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78 更新時間：20-02-15 18:10
他們下山時，已日薄西山，距離狄鳴的家，路程還有點遙遠，累了一天也不宜勉強行夜路。
“尋個住處休息一個晚上再回去？”狄鳴在山上還沒啥感覺，下山了才發現之前坐超速牛車受罪的屁股，現在正越發繃扯著痛，“這附近有住人家麼？”
天色漸漸暗下來，放眼眺望去這一帶，皆是零星幾點陰森的房屋，佳楠回答：“幾乎為荒野之地。”
“先生不是說過仰劭山後麵就是水謨鎮嗎？那兒會有客棧吧？”
“那兒，二十年來年不見了，如今或許有客棧。”
“十年前，炎世伯帶我至仰劭山認藏銀之地，這一邊，我便止步於仰劭山，未曾踏進水謨鎮半步。聞炎世伯當年提過，水謨鎮因犯過的一場大洪災，人被淹死得所剩無幾，陰氣太重，魑魅魍魎比比皆是，術士羽流也不敢輕易進去，叮囑我沒什麼事不要往這邊再涉足。現在會好些了嗎？”狄鳴忐忑地問。
“去了，不就知道是不是好些了？”
“可是萬一……。”是狄鳴提起的“水謨鎮”，卻因想起炎世伯的話又害怕起來，他都覺得自己實在矛盾。
“怕什麼，你旁邊就有個妖怪，你不記得來時就把小牛妖嚇得撒腿就跑了？”
“哈哈，也是，抱歉啊！”說起小牛妖，狄鳴屁股更痛了，哎~！“先生二十多年前是如何來到這水謨鎮安頓的呢？”
“一個凡人把困我之法器”佳楠琴”暗中帶回了水謨鎮，我覺得有趣，便隨他安頓了下來。”佳楠雲淡風輕地說道。
狄鳴心裏冒出了很多的疑惑，卻一時語塞，不知從何問起。
“你一定會奇怪，為何你背著的這個法器是叫”佳楠琴”吧？”佳楠稍停頓了一下，見狄鳴頷了頷首，又接著說：“佳楠，本就是師尊所造法器之名。世人皆以琴背之上所刻二字喚我，喚多了，我便任之以為名。”
“那先生之原名呢？”
“吾之原名？”佳楠笑了笑，“早已舍棄了！”
令人意外的是，到了水謨鎮，從牌坊望進去街道裏邊，跟普通的小鎮街道無異，也沒有傳聞中妖魔鬼怪大行其道的現象。
詢問了最靠近入口的第一、二家客棧，居然住滿客了，客似雲來啊！然後，又問第三家，才有空房，店家待人迎客的行為舉止沒什麼怪異的，都很平常。
小二禮貌地領著狄鳴上二樓的廂房，貼心地為他詳細講述了一遍房裏物品放置的位置，還有如何叫喚小二來服務等等，完了就下去為狄鳴準備晚餐了。
“先生，目前所見的，都是人麼？”狄鳴問。
“是。”佳楠靠在椅子上支著頭說。
狄鳴放鬆了心情，感慨道：“那麼水謨鎮經過二十年的修整，是重拾朝氣了嗎？”他剛坐下凳子上，倒杯茶喝，屁股傳來的酸痛，抹殺了他的好心情。
“以進鎮牌坊附近的景象來看的話，可以說是。”佳楠閉了閉眼睛，慢悠悠地說。
“今日，先生辛苦了，不如先去靜養？”狄鳴明確客棧是安全的，就無須佳楠再費心照看了。他發現佳楠似乎隻有施法才會變得疲憊，佳楠曾說過自己其實一直被封在法器裏，出來的隻是靈識，累了，靈識要收回琴裏靜養；還說隻要他願意凡人都可看到他、聽到他、碰得著他，可是一個從頂級法器裏溜出來的靈識，如何能夠做到此等地步？
他突然又開始糾結這個問題，佳楠一直刻意回避著，但不表示他能隨之回避不去猜想，也許真的是自己孤陋寡聞、有所不知，畢竟那是千年道行的妖。
然後，就是佳楠來水謨鎮時提到的——“佳楠琴”法器為其師尊所造。難道就是佳楠的師尊故意將法器給了張氏的祖天師，讓他困住佳楠的？
莫不是，要滅佳楠之事，其實為那師尊之本意？
先生之師尊到底是何方神聖？又為何要執意聯合張氏一再逼先生於絕境？
瞥了一眼在發呆的狄鳴，佳楠囑咐道：“你若察覺到異樣，喊我。”
狄鳴木然點頭回應。
接著，佳楠把靈識收回琴中休息，四周變得格外的安靜，狄鳴驀然覺得自己對佳楠靈識的感知力，變得越來越強了！
他今天隻吃了一頓，要想盡快將自己養肥，唯有晚餐多吃一些。小二把菜全送進來的時候，擺滿了一桌，他也顧不得小二是否會認為他是越獄出來的。堂堂七尺男兒，被認錯是個姑娘，可以說是十分丟臉的事情！
細想一下，貌似目前僅是妖，才把他認錯，難不成妖怪都是臉盲？回憶起佳楠的那個比方：難道你天天見到的羊群，還分得清哪頭羊跟哪頭羊？他不禁就笑了起來。
掃空了桌上的菜肴，他出去拉了一下鈴鐺喚小二進來收拾，同時讓其準備好熱水，他想清洗一下。
他在房間來回踱了幾處，消消食，摸到了窗台，推開窗的兩扇葉，來自水謨鎮的晚風撲麵而來，微涼而夾雜了些水汽，就像普通的臨江小鎮那樣，有種江南女子的婉約細膩，如果不是那場洪災，想必這裏會有邑州一半的熱鬧人煙吧！
究竟是誰，竊走了你的繁華？
小二叩門，打斷了狄鳴的思緒，兩人挑著熱水相繼進來，將四桶熱水接連倒進木桶裏。狄鳴連忙關上了窗，房裏一片熱氣氤氳。
狄鳴洗完澡，從木桶跨出來，正想去摸索搭在衣架橫杆上的浴巾，手被突然扯了一下，腳下失去了平衡，接著被攬進了一個滿懷，狄鳴想用抵在胸前的雙手推開，不料交纏在後背的手，勒得更加用力，驚愕之下問：“誰？”
對方鬆開了一隻手，手指在他微顫的唇上印了一下，“你不是想抱我嗎？怎麼還反抗，嗯？
這是佳楠的聲音！狄鳴頓時心漏了一拍，正當他要說什麼，唇瓣被猛地吻住了，同時勒在懷抱的力再一次收緊，感覺對方是想要將他勒死在懷中似的，他努力別開了頭，才爭得幾口喘息。
這時，環在後背的手鬆動了些，卻並不安分，狄鳴大驚失色，“先……生？”
“噓~！”佳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是坐車硌痛了麼？我幫你揉揉如何？”
狄鳴嚇得戰抖起來，身體卻開始發軟，還是脫力地掙紮著，推搡之下，他被欺壓在榻上，胸前抵著的雙手被一下子抽出來，手腕被拉過了頭頂，然後束縛起來。
他張了張嘴欲作聲，卻又被狠狠地吻住，那勁頭排山倒海的幾乎要將他淹沒，有頃，那唇舌終於稍微撤退了一下，然後竟落在了他的耳邊，攀向了他的頸項……
此時門外倏然傳來叫喊聲，“公子~！公子！”，繼而是響亮的拍門聲，“辰時了~！”
狄鳴一下子乍醒，渾身冷汗。我的神啊~！為何又造這種夢？
外麵的小廝還在嚷著：“公子昨晚吩咐在下，辰時一到喊你起來用膳，您起了嗎？”
他抹了一把麵上的汗，清了清嗓音，回應道：“醒了！”
“那在下，是把盥漱用具放房門口，還是直接拿進來？”
“拿進來放桌上便好。”狄鳴話音剛落，外麵應了一句：“好嘞~！”接著房門“呀”地一聲被推開。
聽到銅盤被在床外木架上的聲音後，“公子，東西都放這裏了，我稍後按照你的吩咐為你準備早飯。”
“好。”狄鳴呼了口氣，從床上爬起來，撩開帳幔下了床，摸到了巾架上的軟布，抹了抹臉上身上的冷汗，才用旁邊的鹽水漱口。
“出了如此多的汗？”佳楠低沉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
狄鳴嚇了一跳，“嗯，先生，早安！”
“可有哪裏不適？”佳楠問。
狄鳴猛地甩著頭。
真要論不適，他渾身都不適，裏衣被汗打濕貼著皮膚，像糊了一層爛布，好在他多帶了一套衣裳替換。夢中之境猶曆曆在目，而佳楠坐在茶幾那邊正在注視著他，想到這一點，他心中驀然生出一陣窘迫，他抱起更換的衣裳，摸去屏風後麵才換。
佳楠撐著腦袋，凝視著他閃縮的行為，皺了皺眉，表情有些奇怪。
狄鳴吃過早飯，穿戴整齊後，慢慢摸下樓。
掌櫃姓陶，他熱情地迎上去，問狄鳴店裏的招呼是否周到。
狄鳴笑著回答陶掌櫃，“都周到，沒有什麼不滿意的。”
結賬後，陶掌櫃問：“公子若要回邑州，路程不近，是否需要一支拄杖圖個便捷？”
“陶掌櫃的意思是？”狄鳴不解道。
陶掌櫃將一支杆子遞至狄鳴手裏，“這是公子平常拄的竿子嗎？”
狄鳴摸了下竹竿子的紋路，可以確定就是他落在牛車上的那支，“怎麼……”
“左觴老爹托在下，把竿子還與您，他說公子非正常人，若前來問宿，可留廂房禮待之。”掌櫃笑嗬嗬地說：“公子可是問了幾家客棧都回”滿客”？”
聽到“非正常人”有點刺耳，但總比“不是什麼正經人”好聽！狄鳴遲疑地點點頭。
陶掌櫃忽而語氣莊嚴道：“水謨鎮這十幾年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入夜不留客，門前莫招手，提燈照中宵，引路溺水人！過了酉時，天一全黑，這大街上走的，都是二十多年前洪水淹死的村民，的遊魂野鬼。公子入夜經過牌坊，仍毫發無損，看來左觴老爹說得沒錯。”
原來不是好生意得“滿客”，而是天黑就不讓住店了！誰知道前來問宿的，是人還是鬼呢？
入夜不留客，門前莫招手，提燈照中宵，引路溺水人！
狄鳴霎時打了個寒戰，向掌櫃作揖致謝，“代我向左觴老爹致謝，我欠他一個人情！若日後有事相求，必當不遺餘力來助！”言畢，離開了店，出了水謨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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