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5632 更新時間:08-11-15 09:51
纖絡破風城。
執看著夏拓使者送來的卷軸,略覽了一下,便丟在一旁。他微展一下手指:“我知道了!”
“什麼?”使者簡直不敢相信他此時的態度,這等的漫不經心,這等的滿不在乎。好像隻是在看著最一般不過的彙總文書一般,我知道了?這算是什麼回答?
“你們大王在我們手中!若是你三日不到,我們……”他恥高氣揚的昂著頭,話剛說了一半,忽然生生的止住了。因為,執已經來到了他的身邊,他根本沒看清他是如何從高座上而下,然後掠展身姿過來的。隻覺得光影一閃,他竟然,已經站到了他的麵前!
“我說我知道了,聽不懂嗎?”執一伸手,閃電般的扼住了他的喉。執的動作奇快,出手間毫無半點預兆,甚至連抬手掠動的氣息都沒有,他的五指,已經牢牢的嵌進了對方的喉頸!
“你……你……竟敢……”執掌心之中的寒冷之氣順著他的脈息灌進他的體內,令他的牙齒都在亂戰個不休,他的喉間發出古怪的聲音,像是骨節要折斷一般。他的眼快要突跳出來一樣,瞬間已經布滿了血絲,他的手掙紮著扳著執的手臂,試圖將他的指節扳開!
“你聽不懂,我就再重複一次!我知道了!”執冷冷的看著他,一發力,竟將整個人拎了起來,他指尖的寒氣泛著藍色的微光,順著他的指,一直延伸到對方的喉嚨,然後,是他的臉,他的四肢。他如同霜凍的花草一般枯敗下去,幹癟下去,整個人如同要被風幹一般。那古怪的聲音越來越響,他的眼,竟然開始湧出血來!
“你的心跳實在是吵的要命,不過表情很不錯!”執略揚著眉,聲音竟是帶著愉悅的,他的指尖微一用力,那咯咯的聲音一下子嘎然而止,頭無力的垂倒在了胸前,再無半分的氣息。
“哼,這下聽懂了!”執冷笑著,徑直順著門將他直摜了出去,他的身體竟然堅硬如鐵,曲張著像是奇怪的雕塑。幹癟得如同沒有一絲血般,麵容扭曲得根本無法分辨。他的身軀一下子被丟到門外候著的幾位同行的腳底,一陣小小亂步驚呼之後,便再無半點聲響!
“活該!”淨倚著門,盯著落荒而逃的身影:“把他們一起殺了吧!”
“總要留個送信的!其他的隨你的便吧!”執回轉過身,看著桌上的卷軸。他們所想的壞結果,還是發生了啊!他的表情依舊是平靜。但是,身體卻掙紮著裂了開來。有黑氣順著領口氳了上來,浮蕩在他的身側。他卻未覺般的,眼微眯了起來,狐部的偵察還沒有回來,他現在不知道也究竟是被囚在何地,所以,他還需要等!他知道,也並沒有死,冬寧若是將死,會發出獨有的鳴音,這種聲音無論多遠。同族之間都可以感應,一如哀月的琴音。那鳴音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告知最近的同類,去繼承他們的力量。從而,留下他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盡管是如此,他還是難以抑製,身體深處憤怒的願念,還有,牽掛!若不是在臨行之前他們早有計劃,他或者真就如此直入夏拓,去尋那該死的夏拓風夕,還有,鳳翼棲梧!
“大人,城外有人求見!”無為站在門口說著:“說是從東邊來的!”
“東邊?”執略是詫異了起來,東國的人嗎?怎麼會突然跑來這裏?
“是啊!他們說是接了西國王後的信,過來幫助大人!”無為也是一臉的不解:“他們有西海的信物!我們要不要……”
“放他們進來吧!”執略沉吟了下,揚聲說著。東國這次並未參戰,開戰之前已經明確表示兩不相幫!難不成看他們坐收各各周邊盟國,也想貪分一杯羹嗎?他們什麼時候又跟西國交起好來了?執正想著,氣息已經漸近,濃重的東國氣息,讓他不由自主的想起,當初在四城的戰事!他的手指,不由的曲張了起來,他的力現在無處可使,拱動在他的體內,讓他難以發泄!真是正好,若是那些藤妖想來這裏討便宜,正好用來安撫他掙紮不休的靈魂!
“執大人!”來人剛一出聲,執渾身都不由的一震,這氣息,真是令他難忘!他猛的一回身,盯著麵前的人:“春播休淮!”
果然是她,春播休淮!他險些死在她手上,人類與妖怪的結合體,身體裏卻有著紛雜混亂的靈魂!他盯著她,以及隨著她身後而來的,春播若月!兩人竟然都是一派泰然自若的表情,甚至還帶著若有似無的微笑。
“好久不見了!春播休淮!”執慢慢踱過來,身體裏的寒意卻在滋長著,他慢慢的活動著手腕,一臉的清淺微笑,緩聲說著。
“我是接到西海王後的信,來這裏幫你!”休淮麵色不改,碧眸深遂,手微揚,一個環魚墜自手中而出:“大人不用草木皆兵,隻有我跟若月前來,怎能是大人的對手?”
執掠掃一眼她手中的東西,揚起眉來:“我這裏沒什麼需要尊駕的地方!請回吧!”他抖抖衣袖:“休淮,我與你之間還未了賬,你最好不要多生事端!”
“大人不需掩示,貴國大王,不是身陷夏拓嗎?”休淮開門見山的說著,她看著執:“我此時前來,絕非有所圖謀。而是真心想助大人一臂之力,大人又何必拒人千裏?!”
“東國開戰之前,已經明確表明中立。不參與任何紛爭,此時又突然現身於此,還說絕非圖謀!”執輕哼出聲:“休淮,我知道東國多算計!除了讚你一聲消息靈通之外,其他的……”他突然貼近過來,盯著她深碧的眼眸:“不要以為,也現在不在,你就能蠢蠢欲動!你還真以為,你是木法無敵嗎?”
“我們這次來,並不是受了我國大王所咐。而是應西海所請,並不為東國,隻為私交!”休淮麵色不動,回眼看他:“大人信也好,不信也好,待得西海來人,自然分明!”休淮將手中的魚墜一攬,攤在掌心:“若不因此,我才不願牽涉其中,為你等這樣的妖怪拚命!”
正言語間,忽然無為又在門口說:“大人,西海的人到了。正在城外!”休淮聽聞,唇間掠出微笑:“他們讓我們急急而來,自己卻是姍姍來遲!再晚一步,說不定執大人就要動手殺人了!”她言語略帶細謔,執卻並不理會她的譏諷,示意無為讓人進來。
片刻時間,腳步聲已經紛遝,近在咫尺,然後一行人就轉進正堂大門。正是秋執龍璃,還有,莫思清!
若月的眼一下子睜大了,他指著思清,還未開口,龍璃已經對著他低呼出聲:“春播若月,你還真來了!”
他話一出口,執已經了悟。還真是西海找來的人呢!他看著龍璃,迎身過去:“我不知道是大王與王後親身駕到,恕我不曾遠迎!”
執略擺了下手,低語著:“我一得到消息,本想派人先行,總是怕你忍不住要殺過去。後來想想,還是小王親來比較好。以應我們同盟之誼!”
若月瞪著思清,愣了半晌,這才開口:“你,你怎麼也。。。”,休淮卻是明了,她看著思清,淡笑著:“怎麼?怕我不來麼?”她料中了思清的心事,卻讓思清有些澀然,她低下眉眼:“我總是擔心朋友的!”她還要再說,已經被龍璃一把拖到身邊:“既然來了,就快些商議妥當,怎麼把冬寧兄救出來才好!”
執看著滿屋的人,一時之間還有些無法適應。正確的說,他感覺到身體內部有種奇怪的情感在滋長,也在臨行之前的確致信給了西國,但卻並不指望他們真能來相助。不過是抱著試試的念頭罷了,西北雖為同盟,一同向南吞進,那是因為有共同的利益,就是瓜分更多的領土。如今北國有難,西國卻是一片情勢大好,他們根本犯不上來管這裏的死活。就算北國被夏拓吞吃,他們也沒有任何的損失,他們遠在西海之濱,就算是鳥,也難以淩渡。水法強勁,根本不用畏懼南國火力,這次幫他們,實在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但是,他們卻真的來了,不僅是來了,還是國君親來了。再說春播,更是與冬寧一直為敵,早就勢同水火。此次戰敗,割讓四城並五百裏疆土,不心生怨恨已是奇聞,更惶惑前來相助?他實在是想不通,想不通他們這樣做能有什麼樣的好處,越是想不通,身體的疼痛卻越是掙紮開來。這種前所未有的奇怪願念在他體內滋長,難不成,又是人類的什麼新情感冒生出來了麼?
“大人不用多慮,這裏已經是北屬之地,遍布北國兵馬。就算我們想生事,也沒那通天的本領!”休淮低語著:“隻因我欠人承諾,必須應允,別無他法!”她回眼看著思清:“我自有我的心願,卻願不在北國!”她的話外之音,思清聽得分明,她看著執,輕聲說著:“我與影西是最好的朋友,你是知道的!我不會放著她不管!”
“不會放著她不管?她與你並未聯宗結脈,你又何需如此!”執忍不住道出疑問,開口說著:“就算為她冒死,也在所不惜!”
“不錯!”思清看著他的眼,毫不畏懼迎上他的目光,一如影西一般的執著:“人類有一句話,士為知己者死。人類的情意,並不僅僅來緣於血親,也並不僅僅是因為愛慕!千金易得,知音難求,心靈的弦音,可以聽懂者廖廖。為此,身死也是值得!”
“士為知己者死!”他喃喃重複,一知半解,身體卻奇異的平靜了下來。人類的情感,有時複雜難懂,有時,卻簡單得令人難以相信。真是奇怪啊!
“話雖是如此,也不一定非要以死銘誌!既然是來救人,當然是損傷越少越好。所以我才會向休淮求援,請她幫忙!”思清接著說:“世上本就沒有無敵的法術,各展所長,才能發揮極致!”
“火法是木法的克星,在這裏她如何施展所長?”執輕哼著,看向休淮與若月:“我是不知道,他們在這裏能幫上什麼忙!”
“休淮有平渡之術,隻有她可無聲息的憑空消失,半點氣息也不留!他們擅結法陣,也擅解幻術,更會隱氣潛行,可遁地無聲,就連冬寧的藤花二部也是比不上的。”思清低語:“秋執擅水,憑水路隱氣,比你的狐部偵察更是有效!夏拓普通火法,對於秋執來說,根本沒有效用。他們當中,敢使用的獄火咒的隻是少數,以水禦火,正是克他們所長!”
執略是動容,這個女人,絕是不簡單!在妖怪的世界呆的時間不長,卻是對各家招法了然於胸。聽說她在西海製訂新政,搞的風生水起,連孤霜都要臣服於她!還真是不能小看了她呢!她敢於以人類之軀前來,是因為身體裏的妖怪之魂,所以肆無忌憚。但是她心思也著實慎密,若是她接受了女楨之力,儼然就是第二個當年的春播休淮!
“隻要我們彼此信任,相互協作,放下心中舊結!”思清看著執:“隻要我們計劃周詳,隻要……”下麵的話她沒說,隻要冬寧也跟影西可以拖得住,隻要上天給他們機會,唯有如此,才能成功!
“這些,不過是關於力量上的分配!要想平安的來回,還需要動點心思!”思清忽然低笑起來。這下,執又聽不懂了,他怔看著她:“如何動心思?”
“妖怪的通病,就是太過相信力量!其實,人心的謀算,才是最鋒銳的武器!”思清略咬著唇,看著執:“接下來的話,會有些刺耳,你要肯平心靜氣的聽完。我才說!”
執略是揚眉:“說吧,再怎麼刺耳,還是難免好奇想知道,所謂人心的謀算!”
“好!”思清點頭:“你馬上宣告天下,繼位為君!然後正式向夏拓宣戰,不用真打,造勢就行!”
“這又是什麼意思?”執眯起了眼,盯著她:“你現在是在逼著夏拓殺了也!”
“我要你以行動告訴夏拓,冬寧也已經成了棄子。他要如何處置,隨他的便!”思清毫不閃避他的眼光,直盯回去!
“你說什麼!”執身體的寒意一下子飛竄起來,激得思清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直跌到龍璃的懷裏。他的妖力激得思清一陣心蕩,內心又是翻湧了起來!
“急什麼,等她說完!”休淮上前一步,擋抵住他所發出的寒氣:“是你好奇要聽的!”
執壓住身體內部的力量,低語著:“我知道了,說吧!”
“從之前的鬱東鎮,到現在的鳳翼山。他搞出這麼多事來,無非是想謀奪冬寧!當然,也許還有女楨!”思清穩了下心神,繼續說著:“他一直用計謀,卻不肯與冬寧正麵為敵。他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想占據先機!無論他是想要冬寧,還是想要女楨,目的隻有一個,當然是為了抑製內心的焚火!他如此強烈的想抑製心火,正是暴露出他內心的願念,他很怕死!一個這麼怕死的人,當然不會做對自己沒有好處的事情!”
“這次他謀計已經成功,將冬寧也引到鳳翼山上去。但是,還是沒有殺冬寧也。我想,原因有二,一是,他想借此引你們來,除掉冬寧三人。這樣就可引致冬寧大亂,他便可以坐收漁利。二是,他殺不了冬寧也,或者說,他殺了冬寧也,帶給他的弊端,更勝於給他的好處!”
“你繼位為君,冬寧也便成棄子。你不入夏拓,他便沒有把握除掉你!充其量,隻能殺了冬寧也泄憤。但是,之前鬱東鎮,他折損大將鬱平舞,不但沒有任何動靜,反而將責任全推到鬱平舞的身上。夏拓各盟國受困,他是一個不救,以靜製動。從這兩點就可以看出,他根本就是一個為求自保而不惜一切的人。所以,他是不會僅僅隻為泄憤而去殺人的!”
“怕死的人,通常都很殘忍而且很膽小。也正是因為如此,現在他國內舉國皆兵,防察嚴密,想要毫發無傷的潛進去,根本就是難於登天!若是向他宣戰,他必然會調兵遣將,兵馬一動,自然會有疏漏,這樣我們才有機會潛進去。”
“你現在繼位,表明態度不去相救。他就不能使冬寧混亂,而且也可平定冬寧的軍心。他若想得到冬寧,就得正麵與你征戰。在時間上,或者要經曆很漫長的年頭。他能不能等到那一天都是問題!斷了他想借冬寧也牽製你的念頭,就算他馬上殺了冬寧也,充其量也是折你手足,而不能動你根本。對他而言,已經是一筆沒有賺頭的買賣!況且殺了冬寧也,更有理由讓你與他開戰,冬寧一戰,西海必出,他一以敵二,不但沒賺頭,根本就是血本無歸!一個怕死的人,想法會特別的多,為了保命,為了利益,怎麼會一聽到消息就馬上殺人?混亂他的心,我們才會有機可乘!”
“龍玉二部都是強勢衝鋒的好手,隻需在邊境之力施法結陣,造聲威已經足夠!他們不擅潛行,卻是外圍強援。夏拓這次有鳳翼強援,而且又大開東門,放沙馳國的難民進城!他連盟國都不救,卻跑去接收一直與他有仇的沙馳國的難民。我想,他早已經與沙馳暗結盟約。一定有沙馳國的好手混在其中。夏拓之中,藏龍臥虎,此去一定是危機重重。不先斷了他的念想,亂其心誌。我們根本九死一生!”
“在我們人類國度的古代,也曾經有過掠奪敵方的皇帝以牽製對方的行為。借此亂其民心,借此謀奪國土。最好的方法,就是扶立新君,以穩民心,破其計倆,逼他正麵交鋒!明朝的時候有過這樣的事例,皇帝被困敵國數載,最後在無利可圖的時候,終於還是平安歸國。冬寧也失掉了作為人質的用途,已經再無利益可謀!與其如此,不如放其歸國,讓一切回歸原點。現在矛盾的尖銳部分就集中在冬寧也身上,在沒有好處的情況下,若是再殺他,根本就是已經將自己逼到一個必戰不可的死地!他那麼怕死,又沒有必勝的把握,怎麼會走這下下策?”
屋內一團死寂,不但是執,連回來的淨以及門口的無為都聽得目瞪口呆。思清一口氣說完,口幹舌燥的喘在那裏,這裏妖氣滿溢,弄得她很不舒服。她強撐著靠著龍璃,看著執:“敢不敢,賭一下。就賭,夏拓風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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