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338 更新時間：20-02-16 12:00
讀靈是一種可以讀取魂魄記憶的法術。施術者會提取魂魄裏的靈識，以死者的視角經曆他們生前的片段。
“可是這魂魄如此破碎，能存有多少靈識啊。”
蘇渙合上眼道：“有多少就先看多少。”這畢竟是他姐姐。他離開的日子，不知道姐姐在齊王府的日子過的如何。她生前與自己最是親近，郡主也是知道的。此刻變成這副模樣，定是遭受過很多次打擊。蘇渙心裏有些發堵，心疼她替自己遭受的一切，默念了法咒。
小黑知道勸他不成，便造了結界護他倆周全。然後握住短刃做備戰姿態，道：“此地情況多變，快去快回。”
那抹殘魂裏突然浮現出一些白色光點，慢慢凝聚融彙成一個光球，移動到蘇渙額間，慢慢滲入進去。
【郡主竟然穿喜服自盡了。】
【大凶，大凶啊！這必是要化成厲鬼，索要性命的！】
【苒兒，你為什麼想不開。好男人不多的是，何必為一個不懂得珍惜你的人付出性命！】
【母妃，您保重身體……】
【你走！都是因為你那個弟弟，都是因為你！】
【我……】
【你們家不想入贅便直說，何必編造謊話。駙馬的頭銜還辱了他不成？苒兒真情實意對他，他倒好，一句話不說便消失了。白白枉送了我寶貝女兒的性命……若是找到了他，必要他來陪葬！】
蘇沁跪在靈前，一把一把的燒著紙錢。她低語道：“苒妹妹，你為何這麼傻。我曾告訴你讓你放棄他，你為何還對他一往情深。就算他沒有離開，遵從父母之意與你成親，以他冷淡的性子也定是不合美。隻留住了人，卻沒有心，這樣的日子過著有何意思。可時至今日，你依舊困於自己的心結，白白丟了性命。這世上的男人又不是隻有他一個……我那樣的勸你，你怎麼就……唉……”蘇沁抬手擦了擦眼淚。
這時突然一陣陰風吹過，靈前的燭火隨風狂亂搖曳。原本昏黃的火苗突然間變成了陰慘慘的藍色，連火盆裏燒著的紙錢也被風卷走，熄滅在空中。
蘇沁被這股陰風吹的抬起手用袖子遮擋著臉。隱約間仿佛聽到女子淒慘的笑聲，尖銳又冷冽。她微微睜眼，隻見一雙猩紅的鴛鴦繡麵的布鞋，輕飄飄的落在眼前，緊接著婚服厚重的下擺蓋住了腳麵。
她心裏一驚，隻覺得身子發寒，不受控製的歪倒在一旁。她低著頭，用袖子捂著眼睛，聲音顫抖的道：“苒妹妹，渙兒從不曾對你承諾過什麼，你又何必糾結於他。放下心中芥蒂，早日入輪回。如若有緣，下輩子或許還能再見。”
那裙擺隨身體晃動了一下，隻聽到一空洞又冷冽的女聲道：“他為什麼不想娶我？是我不夠好嗎？他為什麼要走？他為什麼拋下我要走？”
蘇沁身子微微顫抖著，她知曉郡主這是化成厲鬼回來了。厲鬼現世，定是要索人性命才肯罷休，怕是今晚自己凶多吉少了。
“渙……渙哥哥……”梁姝苒猛地俯下身，一手突然掐住了蘇沁的脖子將人提了起來。一雙眼睛隻剩紅黑兩色，她慘淡的咧嘴一笑，殷紅的血從眼眶溢出，她歪了一下頭道：“蘇……你知道蘇渙在哪？他在哪！”
蘇沁被掐的臉漲紅，揮手想要掙紮出來。她突然想起什麼，從頭上拔下一支玉簪，猛地戳進梁姝苒掐著她的手上。
“啊——”梁姝苒一聲淒厲地慘叫，手像被烈焰灼傷一般，頓時鬆了手。
蘇沁跌坐在地上，看著梁姝苒捂著手慘叫，她顧不得別的，急忙手腳並用的爬起來要跑出靈堂。可偏偏裙擺太長礙了事，蘇沁撲倒在地上。
“嫂嫂……嫂嫂你不要走……你別丟下苒兒……”
蘇沁驚得轉過身。
蘇渙隻覺得眼前一紅，像蒙上了一層血霧。耳朵也像是耳鳴一樣嗡嗡的聽不到任何聲響，他痛苦地失聲大喊，感覺有東西正從身體中間剖開他一般。
“上仙？蘇渙！喂！快出來！”
他隱隱的覺得小黑在喚他，模糊不清。
“快醒醒！”
“啊——”蘇渙難受的大喊一聲，身子往後一仰脫離了那白色的光點。他猛地睜開了眼，呼吸急促的用手撐住了身體。
小黑蹲下身攙扶他坐起來，問道：“怎麼樣？看到什麼？”
蘇渙平複了一下呼吸，抬頭看著那抹殘魂道：“她……她是蘇沁。”
“真的是你姐姐？”
蘇渙掙脫開小黑，跪在地上朝殘魂拜了一拜。接著從腰袋裏抽出一張黃紙鋪在地上，咬破了指尖畫了一個法陣。待到畫好，他雙手結印默念法咒，大喊了一聲“收。”那本來暗紅血跡描繪出來的法陣突然泛出紅光，平地起了旋風將魂吸入到紙麵。
蘇渙念了一聲尊號，恭敬的將黃紙收起折好，裝進腰袋裏。他跪在地上呆了一會兒，道：“她或許害怕來的人是我，就一直不停的告誡闖進王府裏的人。”
小黑蹲在他身邊道：“你的意思，她魂魄變成現在這樣也是因為那個郡主？”
“正是……”蘇渙突然捏住自己的右手腕。剛才耗費了些靈力，又看到了姐姐的慘死，隻覺得手腕上的怨有些發燙，心裏似乎起了一絲殺心。
“上仙。”小黑聽他悶哼一聲，急忙攙住他。隻見著蘇渙抬眼看向前邊的銀安殿，瞬間有紅光從眼裏閃過。小黑一愣。“你……”
蘇渙轉過頭，又恢複了以往的神情，他道了聲無事，就著小黑的攙扶站了起來。
這時，突然有個十二三歲的少年邁步從銀安殿裏走了出來。他手裏端著一個托盤，盤子上是一朵碩大的紅綢花。少年徑直走向他們，到了麵前躬身道：“新郎既然到了，就快去接你的新娘吧，吉時已到，新郎可不要再耽擱了。”
蘇渙冷哼一聲道：“新娘現在何處？待會兒我們又要到何處？”
少年道：“新娘在內廷閨房，待會兒到銀安殿行拜禮。”
蘇渙轉過頭看著小黑，他倆交換了一下眼神，隨即點點頭，有了下一步打算。
少年領著蘇渙穿過銀安殿。殿中的齊王與齊王妃呆坐在正廳，身旁立著世子，還有幾個王府親眷。此刻他們同那些遊魂一樣都麵無表情的隨著蘇渙的移動轉動著脖子，與這喜慶的布置搭配在一起，詭異極了。
銀安殿過後，還要穿過樂壽堂，過了王府花園才是內庭。此刻的王府花園點綴著燈籠與漂浮的燭火，紅色的帷幔裝飾其中。荷塘裏的荷花盛開，一旁的畫舫燈火通明，似乎裏麵還有舞伎在跳舞，不過此刻因為蘇渙的路過，全都擠在窗邊看著他。
他們走在迂回的遊廊上，繞過花園正中的荷花池跟畫舫，朝一四合院走去。
小黑變成了小蛇掛在蘇渙的脖子上，金色的眼睛看著王府裏的一切，一種熟悉感油然而生。他好似也被人這樣領著，走過這些地方。腦袋又有點疼，小黑甩了甩腦袋，想抬手撓一撓額頭，卻怎麼也夠不到。呃……忘了……現在這個形態，他用手撓撓胸脯都做不到……
蘇渙覺得小黑的兩個小爪子勾著自己的衣服在肩膀上踩了踩，歪過頭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怎麼了？”
小黑俯下身掛在他肩膀上，道：“頭疼……”
“又頭疼？”
有陣風吹過，蘇渙隱隱的聽到一陣鈴鐺的響聲，像是從牆邊傳來的。因為此地全都布了障眼法，需要開慧眼才能看得清本來麵目，但是那鈴聲仍然能穿透迷障讓蘇渙聽到，定是當初哪位高人作法留下的。
小黑也聽到了。但是聽到鈴鐺的聲響後，那感覺在腦內仿佛如撞鍾一般嗡嗡直響，似乎有什麼東西要衝破腦殼的阻礙呼之欲出，終是疼的他失去了意識。
“小黑！”紅綢花掉在了地上，蘇渙伸手接住了從肩膀上滑落下來的小黑。
因為花落了地，那少年在前邊突然停下，轉過頭看著地上的紅綢花，表情突然猙獰起來。他伸出手猛地朝蘇渙撲來，嘴裏發出來的聲音都有些變調，仿佛有個女人在通過他的嘴喊了出來。“你不想娶我！你為什麼不娶我！”
蘇渙懷裏抱著小黑，抬眼便看見少年猙獰的朝他撲來，他抬手一揮袖子，似有一道白光射出，將少年彈了出去。
那少年腦袋磕在了台階上，兩眼一翻暈了過去。眼見著魂魄顫顫悠悠的要離體，又被蘇渙掐著訣的手指給摁了回去。少年魂魄不全，暈死過去魂魄便急不可待的要去跟缺失的部分彙合。萬一離了身，怕是會跟其他遊魂一樣被困在這王府內。
蘇渙隻覺得右手又是一陣脹痛，胸口都跟著疼了一下。他咬了咬牙走上前，一樣畫了個定魂的符咒拍在少年的額頭，就地做了個護身的結界。這才看著懷裏的小黑。蘇渙把小黑平鋪在小臂上，四根手指繞著他此刻軟綿綿的身子，撓了撓他的額頭道：“小黑？”
小黑迷糊中，仿佛見自己與紅衣女子過招，漫天的閃電如傾瀉而下的流瀑一般打在女子周圍。可女子毫不畏懼，依舊直麵進攻，紅色的長指甲從眼前劃過。
【難道他不可恨嘛！】
【還不是因為你執念太深！早點放下這心中的執念，或許有緣你們倆還能再見上一麵。】
【今生求不到的！何必要奢望來生！他拋下我而去，我就在此地舍上性命詛咒於他！生生世世都要帶著我詛咒留下的枷鎖！不管他輪回幾世，我都能一眼認出他。】
又是鈴聲，漫天響徹的鈴聲。那紅衣女子突然沒了抵抗，捂著耳朵蹲下身。天雷落下來的痕跡似乎在地上畫了一個巨大的法陣，將女子困在其中。她猛地抬起頭，頭發遮蓋下的眼睛血紅，道道血淚湧出。她伸出手掙紮著，卻仿佛被困在牢籠裏動彈不得。
【你……你到底是誰！這本就不是你該管的事！為什麼！這是為什麼！】
【我本來不好管閑事，誰讓你偏偏遇上了我。我解不了你執念，就將你封印在此，用時間來化了你的怨恨。】
【你不要走……放我出去！你不要走！】
小黑勾了勾小爪子，後腿軟綿綿的蹭了蘇渙的指縫一下，猛地睜開了眼。
蘇渙收了力，道：“醒了？”
小黑昂起頭看著回廊邊躺在地上的少年，回過頭看著他道：“他怎麼了？”
“大概是為接住你，把那個紅綢花掉地上的緣故。”蘇渙用腳踢了下那碩大的紅花。
他開始收緊肌肉從蘇渙手上滑到地上。落地後便化成人形從地上撿起那個花團，拍了拍上麵的塵土道：“你的靈力還要壓製右手的怨，就別隨便浪費了。”
蘇渙道：“誰知道你突然暈了。”
小黑撓撓頭，突然想到什麼轉頭看著牆邊的方向道：“對，鈴聲。你剛才也聽到鈴聲了吧？”
“是。”
小黑道：“那鈴鐺應該有鎮魂的作用。或許前幾日，就是這幾個孩子闖入破了這個陣局，把郡主放出來了。我剛才像是被這鈴聲震暈的，好像還看到了些以前的畫麵。”
“記憶？”
“嗯。我好像以前來過這……說不準那鈴鐺是我放的，我過去看看。”
以前？蘇渙不解的看著他。莫不是小黑以前是這宅子裏的蛇？又或者是……
小黑伸手抓起蘇渙的右手腕，感覺又有些發燙。他擔心的道：“還能撐得住嗎？”
蘇渙抽回手，用袖子蓋住道：“無事。”
小黑點點頭，一會兒他倆就兵分兩路了，他又囑咐道：“見到郡主後你就順著她的話說，別有反抗，也暫時先別激怒她。她有控魂的本事，萬一事態惡化，你也要好言好語的先穩住她！你現在有她的怨纏身，一定把握好分寸。”
如若是平常，小黑相信以蘇渙的本事對付這種不入流的厲鬼不成話下。可這個算是他的前緣業障，正麵交鋒隻能受製於她。要麼布陣把她消滅於陣中；要麼就化其心願，送入地府。總之一定要好言好語不能激怒。萬一怨恨增加，小黑怕那怨直入蘇渙身體，擾他心智化身為魔。剛才眼中一閃而過的紅光，小黑隻想是自己看錯了最好。
蘇渙知道小黑在擔心什麼，淡淡的道：“好。”
小黑這才想起手裏的紅綢花，遞給蘇渙道：“給。萬事小心。”
蘇渙點點頭，接了過來。
小黑突然一步向前伸手抱了一下他，便很快鬆開手繞過他，翻身越過旁邊的假山，朝另一邊跑去。
蘇渙不知道小黑此舉何意，隻是轉過頭看著他的身影敏捷的消失在假山後。這是他第二次看著小黑的背影離開，這一次心裏竟莫名有了波動。似有水滴落在平靜的湖麵，出現了漣漪。
他收了心神，剛要轉身，卻又看到遊魂迅速消失在山石裏。似乎跟門口看到那個，是同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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