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987 更新時間：08-07-10 18:53
“夫人！”我和周不疑一看到笑笑姐，便慌忙迎上前來，“夫人，夫人，你怎麼樣了？”
“包子呢？”她看著周不疑，連站都站不穩，借著周不疑的力站好，她拉著他，急急地問。
遠遠的，有一駕馬車急速駛來，駕車的曹植，那馬車在我們麵前停了下來，曹植跳下馬車，“車上有幹糧還有一些盤纏。”
“趁子桓尚未發現，你們快離開許昌，隻要出了許昌，就安全了。”甄宓道。
“夫人，我來駕車，帶你去見公子。”元直扶著笑笑姐。
“華英雄他……”笑笑姐看向甄宓。
甄宓點頭，“我會好好安葬他的。”
笑笑姐默默點頭，周不疑扶著我上了馬車。
“夫人，你先吃些東西。”我看著這麼憔悴的笑笑姐，很是心疼又無能為力。
她應了一聲，我發覺不太對勁，伸手在她頭上一摸，好燙！好像一直在發燒……
她垂下頭，將臉深深地埋在膝上……
“夫人！夫人！”周不疑的聲音響起，有些驚謊，“夫人，你醒醒……夫人！你怎麼了！夫人……”。
“她怎麼了？”一個溫柔如春風的聲音。
隨即笑笑姐被抱入一個恍若天人男子的懷抱。
恍若天人的男子是周瑜，他不是吳國的人嗎？約莫快到赤壁之戰了吧，他是與曹操對立的，能安什麼好心？不過轉念一想，曹丕和衝兒還是兄弟呢，不也毒害了他，如今卻是敵人來救，好大的諷刺！
“看來曹操沒有照顧好你。”他的聲音十分低沉好聽。
她又緩緩閉上眼，隨即又睜開，“包子呢？”
“媽媽。”是包子的聲音。
笑笑姐大喜過望，掙紮著下了地，腳下一軟，跪坐在地上。
“包子……”
他的小手摸了摸她的臉，“媽媽，你怎麼看起來病得比我還嚴重啊……”
她笑得無力，喃喃著，“但願……我病得比你嚴重……但願……你沒事……”伸手，她抱著包子，居然暈闋。
看到這個場麵，我萬分悲傷和心痛，越是如此，就越增添了對曹丕的恨意！！
笑笑姐已經暈了五個時辰，古代的醫療條件又那麼差，華英雄又不在了，這可如何是好？
她躺在床上，微微動了動。
“醒了？”周瑜走到床邊，伸手覆在她的額上，“嗯，退熱了。”
“我去給你弄點吃的！”我已經自動降級為丫鬟了！
第2天，我在洗衣服時聽到：
“絞腸紗。我在路上遇見胭脂時，包子正發病，請了當地的醫生來看，說是絞腸紗。”是周瑜溫潤的聲音。
“很嚴重嗎？”
“嗯。他身體本就虛弱，而且似乎曾經身中劇毒，所以血氣不調，導致病入膏肓……”
我怔住，我知道這一天會來，但沒想到她會那麼快，快得~~我都沒有和包子玩遍所有的遊戲，我說過我不流淚，我不會流淚！
大夫正在診脈，開了方子，讓人拿下去煎藥。
“媽媽……”
包子低低地呻吟，卻不敢大聲。
笑笑姐忙走上前。
“媽媽……別告訴媽媽……”她正要去抱他，卻聽到包子低低的聲音，手一下子僵住，她看著包子，臉上不知該是何種表情。
“嗯，我們不告訴她，不告訴媽媽……”在床沿坐下，我抱著包子，低哄，“媽媽不知道……媽媽什麼都不知道，媽媽不知道包子病了……”
她低低的哄。
“嗯……”包子無意識地低應。
給包子喂了藥，看他漸漸平靜下來，笑笑姐替他拉好被子，隨我走出房間。
她又是一個人坐在台階上發呆，她在想什麼，我不得而知，但我知道她很痛，不是一般
痛，所以，我也很痛，很痛，也許，該讓她自己一個人呆會兒，轉身，我離開``````
傍晚的時候，我們照例很辛苦的給包子熬藥，可他，那個沒意氣的家夥居然發起高燒，我有些心慌，臭包子，我熬藥熬得很辛苦的``````
“老夫給他開一副藥，若是能撐過今晚，小公子便會沒事，若是撐不過……”診過脈，那老大夫搖頭。
“撐不過會怎麼樣？”我們驚愕，包子的病情竟是如此的嚴重？！
那老大夫搖頭歎息。
“這是唯一的希望？”笑笑姐狠狠握拳，指尖陷入掌心，竟泛出血來。
“嗯，目前隻有此法可以一試，隻不過……”那老大夫猶豫了一下。
“隻不過什麼？”笑笑姐發飆了，跳起來一把揪住那老大夫的胡子，“你能不能一次說完！”
“隻不過那藥性十分的強烈，一旦服下，需要要熬十二個時辰的痛楚，若然熬不過……便無力回天了……”那老大夫嚇了一跳，忙極其順溜地道。
“你說，十二個時辰？”她咬牙，死死地瞪著他。
“是……是的。”
“媽媽……”身後，一個極細微的聲音。
她卻是在第一時間捕捉到，忙轉身，便見包子披著外袍，站在房門口。
“你出來幹什麼！風這麼大！要受了寒怎麼辦！要受了寒怎麼辦！”她大吼。
包子微微彎起有些幹裂蒼白的唇，緩緩走到她麵前，緊緊抱住她，“媽媽，讓我試試。”
“試什麼？”笑笑姐聲音在微微發顫。
“試試那副藥啊。”
“會很痛……”她的嗓子裏仿佛堵了什麼似的。
“沒事的”，他抱著她，抬頭看我，“媽媽別怕。”
她彎了彎唇，點頭，“好，我們不怕。”
“裴夫人，我去煎藥。”胭脂轉身離開。
我和笑笑姐扶著包子回房。
“媽媽，我有點冷。”包子躺在床上。
我忙把窗戶關上。
笑笑姐脫了鞋子，坐在床上，將包子摟在懷裏，“這樣呢？”
包子笑了起來，“嗯，果然好多了。”
笑笑姐抱著他，無語。
“媽媽，我不會有事的，你別怕。”見她不開口，包子有些惴惴地看著她，道。
“嗯，我不怕。”她摸了摸他的頭，笑。
過了一會兒，胭脂端了藥來。
她側頭，看著那碗黑乎乎的藥，仿佛一個無底的黑洞，驀地瞪大眼睛，緊緊摟住包子，“拿走！”
“夫人！”我和胭脂忙上前勸她。
“拿走啊！”她有些神經質地尖叫。
“媽媽……”
她僵住，低頭看向包子。
“不吃藥，我會死的。”包子笑眯眯地看著她。
“不準吃，不準吃，萬一……萬一……你會活活痛死……我不要……我不要……”她語無倫次地搖頭。
“熬過來就好啦”，包子笑了起來，“媽媽膽小鬼，我可是無敵的包子！”
“熬過來就好了？”她怔怔地重複。
會嗎？我心中惻然！
“嗯”，包子點頭，看向胭脂，“美人姐姐，勞煩你把藥端來。”
胭脂點頭，將藥碗遞給包子。
包子伸手接過，仰頭一飲而盡。
笑笑姐看著他喝藥，全身止不住的顫抖。
“看起來很苦對不對？”包子放下碗，意猶未盡一般舔了舔唇，狡黠地笑，“其實一點都不苦的。”
“嗯。”她閉了閉眼睛，點頭。
“媽媽別怕，我不會留下你一個人的。”包子靠在她懷裏，微笑，像一個天使。
“嗯。”
“華叔叔說，我是媽媽唯一的親人，是媽媽拚了性命生下來的，所以……我一定不會拋下媽媽的……”
“嗯。”
“華叔叔說，就算天下所有的人都拋棄了媽媽，我也不能的……”
“嗯。”
“生病嘛，吃了藥就會好的，沒什麼大不了的。”
“嗯。”她點頭，拚命點頭。
包子額前漸漸滲出汗來，一顆一顆，像晶瑩的珍珠。
我心一驚，別過臉去。
“媽媽，其實我隻是有點熱。”
“我知道。”
“其實……有一點點痛……”我忙轉頭，包子咧嘴笑道，那笑容在那慘白的臉上分外的觸目驚心。
笑笑姐抱著他，貼著他的臉，沒有開口。
忽然，包子劇烈地顫抖起來，全身都在痙攣。
笑笑姐死死地抱著他，仿佛溺水者抱這唯一的浮木，咬著唇。
許久，他才平靜下來。
“媽媽……”他的聲音極輕極輕，如空氣一般。
她垂著頭，發絲蓋在臉上。
“對不起……嚇到了吧……”包子輕笑，氣若遊絲。
“沒有，我很好。”她抬頭，捏了捏他的臉，笑。
“果然還是叫包子比較好聽……”包子在我懷裏蹭了蹭，低低地開口。
“為什麼，你不是一直不喜歡麼？”
“如果我不是曹衝，我隻是媽媽的包子，那我就不必死於建安十三年了……”
“沒關係，我們不怕，你才九歲而已，一切都會好的……我們不怕。”抱著包子，笑笑姐喃喃說著。
“嗯……”包子笑了笑，“我要好多好多的生日禮物……”
“好，要多少都好。”
“如果華叔叔和半仙都在，該有多好……”
“嗯，沒有關係，明天媽媽陪你過生日。”
“嗯……”包子牙關緊咬，麵色潮紅，又開始發寒。
笑笑姐緊緊地抱著他，如身處練獄之中。
我隻能在旁邊默默地看著，卻沒有一點辦法，我們真的要聽命運的安排嗎？
我們真的要默默的等著包子~~~~死去嗎？
“媽媽，天亮了沒？”包子蜷縮在她懷裏，輕顫著。
她點頭，“快了，就快了。”
包子無力地抱著她，“嗯。”
不一會兒，包子的手腳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身子一陣一陣地痙攣，身子寒得猶如身處冰窖一般。
笑笑姐慌得不知所措，隻能緊緊抱住他，抱住他……
而我隻有拚命咬著牙齦
“媽媽，天亮了沒……亮了沒……”
“快了，就快了……”我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般期盼過天亮的那一刻，這如地獄一般的暗夜……何時才能過去……
“我不能拋下媽媽一個人……媽媽……”
“媽媽……我好疼……好疼啊……”
“其實……隻有一點點疼……一點點而已……”
“媽媽，天亮了嗎……亮了沒……”
包子全身都在抽搐，忽冷忽熱。
“天亮了！”透過窗戶，啟明星出現的那一刻，笑笑姐眼睛猛地一亮，如瘋子一般大叫起來，手舞足蹈。
“天亮了！天亮了！包子！天亮了！”她抱著包子，語無倫次地大叫起來，“沒事了沒事了……”。
“裴夫人！裴夫人！”胭脂衝了進來。
“包子，看到沒有，天亮……”我低頭，看向懷裏的包子。
那個孩子，蜷縮在她懷中，臉上帶著天使一般的笑容……那般乖巧……
可是，他四肢冰涼。
可是，他氣息全無。
可是……天亮了啊？
笑笑姐茫茫然不知所措，茫茫然不知所措……
“包子，包子，你醒醒。”她捏了捏他的臉。
他仍是不動。
“胭脂做了甜湯，你不起來，我和若磐姐姐就搶光它。”
他仍是不動。
“我要給你做生日蛋糕哦，媽媽親手做的，你不起來嚐嚐嗎？”
他仍是不動。
“罰若磐姐姐做！”
他不動……
“夫人，小公子歸天了。”
“傻孩子，怎麼那麼乖呢……藥那麼苦，你可以耍賴嘛，可以不吃嘛……枉你平時那麼會撒嬌……”
笑笑姐低低地笑。
眼淚，卻仿佛決了堤。
我，我說過我不哭的，可是，包子，我食言了，我食言了怎麼辦？怎麼辦？你該不會又要笑我了吧？
當你能夠喊出痛的時候，那痛便不算是痛，有一種痛，能讓你痛得連喊都喊不出聲來；當你能夠哭的時候，那也不算是傷心，有一種傷心，會讓你連哭也哭不出來……
笑笑姐抓著他的小小的手兒，輕輕地蓋了個印。
她默默地挖一個坑，埋葬她自己的骨血。
她跪坐在地上，用雙手刨一個坑，刨了很久，從日出到日落，她很專心地在刨一個坑。
這是笑笑姐有生以來第一次那麼專心呢！這樣想著，我卻是掉下淚來
棺木裏，包子一個人孤零零地躺著，他穿著嶄新的衣服，像睡著一般。
她看著他，他的包子閉著眼睛，一動不動，他緊緊握著他的手。
她驀然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向包子，“包子？包子？”
她一疊連聲地喊。
“怎麼了？”周瑜和我見她如此，忙上前。
“他在動，他在動！包子在動！他沒有死！沒有死！”我大叫起來，心裏仿佛有什麼東西忽然活了起來。
周瑜拉她起來，“大夫看過，他已經死了。”
她搖頭，怕我們不信，“沒有，沒有，他沒有死，你不知道，他出生的時候，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可是我喊他，他就睜開眼睛看我了！他沒有死的！我是他媽媽，我喊他，他就睜開眼睛了！”她扭頭，看著包子，眼裏都是狂喜的光茫，“包子，包子，你醒醒，好不好？媽媽求你，你醒醒啊！你醒醒……媽媽知道你不會拋下媽媽一個人……包子……”
他的袖子動了動，從裏麵鑽出一隻毛絨絨的小動物。
……是包子的寵物吱吱。
笑笑姐呆住。
周瑜來拉我。
她怔怔地看了許久，驀然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哈哈哈……哈哈……”
我死死拽著劍，哪怕手已泛出血來，手的痛怎麼都比不上心的痛
第二日一早，周瑜和魯肅便來辭行。
“曹操要進兵江東，主公急召。”
笑笑姐點頭，沒有說什麼。
送走了周瑜，胭脂沒有隨周瑜走，反倒是留在我們了身邊，“夫人，我們回丹陽春風得意樓嗎？”
笑笑姐搖頭，“不，我們回許昌。”
胭脂微驚，“為何？”
坐在銅鏡前，她淺淺地笑。
逃避了十幾年，這一回，她要自己回去。
“娘，我陪您回去。”元直站在笑笑姐身旁道，他的眼睛裏，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淡定和聰穎。
“還有我！”我持劍走過去，我異常堅定地說。
她點頭，微笑。
回到許昌的路上，有人擋住了我們。
“環夫人，子建有話想對磐兒說。”是曹植。
“恩，若磐，我在相府等你。”
“父親已經回來。”曹操，他回來了？！“子桓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快走吧，環夫人，有父親保護，可你呢？”
“你知道小包子是怎麼死的嗎？他是痛死的，是在笑笑姐懷裏痛死的啊！”我很激動。
“在那樣小小的棺材裏躺著那樣小小的包子，你知道嗎？包子會怕黑的。”我自顧自地說。
“笑笑姐跪坐在地上，用雙手刨一個坑，刨了很久，從日出到日落，她很專心地在刨一個坑，埋葬她自己的骨血。
我可是第一次見他那麼專心呢。”我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
“我一定要報仇！”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對了。”我腳步停頓一下，“我可能一去不回，說句埋藏在新裏很久的話：能認識你，真好！”
遠遠的，我看到笑笑姐背著華英雄的屍體在街上。
華英雄，他，死了？！為何連死這麼不堪？
我向笑笑姐跑去。
卻看見曹操上前一步，將她擁入懷中，打橫抱起。
“回家吧。”他抱著她，躍身上馬，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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