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085 更新時間：08-07-23 15:47
經曆一番痛苦折磨的澤燁在第三天清晨醒來了，身邊隻有兩個下人。
“……司涼大人呢？”
“司涼大人吩咐說，你醒了就轉告您，他去南院陪三殿下處置人質了，您不必急，下午他就回來看您。”一個清秀的丫鬟忙上前來應話。“以後我就是您的奴才，您有什麼事盡管吩咐就是。“
澤燁暗忖，又不是自己非要他來不可，什麼叫“不必急”。說起三殿下……隱約記得詛咒發作的時候他也在，如果不是幻覺，三殿下……是抱著他的吧……澤燁的心裏一陣悸動。
“三殿下也在南院麼？”
“是，司涼大人和三殿下都在南院呢。”
“你知道南院在哪麼？”
三通門真是大得嚇人，小丫鬟領著澤燁走了大概一個時辰多，這才看見一處與別院不大相同的院落。三通門的房屋風格向來素淨淡雅不失高貴，掩映在重重樹影後的這裏院牆老舊，上麵的牆皮都已經剝落了，灰暗的色澤昭示著這裏的陰霾。
“這是……南院麼？”澤燁遲疑畏懼的神態逗笑了一旁的小丫鬟，本來澤燁就生得細皮嫩肉，輪廓溫柔，總是讓人不自覺卸下防備。
“是啊，副總管。怎麼，你也害怕麼？這裏啊本來就是三通門審訊關押犯人的地方，不過今天……是用來行刑的！”
“行刑？”
“對，就是五殿下的門客，三殿下上次身受詛咒，是抓住了他的門客剜了雙目才解開的。”
“……”澤燁沒有說話，隻是覺得通身一陣發冷。
他和小丫鬟走了進去，兩個侍衛攔住了他。
“站住，你是何人，膽敢闖進南院！”
“大膽，這是三殿下新任的副總管！”小丫鬟突然一聲怒喝，連澤燁都嚇得一哆嗦。小丫鬟刻意加重的“三殿下”，讓門口的侍衛對望了一眼，遲疑了一下，上下打量著澤燁。
“你們看什麼，三殿下的人也是你們能打量的麼，就看我們主子這仙人似的容貌，你們也該知道我家主子的來頭……難道你們就沒聽說前些日子……”小丫鬟壓低了聲音，“三殿下冒雨在樹林裏救的……”
兩個侍衛慌忙低下頭，“副總管，恕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您，您大人有大量……”
“沒有沒有……我們走吧……”澤燁趕緊拉著還洋洋得意的小丫鬟走了進去。
在小丫鬟的帶領下，他們通過了一條長長的長廊，即使陽光充裕的照在身上，也無法讓人感到溫暖……這裏仿佛彙集了陰氣的地府一般冷森森的。
終於穿過了長廊，前麵是一片開闊的空地，三麵環著古舊的閣樓，一片的死氣沉沉。就在空地的正東，井然有序的的排布著十幾名侍衛，高高的架台上，三殿下端坐在最高處的降龍紫青木藤椅上，司涼和多日不見的二宮主立在一邊。台下幾十棵柱台上正拴著所謂的俘虜。
澤燁本來是想找三殿下來問前幾日在竹林裏發生的事，看這光景是插不上話了。他本想回去，卻不料架台上的二宮主喊住了他。“澤燁，你怎麼來了？聽說你身體不適？”
“回二宮主，沒有，我沒事……”澤燁尷尬的站在原地，架台上的三殿下和司涼已經回頭看見了他。“三殿下，司涼大人。”澤燁低著頭微微示意。
“澤燁，幾日不見，你可好啊？”二宮主溫和的看著他。
“嗯，還好吧。”……除了詛咒……
“上來吧，在那說話也不方便。”司涼頭也不回的說。澤燁看了看三殿下的背影，硬著頭皮爬上架台。一上來才發現，底下的“俘虜”有這麼多，擠擠挨挨的人頭攢動，裏麵甚至有十幾歲的孩子。
“這……”澤燁不可置信的指著台下年輕的麵孔，這分明是十五歲不到的少年啊……
“這你就不懂了，這是俘虜的後嗣，不斬草除根後患無窮。”三殿下清清淡淡的嗓音像吹起流沙的清風一般虛無縹緲，冷漠得讓澤燁遍體生寒。他不想回頭看三殿下的表情，他猜得到，那樣的表情隻能讓他更加絕望。他知道，一旦他決定的事情，不管發生什麼，都會冷漠到底……
行刑開始，死寂的院落霎時間慘叫聲此起彼伏，那少年的衣衫已經被鮮血汙得看不出本來的顏色……“既……既然他無罪！！為什麼要受刑呢？！這樣……還不如一刀了結了他！！”澤燁緊緊攥住拳頭，鼓起勇氣看著三殿下。
“你心疼什麼……好呀，你要替他解脫，那就你親自幫他吧。”三殿下的眼睛仍然看不到一絲波瀾。司涼在一旁拚命地朝澤燁使眼色，讓他不要多話。二宮主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一把透著寒光的刀子當啷一聲扔在澤燁腳邊，澤燁嚇得後退一步，眼睛緊緊的盯著刀刃，臉色慘白，他雙腿打著顫，彎腰去撿刀子。緊緊的盯著手裏的刀子，沒入腹中時鮮血狂湧的的畫麵瞬間竄出他的大腦，手一抖，刀子脆生生的又跌落在地。
三殿下似乎若有若無的嗤笑了一聲。澤燁心有餘悸的看著地上的凶器。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二宮主笑微微的看著他。似乎是一種安撫，澤燁竭力忽視刑場上的慘狀，忍住就要奪眶而出的眼淚。……這眼淚……究竟是為了那無辜少年，還是為了……冷漠的三殿下……
“屬下……先行告退……”澤燁搖晃著要離開這個血腥的地方。
“走什麼，陪我看完再走。”三殿下回過頭笑著對澤燁說。澤燁睜大了眼睛，此時的三殿下，如此……冷漠殘忍的三殿下……豔麗如罌粟花的三殿下……
“不……不……我真的要走了……”澤燁掙紮著逃脫二宮主的攙扶。這裏的血腥味熏得他一陣陣的作嘔。
“抓住他。”澤燁不可置信的看著兩個侍衛將他按倒在地，三殿下沒有回頭。“讓副總管坐在椅子上。”
“……二宮主！！”澤燁竭力的反抗著。
“三殿下，既然澤燁不想在這裏，你又何必強求呢。”二宮主遲疑了一下，還是對三殿下說。
“沒什麼，隻是想讓他適應一下這裏的氛圍，三通門本就不是什麼清靜之地，在這裏不能容忍無知的東西，今天就算給他好好上一課。”澤燁迫不得已看著下麵慘不忍睹的場麵，淚水沾濕了他的衣襟。突然他一陣嗆咳，劇烈的嘔吐起來，兩邊的侍衛都嚇得放開了他，他捂著胸口，一陣陣的幹嘔，實在沒有東西可以吐了，連黃綠色的膽汁都吐了出來，淚水一刻不停的從臉上滑落，看台下那些人們肢體殘破的影像卻久久揮之不去。司涼蹲下身輕微的拍著他的背部，他能感覺到他的顫抖和痛苦。……澤燁……你……這麼善良……
正當幾乎要把五髒六腑都嘔出來時，一陣陣窒息的感覺襲來，澤燁隻覺得眼前發黑，當意識模糊的時候，他十分慶幸……終於……解脫了……
那些慘叫聲是離自己越來越近……還是越來越遠？澤燁奔跑在狹窄的長廊裏……陽光不是陽光……陰森森的照在身上……就像一道凜冽的目光，追隨著他……刺鼻的腥臭味幾乎讓人生不如死……他想大聲求救，卻發不出聲音……忽然被絆倒了……一具殘破不堪幾乎分辨不出原型的肉體橫在澤燁腳邊……他隻覺得渾身一陣發冷……
他倏的睜開眼睛，汗水浸濕了枕套，渾身瑟瑟的發著抖，一如秋風中的落葉。恍惚的想起在南院發生的事，淚水便順著眼角直滾入鬢角。
一直幹爽的手輕觸了一下澤燁的淚痕，澤燁慌忙睜開眼，司涼正一臉溫和的坐在他的床邊。
“哦，醒了麼？澤燁，你說你來這裏暈倒了多少次，虧你還是還是個大男子漢。”澤燁愣愣的看著司涼臉上那一縷如沐春風的溫柔，他幾乎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原來司涼大人也是這樣俊秀的人啊……一旦溫和起來，就像一個秀靈的少年……說起來，司涼大人也就20歲左右的樣子……
“因為我是將死之人啊……”澤燁愣愣的看著司涼頰邊的一縷青絲。
“……哦？怎麼說？”澤燁愣了一下，“嗯，就是快死了，就算挺過今年……”澤燁黯然的垂下了眼睛。
“這世上沒有一定的事，三殿下的詛咒不是也解開了麼。”司涼竭力的安慰著他。不一樣的……因為三殿下本身就和他不一樣……雖然這樣想著，澤燁還是彎起嘴角，擠出一個微笑。
腦中一閃而過的三殿下的臉，澤燁立刻渾身發冷。他不知道下一次見麵要怎麼去麵對三殿下，如此冷漠無情的三殿下啊……該怎麼辦……隻能看著自己對他的情感一點點消散了麼……從一開始……他似乎就是錯的……
眼淚漸漸滾落出來，像在驗證那感情的消逝一般……司涼溫柔的拂開澤燁搭在額頭上遮掩的手，安撫的擁抱著他……
陽光透過榕樹樹杈間的縫隙灑落一地，穿插著驚心動魄的晶瑩。澤燁瞪大了眼睛，心不規則的狂跳著，與懷中的司涼共享著那份不安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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