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江流

第一卷  節二十五·林中深處

章節字數：3972  更新時間：20-01-22 0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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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皇甫青林按櫻庭彌所指的方向快步走了一段路，確定櫻庭彌不會追上來後，腳一歪，險些坐在地上。

    他雖然跟櫻庭彌說自己所修乃是劍道，其實不然。皇甫青林是劍道修士，可是他卻不是，坦白說他這些年來都是靠皇甫青林的身體來修行最好入門的氣道。那噬識蠱他確實是中招了，隻不過是皇甫青林這具身體也確實是劍道好手，就算如此，依靠身體本能也騙了櫻庭彌一手。

    正所謂裝逼一時爽，事後火葬場，一個丟了劍的妖劍道就跟一個沒有內力的大俠似的，此時若是櫻庭彌追來，他恐怕就直接歇菜了。

    幸好櫻庭彌沒追來。

    根據白虞的說法，中了那活花粉也就是噬識蠱的招兒，修為要又一段兒時間才能慢慢恢複，等找到了澄江帶他出去，以後修為自然恢複了，是以皇甫青林其實心裏還算有數。隻不過這林子裏霧氣厚重，裏麵還不知道有幾多危機，不知道是不是有條件熬到恢複修為了。

    思及此處，皇甫青林將劍入鞘，拄著劍柄靠樹休息了片刻，便又強撐著去找澄江了。

    越走霧氣越濃，轉眼已經不能視物，如今靈力不足，五感敏銳度降低，皇甫青林暗自感慨，恐怕能不能快點兒找到澄江，還要靠直覺。打起一萬個精神繼續走，偶爾聽到周圍簌簌的聲響，不能確定是人發出來的，還是野獸發出來的，皇甫青林突然想起來，原著裏似乎還有個什麼梗兒的，哦，對了，是它啊。

    原著裏櫻庭彌不知道怎麼做到的讓周圍的野獸紛紛攻擊澄江，卻不殺死，而是把他往湖裏趕。澄江一直到脫險後都不知道為什麼非要趕他進湖裏。原著裏他很聰明，他一直知道自己的血很特殊，北天派修道後他又明白了自己體質的不同，他一直很小心的隱藏自己，所以他一直不明白別人是怎麼知道的。

    他更不知道對他的血櫻庭彌到底有何企圖。現在屬於主角的疑惑，皇甫青林也有了。就算是知道劇情，皇甫青林也沒有全想明白，他隻知道這件事可能導致的結果是有一天澄江蒙冤被趕出北天派，不知道為什麼一定要讓他因為這件事蒙冤。

    而這個伏筆，或者是後來被作者忘了的設定，一直到全書結局都沒有再出現。真不該對一個爛尾文有啥期待呢，唉。

    皇甫青林已經走了很遠，周圍的聲音也越來越多，他漸漸的聽到了野獸的低吼。他心裏對自己說，近了近了，要注意了。收了思緒，心道看來櫻庭彌的方向沒有指錯，確實就是這裏。

    不再胡思亂想，謹慎的感受濃霧中的動向，突然，他手中的劍再次舉起來。皇甫青林再次提氣一躍，踏上周遭的一節樹幹借力刺出。迷霧中他的劍刺穿了什麼，低吼聲暮然變成了嚎叫，那聲音極是淒慘，皇甫青林隻覺得震耳欲聾，他趕忙拔劍回防，就見渾身漆黑夾著一股腐爛味兒的東西衝他過來了。

    妖獸。

    而且像是……死了很久的妖獸。

    看來澄江就在附近了。

    皇甫青林揮劍平砍，那妖獸的頭應聲而洛，在地上軲轆一圈兒停了，臭味兒更甚。他五感因霧氣變得遲鈍，但這砍成兩截的妖獸實體就在他麵前，那臭味兒簡直讓他生無可戀。

    誰弄來的這玩意惡心人啊，做一個壞人也不要這麼混蛋吧，敢不敢堂堂正正的虐主角！

    他一手捂住了口鼻，麵前被他砍斷的妖獸周圍迅速聚集了一群形狀各異的妖獸，有的似狼，有的像熊，奇形怪狀。唯一共通之處便是這些妖獸都是腐爛的屍體一般的難聞。

    那些妖獸撲過去就咬屍體，動物的撕扯毫無美感可言，腐爛的內髒被甩的到處都是，皇甫青林臉色青白險些惡心的吐出來，急急向後退幾步。

    妖獸們邊撕扯邊低嚎，皇甫青林警惕的看著那些妖獸，待他吃完了這腐肉，自然就要進攻他。果然，眾妖獸迅速將那斷成兩截兒的妖獸吃了，死了一個妖獸不夠吃，他們還想繼續吃東西，他們迅速圍向了皇甫青林。

    其中一個妖獸低低的吼了一聲，眾妖獸便前赴後繼的撲向皇甫青林。皇甫青林提劍便砍，一路退一路砍，砍了不知道多少也走了不知道多久。不過是一群死了的妖獸而已，並非不能匹敵，隻是他本就靈氣不足，隻依靠皇甫青林修劍道多年積攢的肌肉記憶，這樣無窮無盡的妖獸使他冷汗連連氣喘籲籲。

    他心知，若是一直如此，他恐怕也堅持不了多久了。

    這林中顯然是不會有救兵的，從遇到櫻庭彌至少有半個時辰過去了，白虞從湖中出來發現他不見了也許會來找人，也可能不會，那不是個古道熱腸的人。

    妖獸殺了很多卻還有更多。總是殺不完，總是要殺。他都不知道退了多久，隻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是異常疲憊，揮劍的手臂幾乎要斷掉。終於，在他又走一段路後緊追不舍的妖獸遲疑了，齊齊俯身低吼，卻沒有撲上來。

    皇甫青林見之心中大喜，隻有一種可能，澄江在這裏。

    澄江的血是毒藥，妖獸不敢咬他，隻能圍著他。所以這裏一定到了澄江劃出來的地盤了。

    果然，他又向後退去幾步妖獸沒有跟來，此時的他已經筋疲力盡，卻不敢坐下來休息。他大戰妖獸如此大的聲響，這麼近的地方，澄江若是清醒著必然能聽見。

    他一定是受傷了，沒辦法出來。皇甫青林心中惦記著澄江，咬著牙拄劍往深處走，越走霧氣就越稀薄，眼見就到了一個小水潭邊。這處雖是林中深處，奇怪的是樹木少了，周圍的落葉也少了，地表有很多鵝卵石鋪著，踩上去腳尚能落地，不像他來的路上那般難行。

    果然，澄江在這裏。此時他正靠著一截樹樁上坐著，臉色慘白，一個大腿上纏著的好幾道布條，血已經止住了，但是他坐的周圍都是他的血。

    一個人流了那麼多血，他不是死了，就是快要死了。

    皇甫青林快步走近，邊走邊喊了兩聲澄江，澄江沒有回答他。他的喉頭如同被人扼住，快步靠過去探他呼吸，然後才算鬆了一口氣。他沒死，還有呼吸，隻是昏過去了。

    皇甫青林將劍扔到地上，從懷裏摸出來元莘準備的藥，塞一顆進澄江嘴裏保證他吞咽下去了，這才一顆心又回到了肚子裏。

    元莘說過，她給的保命藥隻要人還有一口氣就能救回來。元莘作為天下名醫中的佼佼者，在醫術上的她的承諾可比元譚靠譜不知道多少倍。

    知道澄江這條小命可能是已經救回了一半了，皇甫青林這才發現自己剛剛緊張的跪在地上喂澄江藥，現在腿都麻了。他敲了敲自己的腿，重新坐在澄江身邊歎了口氣，這才撕開澄江腿上的破布條，打算重新包紮。

    可能太疼了，他動了一動澄江便小聲哼了一下，皇甫青林一時手不知道該放在哪裏，不敢動了，待澄江哼聲停了，他才趴在他耳邊像哄小孩兒似的說：

    “澄江，是師父，我來給你包紮傷口，你先忍忍一會兒就好了。”

    澄江隨時昏迷，卻下意識的應了，眼睛沒有睜開，卻像是做夢似的呢喃了一句：“師父，師父……疼。”

    皇甫青林的心狠狠的被揪了一下，這孩子，得多疼啊……他帶大的孩子他比誰都清楚，這孩子有時候就是死鴨子嘴硬，平時便是比試時被人揍了也從不肯說疼。

    這樣的一個小孩兒現在說疼了，那要多疼啊。

    他突然眼眶一紅，鼻子有些發酸，手上卻越發輕了。

    “一會兒就不疼了，師父何時騙過你。睡吧，等你睡醒了就好了。”

    昏睡中的澄江似是真的聽到了，輕輕嗯了一聲，果然沒有再發出聲音了。

    皇甫青林又歎了一聲，便小心的一點點將纏著止血的布條割開了，為他上藥。澄江腿上傷口明顯，顯然是被刀割傷的，傷口見骨，下手的人又狠又準。這傷口又因為沒有來得及上藥加上被野獸驅趕才會流血太多。

    是什麼人要跟澄江近身搏鬥，又用刀出色呢？皇甫青林搜遍了他知道的這樣的高手，確實實在想不出來。

    他手上沒有閑著，將藥膏倒出來，那藥膏黑色的黏糊糊，一股子糊味兒，皇甫青林按照元莘說的把傷口連同附近都塗上了，然後撕了自己幹淨的中衣給澄江重新包紮好。

    按照元莘所說，在傷口上塗了此藥，隻要不是個死人，便能白骨生肉。皇甫青林喃喃自語：“元莘啊元莘，若是你這藥沒你說的那般有用，你去哪兒給我賠個徒兒來呢？”

    給他上好藥，又到小水潭裏取了水喂給澄江。然後皇甫青林就在一旁打坐，守著澄江。

    從子母墜傳遞消息後他一直沒有休息，一路風塵仆仆，就為了把澄江撈出來。現下澄江已經找到了，雖是傷重，卻一定能活過來，等他稍微好些能走了，帶著他殺出去拚一下也不是不能做到。

    待皇甫青林再睜開眼時，澄江已經睡熟了，神態還算安詳，搭上他額頭試試，還沒有發燒。他又為他把過脈，確定脈象強勁有力，元莘的藥已經開始起效了。

    心中稍定，打坐也讓他恢複了一些體力，不再那麼疲勞。隻是這麼大的霧裏看不出來時間過了多久，他進來時午時剛過，找到澄江花了些時間再坐了一會兒，此時天應該快黑了。

    周圍仍舊不斷傳來妖獸的低吼聲，那些妖獸果然還在圍著他們打轉，或許是澄江的血讓他們害怕了，它們沒有一個敢進來半分，隻是圍著。既然暫時是安全的，皇甫青林索性擴大了活動範圍。

    他先是起身去水潭裏喝水，順便找找有沒有能吃的魚之類的。隻可惜這個小水潭是秋水潭的水流出來彙聚成的，秋水潭乃衝天煞所在，自然沒有什麼靈物。

    然而，天之道，損有餘而補不足。一旦水流到了這處林疏霧稀之地，自然便去了死氣，有了靈氣。掬水之際，便有些魚兒貼著皇甫青林的手掌遊過，似是不怕人一樣。

    皇甫青林見了，心中隻有一個字，餓，若還再添一個字，那便是吃。從早上許界城吃了碗餛飩到現在已經快餓成照片了，他毫不猶豫，找了截樹枝削尖了站水潭裏叉起了魚。

    這件事他其實從沒做過，但是生存麵前，人總是能生出無限的勇氣。他站在那裏凝神以待，就算天辣麼黑，就算魚又辣麼狡猾，他也不打算放棄。然而他高估了秋水潭土著們的智商，戳了一會兒還真的有幾個智商欠費的魚被他戳到了。

    皇甫青林的心情突然就好了起來，就算是這麼糟糕的今天，也還是天不絕人之路，足見這事上的是都有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之時。於是他快速將魚內髒去了，攏火烤魚，雖然味道稱不上美，但人已經餓極了，哪還有那麼多講究嘛。

    一條魚他吃了個七七八八，吃完了再看澄江，仍然昏睡著沒有醒來的跡象。皇甫青林又撿了捆幹些的柴，將火堆生在了澄江身邊。因實在不敢挪他怕傷口裂開，夜裏冷澄江又有傷怕他實在難受，皇甫青林想了想，便將身上的大衣服脫了都給他蓋上，他自己也靠上了澄江靠著的那樹樁，鑽到澄江身邊。

    他二人如今隻有皇甫青林的一件大衣服能禦寒，衣服下麵的澄江也許失血過多渾身冰冷，靠著皇甫青林的身子又冷又硬。皇甫青林又是一陣心疼，小心翼翼的把他挪到了自己懷裏，輕聲道：

    “睡吧睡吧，醒來了師父就帶你回去。”

    說罷他便也閉目休息了。隻是沒想到他這一閉眼，便又陷入了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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