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風鈴殺手名錄  半支煙DE溫柔:青絲成雪

章節字數:4472  更新時間:08-07-07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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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靜雲

    長安西郊的子夜,安靜恬然。

    某處民居側房內,一燈如豆。

    靜雲於梳妝台前坐下,輕輕坐下。低頭看著自己因日夜勞作而略顯粗糙的雙手,幹澀而微黃,每一縷印痕都寫上了歲月的痕記。她微微的歎了口氣,轉而拿起放於台前的發簪,忽地笑出聲來。

    青衫啊青衫,你終是棋差一著,輸給了我。

    靜夜安好,卻在這一刻失去了最初的怡然。有些事情早已在世人不知中發生,卻又無聲無息。

    一年前站在攤前欲買豆腐卻又身無分文的女子清淅的浮現於她的腦海。

    任誰都不知道,她一眼便看出那女子為蛇妖所化,一言便知曉那女子必是有意而來。她作出平易寬和之態,不過是為了一探究竟。麵對那女子遞過來空空如也的雙手,她不言計較;聽說那女子流落異鄉,她順其意將其帶至家中,名為暫住,任彼此都在心中偷笑。其實,誰都不知道是誰占了先機。

    靜雲的手指從玉簪上滑過。那翠綠的色澤通透得有些耀眼,油燈映出的一道光落在她的眼裏,悄然透露出她的那分得意。

    青衫。你真的笨得可以。秀麗的臉上透出幾分鄙夷。

    你以為你來到這裏就可以得到惠生。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有幾斤幾兩。你以為你那初初千年的道行可以逃出我的掌心。

    我給你機會與他送傘,想斷了你的癡心妄想,這事也就這樣作罷。是你不放手,是你自找苦吃,竟然還故作贏弱想逼惠生入蠱。也好,剛好斷了你的念順了我的心。可惜你太過執迷,半夜還立於我的床前。你拿著那把破傘,想收了我去做那最後一支傘骨?我就讓你明白什麼叫做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過是假裝的一句夢囈,便讓你轉了心思立生悔意。

    那畫師瞎了眼亂說之言你也可信,還聽他所言捐出前生後世。

    不過話說回來,那幻變的一刻到甚是好看。滿天的碧綠光華也讓我見識了幾許。隻是你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隻能乖乖的落在我的發間,看我與他溫存。你不寂寞麼,你不妒忌麼?

    我告訴你。惠生從來都是我的。靜雲狠狠地道。

    你怎麼不想想,紫竹林裏的萬年清竹怎會輸給你?

    你不曾聽過菩薩的佛音,又怎會知道尋齊三世至善者的心血便可轉世為仙?哪需像你這般苦苦修煉?

    三世了,我整整過了三世。這一世我找了整整五百年才找到惠生。若是我就這般輸給了你,要如何麵對那曾經過去的三生三世?

    靜雲突然停止對玉簪的控訴,慢慢站起來走到窗前。

    窗外明月當空,將近滿圓。整個西郊與月色溶為一體,於靜夜裏描出淺銀色的畫麵。

    她折回身盯著玉簪,將其插入發間。

    明天。明天我一定會帶著你。我要讓你看見你心愛的男人以一種什麼樣的表情遠離塵世!

    話音落處,她的嘴角微微上揚,以一種傲然的神態。

    明夜。就是最好的時機。

    畫魂

    是夜。五莊觀。

    一位模樣怪異的男子端坐其間。說他奇怪,是因為他與常人不同的外貌,大塊的黑色眼圈暫且不提,光是那滿身黑白相間的毛發就足以令人卻步。隻見他左手拂案右手握筆,果真是最好的狼毫,尖齊圓健。他將狼毫筆輕輕在硯中潤了墨,那狼毫的筆尖立刻墨光可鑒,卻遲遲不見落下。

    這一位。便是傳說中必將繪盡紅塵天下事的雲遊畫師,畫魂。

    他猶疑了許久,最終將筆擱置在案頭,輕輕的搖了搖頭。

    忽覺一道熒光閃過,畫魂一躍而起直抵窗前。什麼人?他低喝。

    但見一團淡綠色的光球於他麵前停下,閃爍不已。他行至案前拿起狼毫於光團前劃過,華光淡去,一名青衣女子漸漸顯出形來。果然是清秀女子,相貌嬌好卻滿麵驚色,一臉梨花帶雨。

    畫師救命。那聲音於哽咽中透中急切。

    似曾相識的麵容。畫魂迅速中記憶裏找尋關於這個女子的部分。

    是了。這女子喚作青衫,泰山腳下的千年蛇妖,為報多年恩情,一年前為自己親手所化。前世今生已全數捐出,為何今日又來此處追尋?

    畫師,畫師!青衫早已泣不成聲。卻又聲聲念著他的名。

    畫魂將青衫引至座前,卻發現她不過是一縷薄魂,全無實體。

    雖是魂魄,卻又在畫魂麵前雙膝落地。畫師,我求你,去救救惠生。我想這天下除了你,怕是找不到第二人可以救他了。

    惠生?畫魂喃喃念道。

    是那個救她的男子吧。當年他將青衫魂魄化為的一傘一簪贈予他們夫妻二人,應是幸福完滿了。

    是。惠生。青衫語調漸見清淅。

    靜雲是萬年竹妖,為了成仙她曆經三世,取至善之人心血。她說這是最後一世,這一世,她要取的,是惠生的心血啊!我聽她說明晚就是動手之時,一時情切從玉簪裏掙紮出來,隻為求你救惠生一命!

    畫魂心中一驚,於房內來回走動。

    青衫撲過來想求他,卻撲了個空。臉色為之一變。

    畫師,怎麼會這樣?為何我碰不到你。

    你的前世今生早已全無,又哪裏來的實體。你現在不過是一抹遊魂,七十二個時辰之內若不能回歸原處,定將魂飛魄散。畫魂一邊答她的話一邊低頭沉思。

    明晚。她說明晚就要取惠生的心血。就算是魂飛魄散,我也要救惠生!青衫一臉的決絕,生生望著畫魂。

    這臉上,寫滿所有往生的渴望。不為了自己,隻為心中所愛之人。

    愛一個人,或許真的會忘掉自己,隻願換來他一日安好。這愛,日久綿長,生生不息。

    狼毫筆收入簍中,正要將暗紋箋收入囊中。他抬頭轉向青衫。

    你,不如先落入這紙中,隨我一同上路吧。這樣比較快。

    綠影掠過,白淨的宣紙上獨立佳人,卻滿紙悲傷。

    這塵世早已為黑暗所傷,難得有情人。

    惠生

    四月的長安,春光正好。竹林內翠色欲滴,青草氣息從皮膚發間潤入心田。

    惠生背著砍好的新竹急步回家。今天,是他二十四歲的生辰,靜雲昨夜便細細告訴他要送他一份特別的禮物。

    靜雲,他結發的妻。嫻靜賢良,清雅脫俗。街坊鄰裏無人不稱讚她的嫻慧。有妻若此,夫複何求。

    即便是就此終老,他也心甘情願。

    天色將晚,行色也匆。當惠生站在屋沿下,放下沉重的背簍,此時,天已入黑。

    不見一如往昔的嫋嫋炊煙,家,有些異樣的安靜。

    他快步行入房內,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麵而來。一個人那麼多年,能聞到家的味道,於每一刻而言,都是種難得的幸福。

    靜雲就在房內的一側站著。那背影如此親切,一點點溫暖他略顯疲憊的身軀。

    靜雲。他輕聲喚她的名,急急的走過去。

    別動!靜雲的聲音不複從前的溫柔,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

    他頓住。這聲音如此陌生。可是眼前,明明是他的靜雲,他愛著的妻。

    許久。靜雲緩緩轉過身來。一臉漠然。

    我煮了你喜歡的青草茶,放在桌上了。你把它喝了吧。依然是那種冷漠的語調,惠生莫名的打了個冷顫。不知何故。

    他從來都是個聽話的夫君。隻是用力咬了一下唇,依言走過去,端起茶,一飲而盡,習慣性的用衣袖擦了擦嘴。又衝著靜雲笑了。

    娘子。我喝完了。到底是什麼事嘛,不要生我的氣了。他天真的以為是自己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惹靜雲生氣了,一臉嬉皮笑臉想哄她開心。

    其實人有的時候就是這般天真,把不願相信的事情當作一種假象。

    一抹詭異的笑在靜雲臉上綻開,一如炎夏裏悄然盛放的曼陀羅。

    她一步一移的走近惠生,沉重而緩慢。

    惠生笑了。隻要靜雲不生氣,要他做什麼都好。如果他知道生命將在下一刻消逝,不知道他還會不會這樣開心的微笑。

    他突然看見靜心手上有件物體閃著寒光。一柄殘劍,斷裂的痕跡早已因歲月而模糊不清,卻依然閃著清亮的光芒。

    好奇麼?靜雲的嘴角扯動。情殤,傳說中的上古神器。跟你多說也無用,你這俗人,要跟你解釋什麼是上古神器真是白費功夫!她的聲音鬥然降到零點,不留一絲餘溫。

    惠生被嚇得連連退步,他不明白為什麼往日千般溫柔的靜雲會搖身一變如惡魔般可怕。心,開始不受控製的狂跳,差一點不能呼吸。

    你。你。連聲音都被壓抑,細如蚊蠅。

    我不是什麼靜雲!我是紫竹林裏的竹妖!妖你總懂吧!陪在你身邊這麼多年,不過是為了等這一天。靜雲憤憤的伸出手。

    你看我的手!就為了陪你這落魄男人,我付出了多少。你還記得它曾經的光滑細致潔淨無瑕麼?你知不知道我為了這一天忍受了多少?那眼神裏射出的憤怒,像一把利劍,盡數落遍惠生的每一寸發膚。

    你後悔了吧!後悔那一日沒有同青衫在一起?靜雲肆無忌憚的笑起來。整張臉開始扭曲變形,不複最初的美好。

    她是真正愛你的人,可惜。可惜你肉眼凡胎看不真切!

    一句一句聲聲入耳,卻又如一刀一刀切肉之痛。

    他一退再退。終於退無可退。

    顫抖的手無力的落在牆上,他張開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身體開始慢慢發軟,越來越無力,整個人像一堆爛泥,軟軟的攤在地上。他開始明白茶裏被靜雲下了藥,他開始相信眼前這個相依為命許多年的結發妻子是一個萬年竹妖,他開始沉默。一滴淚,從他的眼角緩緩滑落在地上。這一滴淚裏,寫滿絕望與痛苦。

    情殤過處,不留餘生。

    靜雲的左手化為利竹,直直刺入惠生心髒,一滴殷紅圓潤的血隨著碧綠的竹葉一同抽出,靜靜的躺在上麵。分外刺眼。

    她用力將手指咬出血跡,用力將破裂的傷口按在心血上。

    我要成仙了。哈哈。我要成仙了!她瘋狂的叫著,狂喜與等待的急切混作一團。

    忽然有佛音再起,她四處張望。心裏在暗暗的想,原來一切來得這樣快,快得讓她來不及發泄所有興奮。

    隻是,她錯了。

    佛光將整個房間照得宛如白晝一般,觀音大士於瞬間立於身前。

    妖孽,沾了些仙氣便私逃凡間,還膽敢偷去上古仙器下凡作亂!我來遲一步,竟讓你犯下如此彌天大禍!連觀音看見惠生的身體都覺得於心不忍,側過頭去。

    白光一轉而過。

    衣袖拂過之處,一切歸於安靜,一如最初。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不見靜雲,不見情殤。隻有惠生安安靜靜的躺在地上。

    鮮紅的血還在汩汩的流出,在冰涼的地麵漸漸凝固成形。

    滿月的光輝跨過窗台照進來,映在惠生的臉上。右耳垂邊,有一粒朱砂痣,在月色裏和著漫地殷紅的血,輝映成永世的悲涼。

    青衫

    竹林之外,畫魂已滿麵汗水。

    他不能停。因為每一刻他都能感受到背後的背囊中傳來的急切與哀傷。一如一年前青衫站在他麵前求他幻化的時刻。

    他突然有些恨自己力不從心。

    若是在當時就發現靜雲的不對,若是自己不說那一句關於真愛的佛揭,或許故事會有改變。

    他隻能竭盡全力,希望為時未晚。

    竹屋裏的景象令人遍體生寒。

    血液已經凝固成塊,惠生一襲白衣躺在其間,安靜得一如睡去。隻是那胸口宛如碗底的傷口讓人不寒而唳。

    畫魂無力的將青衫從畫中放出,整片綠影便已撲了過去。

    惠生!惠生!為什麼不等等我。為什麼不等我。這泣聲,句句悲切聲聲在耳。

    人這一世,最無力的便是看著深愛的人在眼前死去,卻又無能為力。而妖,也一樣。她沒有還陽之術,無力回天。

    青衫的聲音傳入畫魂的耳內。畫師,我求你,我求你救他。

    畫魂第一次覺得自己如此的無能,第一次真切的感覺到真愛帶來的痛楚,猶如親身。手指,在他的身後緊握成拳。

    竹屋再度亮如白日。觀音大世的聲音從遠空飄來。

    欲求生返,青絲成雪。

    語音未落,光已全無。隻留月光訴說屋內的哀傷。

    畫師!畫師!我知道你懂的!你幫幫我。青衫悲戚的眼神一如從前堅定。

    畫魂深知。自己無力拒絕。

    尾聲

    每一個人都會記得那一年的長安,初春的天下起綿綿大雪。人們奔走相告,定是天降祥年。每一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喜悅。隻是不知,這喜悅是因怎樣的悲傷而來。

    畫魂輕輕將青衫化成的新雪放入惠生的傷口。

    淩白的雪一點點化開,所有凝固的血液開始回流,全數貫入惠生體內。

    在惠生醒來的前一刻,他行步離開。

    不曾回頭。

    或許。他隻是不願再看到這樣的故事。

    或許。他隻是一個雲遊畫師,注定要一直行走在路上。

    桌上,油燈在奮力燃燼最後一刻的生命。

    和它一起放於桌麵的,是一根青綠的傘骨,澄澈碧綠。

    另有一幅攤開的畫,畫滿青衫對惠生的愛。

    那愛,從每一處眼角眉底逸出,在每一筆一畫中傾訴。

    這人世間最極致的愛,不是得到,是不求回報的付出。

    畫的左上角隻落了四個淋漓盡致的小楷。

    青絲成雪。

    青絲成雪,終成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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