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233 更新時間：20-03-01 15:22
我覺得佳楠此次施在琴上的障眼法，跟以往很不一樣，之前的，我還能感覺到背上有琴的重量；這次的，就有些虛無，連摸都摸不著。雖然心裏不太踏實，卻勝在夠便利。
思忖之際，佳楠攬上我的腰，稍一提氣，便攜我飛了出去，一蹬門外欄杆，躍上屋簷，在屋頂飛掠而過，我周身一陣放空，有種化作飛鳥傲翔天地的錯覺。
那混亂喧鬧之聲愈漸迫近，越來越響亮，我忽然從高處急轉直下，心漏了一拍，被帶著穩步落地之後，佳楠把我領到角落處蹲下。我還未平複下來的心跳，隨著數丈外的仙道們的呼叫聲和群鬼的哭吼聲，更加跌宕不止。不經意扶上了旁邊放置著一個弧形狀光滑厚實之物，我摩挲了一番，觸及底腳處卻是一陣水濕，這可能是個裝液體的容器，但摸上去有點奇怪，一時想不起形狀。
“絲坊庭院裏的晾洗台相對開闊，就數這幾個大水缸比較好躲藏了，地下還圍著水缸放了三盤水，你當心避開不要沾濕了……。”佳楠話音未停，我已經離開水麵的手，登時被破水而出的“舌頭”黏住，一個勁兒被往下拽，當我的手腕快沒過水麵時，手臂上生出一個迅猛的回拉力，隨即聽到什麼東西掉進了水裏，發出了“吱吱吱~！”的聲響，黏住手掌的“舌頭”瞬間尖叫著分開，拚命縮入水中，那驚悚而稚嫩的尖叫聲逐漸遙遠，仿佛那“舌頭”是即將墮入深海似的。
雖然“舌頭”一鬆，手臂上的回拉力也撤了，但相互作用的力道使仍在蹲著的我失去平衡，身體一下子往後倒，肩上兀然環上一隻手，箍住了似傾未傾的我，佳楠在我耳邊氣息平緩地說：“有個天生畸形的嬰兒死了，鬼魂就藏在這個銅盤裏，這個盤子可能是對它有什麼特殊意義，從而叫它依附在裏麵，銅盤被擱在這個位置似乎有些時日了，盤邊的綠鏽在緊貼著的水缸外壁和地上都有凝結著。它平日應該是很安靜的，如今察覺到外麵有異動，以為你剛才是要捉它，才攻擊你的。這座絲坊也不知是因為靠近郊外，還是藏著什麼秘密，陰氣重得很，上次來，我就已經覺得古怪。”
我咽了一口唾沫，哆嗦起來，囁嚅道：“那我們是否盡早離開為妙？”
“不急，先看會兒戲。”
我明白佳楠說的“看戲”，是指看著龍吟派和淩霄派的弟子怎麼捉鬼，思量到佳楠大概是想知己知彼、方便日後應付這些仙道，也沒往這方麵追問，而是問了些不痛不癢的，“先生剛剛是殺了它？”
“不是，我往水裏扔個定身咒，把它壓沉在盤底，動彈不得。”
“能超度它嗎？”
“不能，隻有能開啟陰間之門的法器才能超度鬼，譬如張禦昊手上的”輪回往生劍”……。”
回想起我此時的動作，無異於倚在佳楠的懷裏，挺那啥的~~!
我連忙雙手撐著地麵往前調整好姿勢，不料耳朵卻撞上了一個“外柔內剛”的唇齒，嚇得我幾乎魂不附體，遽然將頭往外偏，也顧不上耳軟骨上的隱隱作痛，半挨在地上直直發愣。
佳楠語氣毫無波瀾地問：“耳朵沒事吧？唔~？好像磕破皮了！”
我立刻捂著半邊耳朵，搖著頭吞吞吐吐地說：“沒……沒事，是我，一不小心才………，對不起~~！先生……有撞痛您麼？”
“沒有。”佳楠說話語調，稍轉嚴肅，“等下，我給你施傳像術，讓你看到何物何景你都得緘口不言。”
“好，好的。”我挪了一下到較幹潔的位置，盤好蹲得發麻的雙腿，端坐起來。
佳楠撩起麵紗，往我眼邊的“印堂”、“攢竹”、“睛明”、“承泣”、“球後”等穴點按了一下，在我以為他要給我做眼部推拿按搡正十分寫意之時，他放下了麵紗，然後用手隔著麵紗覆蓋在眼窩子處，霎時，我眼珠的地方湧上來一陣刺痛，接著映入眼簾的，是那久違而動人的光，柔和的，亮白的，如霜如雪的明月光，它照在麵前水缸的瓷壁上，映在地上在三個銅盤裝著的水上，灑在一個盤著長腿、穿著淄衣、麵戴紗絹、項膚白皙、耳廓有輕微破損的男子身上……。
這是我自己………和我四周的景物~！
我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呼了出來，我看到的是佳楠先生眼中所視之物啊~！！！！！我不由自主地喜逐顏開，撫上了佳楠的衣袖，微微頷首。
這時我才知道，那隻覆在我眼上的手，竟是如此的蒼白~！佳楠修長的手上，依稀可見許多細碎的傷痕，讓我感到十分訝異。
也許是注意到我鎖起眉頭，佳楠將視野馬上移到了我腳邊的那個銅盤上，盤裏的水明滅著一些星星點點的光，我瞅到盤底躺著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正在眨巴眨巴地仰視著“我”，眼睛下麵找不到鼻子，直接到了一個抿如鋸齒線的嘴巴，兩邊舉著一雙隻有三根手指的小手掌，這便是佳楠先生方才講的鬼嬰吧，驟眼一看，確實頗為可怕。
水光上，我還發現了一個倒影，稍凝神，便能分辨到這個是一個成年男子的外觀，他的輪廓分明，眼窩深陷，鼻梁秀挺，唇瓣細薄，我雖不能看得十分明晰，但可以判斷該男子的相貌必定俊朗不凡！
他，便是佳楠先生的模樣麼？
當我還想細看，要將此輪廓記在腦海裏時，一陣淒厲的慘叫聲掩過了原先嘈嘈切切的喧囂，一下子將視線吸引到了遠處的平台上，入目，竟是數道金煌絢燦的龍光在空中盤踞疾馳，還有漫天飛舞的如烈火般熾熱的花瓣，而被纏繞在中央的卻是一派格格不入的群鬼亂舞：
斷了頭噴湧著鮮血、瘋狂勁走的有之，甩著一丈長舌披頭散發、唾沫橫飛的有之，呼天搶地、不停用頭亂撞的有之，被開膛破肚血肉模糊、兜著腸子滿地跑的有之，邊掙紮著、邊眼珠牙齒耳朵直掉的有之，被砍掉雙腳鮮血淋漓、還拚命拖行的有之……。。千奇百怪，不一而足。
眾鬼腳下鋪著一張金色的大網，較之，眾鬼上方的，則是一張小了一大截的火紅網陣。輝煌的金和豔麗的紅，包裹著狂亂的鬼，這視覺的反差感，實在過於觸目驚心。我緊張得蜷縮起手指，心髒怦怦直跳。這周邊，是七把長有三尺的清白寒鋒倒插著圍成的圈，這大概，就是之前佳楠提及的、仙道們用來縛鬼的“澤水困卦陣”吧！
作者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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