官員能不給麵子嗎？可是，就是因為此事涉及了官員，此時此刻他才不能夠出麵。假如現在露麵隻怕要跟官府打交道，萬一被京中的官員(假如是八爺黨就更糟)知道，傳到皇阿瑪那裏就大事不妙。所以，他隻能沉痛的搖搖頭，眼裏是深深的無奈。
盼竹從胤禛的表情中，也看出來他擔心的是什麼。是啊，胤禛的前途、大清的江山!現時下他們是不能夠冒險的。盼竹聽著窗外越來越喧鬧的聲音，望著兩個準備殉情的人，隻能狠下心來向著衛子風湘湘跪下去：
“兩位，實不相瞞，我們也是私奔而逃，他已跟王爺的格格訂下親事，我是待選秀女。我們兩家跟各省各縣的官老爺相識，他們定必會預先打了招呼。我們是絕不能露麵的，假如我們被抓回去，我們想必隻能求死才能……可是……可是。”盼竹咬咬牙：“我已經懷有他的骨肉了，求兩位大發慈悲，你們就……出去吧，不要讓他們發現我們，求求你們了。”
說完盼竹更準備叩頭，但她此話一出，胤禛已經第一時間拉起她到懷裏，聲音顫抖而急切：“真的嗎？你真的懷了我的孩子!”盼竹望著胤禛喜出望外、激動的表情，她無力地點點頭。
“啊，這位妹妹!”湘湘掙開衛風的擁抱，撲到盼竹身邊：“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折磨人。”
“對不起，對不起，可是我隻能這樣求你們了!對不起!”盼竹流下痛苦的眼淚。
湘湘什麼也沒說，隻是不停的流淚。衛子風走過來擁著湘湘，他深切的看了盼竹與胤禛一眼，再看向湘湘然後當著胤禛倆吻住了湘湘，湘湘也拋開顧忌緊緊的擁吻衛子風。
門上響起了劇烈的敲打聲，還有要捉拿湘湘的聲音。衛子風萬般舍不得的放開湘湘，兩人忽然相視而笑，然後衛子風轉過頭來對胤禛與盼竹道：“你們躲起來吧。生或死，分或離現時對我們來說一切已經不重要了。”
湘湘緊緊的握了握盼竹的手，盼竹也想死死的抓著湘湘的手不讓她離開，但在這樣情勢之下，她也隻好任由胤禛帶著她藏起來。當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時，她覺得自己變成了個無情無義的劊子手，把衛子風和湘湘推向了死亡。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她隻能埋首胤禛的胸前壓抑著聲音痛哭。
胤禛體會到她是那麼的傷痛欲絕，亦清楚她的良知在責備她自己，所以他擁著她給予安撫並低聲承諾：“他們今晚被帶回去，按律法，衛子風是沒有事的，而湘湘也不會那麼快就有生命之險，我明天一早把你安頓好後，就想辦法去幫助他們。相信我，嗯!不要怪自己!不要哭了!”
盼竹痛楚的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哀求胤禛：“答應我，你一定要讓他們斯守一起活下去!”
胤禛掏出手巾為她抹去眼淚，柔聲哄她：“我會的，為了他們為了你，我一定會。不要哭!嗯，這樣對你，對肚子裏的孩子都不好的!乖!不要哭了。”
胤禛提到孩子時那種歡快欣喜的語氣，令到盼竹愁腸欲斷悲從中來，淚水更一發不可收拾。這讓胤禛不知所措：“怎麼了？盼兒？怎麼了，是否身子覺得難受？還是你擔心現在夢熊有兆不知該怎麼辦？別怕，我會保護你們的，這可是我們的孩子!盼兒，他一定會是阿哥，樣貌俊俏又聰明。他阿瑪會讓他健健康康，平平安安來到世上。”
阿哥!他們的孩子!天啊!胤禛是多麼的渴望!盼竹雙手緊緊的揪著胤禛的衣服，埋首其中哭得死去活來，最後竟然哭得昏過去，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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