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宮昂之相嫉相恨倍相憐

章節字數:4566  更新時間:08-08-22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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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挽衣在他的心中,是個怎樣的存在呢?

    在宮挽衣離去之後的日子裏,宮昂常常在思考這個問題,卻始終沒有答案。

    隻是一個可以利用的對象?

    還是,希望親近希望疼愛卻永遠不可能實現的妹妹?

    然而,無論如何,宮挽衣在他的心中,無疑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

    那個女孩,愛她,疼她,是理所當然,可是,他卻不能夠愛,不能夠疼。

    因為她是宮挽衣。

    那是個好美好美的女孩,仿佛麵粉捏成的一般,一個人坐在秋千之上,無聊地晃著一雙小腳,那雙小腳上穿著一雙看上去軟軟的鞋,鞋尖還有明珠綴著,在陽光下一閃一閃地,幾乎晃花了他的眼睛。

    那個時候他還太小,隻有九歲,還不懂得什麼叫粉雕玉砌,什麼叫天生麗質難自棄,可是,他真的很想很想接近那個小女孩。

    那就是他的妹妹吧?

    他看著那個小女孩,早就聽府裏的下人說過,他有一個妹妹,非常非常可愛,可漂亮了,可是他從來都沒有見過,因為以他的身份,是沒有資格踏進引鳳樓的。

    迅速掃了周圍一眼,確定沒有人,宮昂小心翼翼地走向那個小女孩,正在考慮如何開口,已經聽見一個粉嫩嫩的聲音。“喂,你過來給我推秋千!”

    “我是你大哥,你該叫我大哥或者哥哥,不可以叫我‘喂’的。”他極力想裝成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可是卻沮喪地發現,在這個白玉娃娃麵前,自己根本板不起臉來。

    “哥哥,那是什麼東西?”白玉娃娃奇怪地看著他,“為什麼我沒有聽娘親提過?”

    “恩,哥哥,哥哥就是……”宮昂也不過才九歲,從小又不是太被重視,沒有受過什麼優秀的教育,沒有辦法表達太複雜的意思,“就是要疼愛妹妹的人。”

    “疼愛妹妹的人?”白玉娃娃的水眸閃了閃,“那我叫你哥哥,你是不是過來給我推秋千?”

    “嗯!”宮昂用力地點了點頭,“先叫哥哥!”

    “先推秋千!”白玉娃娃寸步不讓,“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騙我的?上次娘親說陪我睡覺,把我哄上床,還不是一個人呆在書房裏?”

    “唔。”宮昂有些猶豫,白玉娃娃說得實在很有道理,甚至還舉了例子,可是……真的很想聽她叫哥哥呢,她的聲音這麼好聽,叫起哥哥來一定很甜,就像吃了糖一樣。

    “我不管,先推秋千!”白玉娃娃揚起象牙色的下巴,高高在上地說,言語中是習慣了的命令。

    “好吧。”遲疑了一會兒,宮昂做了決定,“那我就先給你推秋千!不過你待會要記得叫哥哥。”

    “好。”白玉娃娃甜甜地答應了,水眸之中是狡黠的光芒。雖然娘親說君子一諾千金,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可是她隻是個小孩子,不是什麼君子,應該可以說話不算話吧。

    “一、二、三!”宮昂站到白玉娃娃身後,雙手握住秋千索,隻是輕輕一推,白玉娃娃就蕩得好高好高,她真的好輕啊!宮昂很是懷疑,她有沒有母親養的那隻小貓重。

    “啊!!!!!!!”白玉娃娃起先嚇了一跳,她以前不是沒有蕩過秋千,可是那些婢女哪個不怕她出事,都是輕輕一推,讓秋千晃起來就行了,從來沒有蕩得這麼高過,甚至可以看見院子外麵的桃花樹。她起先嚇了一跳,可是後來很快就喜歡上了這種感覺,高高在上的,一切都在她的下麵,什麼都比她低。

    “你沒事吧?”聽見白玉娃娃的慘叫,他嚇了一跳,等白玉娃娃蕩回來的時候,匆匆抓住秋千索,焦急地問道。

    “再高一點,再高一點!”白玉娃娃回頭看著他,“好好玩哦!感覺好高好高的,比樹高,比院子還高,比什麼都要高!”

    宮昂聽她這樣說,有些不屑,不就是秋千嗎,他六歲那年就玩膩了,不過也不想說出來惹白玉娃娃生氣,“先叫哥哥!”

    “叫就叫!”白玉娃娃甜甜地叫了一聲“哥哥”,“好哥哥,你以後都來幫我推秋千好不好?”

    他聽了一聲“哥哥”,隻覺得心裏甜滋滋的,正要答應,頸項一緊,已經被人提開。他不由得大怒,想要回頭看是誰,剛剛回頭,就呆住了,“父親大人!”

    在他的身後,臉色鐵青的人,不是別人,正是聽見宮挽衣的慘叫,匆匆趕來的宮柔石。

    “剛才怎麼回事?”宮柔石冷冷地看著他,“你欺負挽衣了?”

    “不是這樣的!”他直覺地想反駁,卻看見方才還玩得很開心的宮挽衣,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不由得怔住了。她,在害怕嗎?

    “挽衣,別怕。”宮柔石向宮挽衣伸出了手,“過來,讓爹爹抱抱!”他生性冷淡,實在不知道怎麼和小孩子打交道,此時雖然刻意放柔了聲音,可是也比平日裏好不了多少,難免讓小孩子害怕。

    “不要!”宮挽衣尖叫了一聲,匆匆跳下秋千,向院門跑去,迎麵撞上了聞訊匆匆趕來的錦瑤公主。

    “娘親!”宮挽衣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撲進錦瑤公主的懷裏,“挽衣好怕!”

    錦瑤公主抱起宮挽衣,冷冷地掃了他一眼,他不知道自己怎麼得罪了那個好美好美的女人,可是被她一眼看著,就覺得仿佛掉進冰水裏一樣。

    “請管好你的兒子,丞相大人!”錦瑤公主冷聲道,“本宮不希望,引鳳樓連閑雜人等都可以進來。”

    閑雜人等?他想要開口反駁,他才不是什麼閑雜人等呢,他是那個白玉娃娃的大哥,而且白玉娃娃剛才也叫過他哥哥了。可是父親大人就在他的身邊,他不敢開口說話。

    “你放心,我會好好管教他的!”宮柔石麵色冷淡地說,然後垂頭看著他,“你跟我來!”

    沒有任何的詢問,他直接被打了二十大板,板子落到他的身上,很痛很痛,可是沒有人來安慰他,即使是他的娘親,也隻是冷冷地說了一聲“活該”,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活該挨打,可是自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白玉娃娃,直到錦瑤公主死的那一天。

    那就是皇上嗎?

    呆呆地看著身著黃袍的男子從自己身邊走過,他甚至忘記了下跪,可是,英宗似乎沒有發現,或者說,他的眼中除了懷中的女子,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被身邊的下人狠狠地扯倒,然後不由自主地跪在了地上,那種威嚴,那種氣勢,甚至什麼都不需要表露出來就可以讓人臣服,包括他,這個孩子。

    在英宗的身後,是一個高大的灰衣男子,沉默地跟在英宗身後,而男子的懷中,是尚且年幼的宮挽衣。麵對母親的離世,宮挽衣並沒有哭泣,隻是高高地昂著頭,看著眼前的英宗,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卻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一雙水眸之中閃爍的淚花。

    為什麼不肯哭?

    即使是他,當在挨打的時候也會因為疼痛而哭泣,可她失去了母親,為什麼不哭?

    回憶起兩年前,他因為私自闖入引鳳樓,驚嚇到宮挽衣而受罰,整個宮家沒有人同情他,都說他是活該,因為宮挽衣和他是不同的人,宮挽衣是尊貴的嫡出,而他不過是卑微的庶出,所以,即使是見麵,是說話,是討好都不可以。

    難道,他們真的是不同的人嗎?

    隻是因為他低賤,而她高貴?

    然而,無論那個白玉娃娃多麼的傷心與難過,錦瑤公主的死,對他並非是一件壞事,甚至,還算得上是一件好事。也許正是因為錦瑤公主的死亡,以及宮挽衣的離開,宮柔石終於開始注意這個一向不怎麼重視的長子,開始將他作為宮家的繼承人來培養。

    可是他的心裏清楚,若非他不是宮柔石唯一的獨子,抑或者自幼親近母親的宮挽衣能夠稍微親近一點宮柔石,那麼,這個位置絕對不會落到他的身上。

    所以,他隻有努力去學習那些自己從未接受從未理解從未明白乃至從未夢想過的東西,讓宮柔石滿意,也讓自己的地位漸漸鞏固。

    璿鳳郡主嗎?

    即使是當他成為宮家家主的時候,他在她的麵前,依舊隻能夠下跪。

    分別幾年,他並沒有如何注意過她,但是也並非毫不在意,畢竟,她是英宗最寵愛的侄女,無論他如何看她,總會有人將她的點點滴滴傳揚。

    然而,當他下跪的那一霎那,當他聽到那個少女聲音中隱藏的怒氣時,他才恍然夢覺,原來從來不曾遺忘,從來,不曾不在意。

    如果,她不是錦瑤公主的女兒;如果,她不是璿鳳郡主;如果,他們不是生在宮家;他,也是會做一個疼愛幼妹的哥哥吧,如同當年一般,給她推秋千。

    可是,他們終究隻是宮家的家主與璿鳳郡主。

    所以,他固執地以苦肉計的方式,將宮挽衣拖入了這場奪儲之爭中,見不得她一個人,雲淡風輕地站在一旁,看他們因為榮華富貴而相互殘殺。

    她的成長,出乎他的想象,天知道他在鬱泠宮中接過那一道奏折的時候,是多麼的心驚,近乎大汗淋漓。

    然而,明知是陷阱,明知她是在挑撥離間,可是,麵對玉貴妃的斥責,麵對寧王的試探,他卻始終不開口解釋,因為,不能夠。

    如果開口了,如果他們知道了,以她的聰慧,以英宗的明智,一定會知道吧。

    那個時候,宮家就真的再無退路,無處可逃。

    用自己與玉貴妃之間的隔閡,換取宮家的喘息之機,也是值得的吧?他想苦笑,什麼時候,他成了父親一般的人,什麼事情,都要用利益來衡量。

    也隻能夠如此,再無一點退路。

    看著她在朝堂之上打擊太子的勢力,看著她在金鳳殿外跪拜,不是不心疼當初的那個白玉娃娃變成這般模樣,可是,他也隻是看著。

    聽到她的死訊的時候,他不是不震驚,怎麼會這樣呢,她為宮家和寧王做了那麼多,可是姑姑還是容不下她,究竟是為什麼呢?

    可是他終究什麼也沒有問,他不能夠,為了一個死人,得罪未來的掌權者。

    縱使,她是他的妹妹,那個他曾經想要真心疼愛的妹妹。

    他緩緩喝下杯中的酒,想到的,卻是玉貴妃在他麵前痛斥宮挽衣無情無義之際,提起宮挽衣在聽聞父親死訊之後仍然無動於衷的喝茶。

    她當初,也是這般的心境吧?

    愛恨糾纏,永不能解,永不能說。

    因為是敵人,因為是威脅,所以不能夠傷心;可是,也因為是親人,血脈相連,所以不可以暢懷。

    所以,連任何的情緒,都無法酣暢淋漓地表露。

    也許是上天垂憐吧,那天與寧王在酒樓飲酒的時候,他分明看見那個一閃即過的倩影,如此陌生,卻又如此熟悉。一樣的麵容,以及曾經逝去的天真無瑕,卻再沒有那般盛氣淩人,那般高高在上。

    然後,他做了一生中最大的錯事。

    他隱瞞了寧王她的下落,而是私自將那個名為眉嫵的女子,帶回了宮家。

    母親不喜歡她,那又如何,隻要他喜歡,就可以了。

    寧王想要她,那又如何,對於寧王,那不過是個女人,他可以送千百個美嬌娘給寧王。

    她不是完璧之身,那又如何,他的身邊從來都不缺少女人,更加不缺少處子。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可以在身下婉轉嬌啼的侍妾,隻是一個妹妹而已。

    一個可以疼愛,可以縱容的妹妹。

    一個,可以彌補他當年遺憾的妹妹。

    所以,他可以因為眉嫵的一個小小心願,找來禦用的工匠,隻為了給她做一個漂亮而無與倫比的風箏。

    所以,他也可以因為眉嫵,而斥責自己那些愚蠢的侍妾。

    然而,眉嫵的眼睛,卻分明說著,那些都還不夠。

    可是,什麼才夠呢?

    他不是已經將最好的一切都捧到眉嫵的麵前了麼?他不是已經盡了,作為一個哥哥而言最大的努力了嗎?

    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巧合,更加沒有奇跡。

    更加,沒有然後方法可以彌補過去的遺憾。

    沒有不相幹的兩個人,會長得如此的相像,宛如一模一樣一般。

    沒有一個分明在身上留著江湖風刀霜劍痕跡的女子,可以擁有那般單純明淨的心靈,如同當年的宮挽衣,即使是眉嫵,也不可能。

    可是,為什麼多疑的他卻輕易放過了這些疑點?

    不是不知道,而是真的想縱容。

    眉嫵站在他的對麵,用輕蔑的眼神,嘲笑著他的愚蠢。

    她怎麼可能在意他呢?

    她怎麼可能喜歡他呢?

    她怎麼可能,真的將他當作自己的哥哥呢?

    她唯一的親人,她的堂妹,因為宮家的罪孽,而徹底毀滅,永遠不會再回來。

    她最愛的人,因為宮家的追殺,而深受重傷,生死不明。

    他不明白她在說些什麼,也許他應該明白,可是他卻真的不知道,她口中的妹妹與戀人究竟是誰,可是,無論是誰,都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是宮家的家主,所以他就應該承擔這一切的怨恨與不甘;因為他沉溺於那一場夢境之中,所以他就應該付出相應的代價;因為他即將死亡,所以他就可以不再管人世之間的一切紛紛擾擾。

    如果再來一次,他依然會選擇相同的道路吧!

    依然會因為那個白玉娃娃而挨打,依然會為了自己的前途而將宮挽衣卷入權利紛爭,依然,會不為宮挽衣的死亡做出任何的反應,依然,會甘心沉溺於這一場無果的夢境,直到死去。

    因為,他是宮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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