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2832 更新時間：20-08-12 11:09
仰望山景浮雲片片，憑欄又看霧靄茫茫，迎嵐山莊這日又到了與江湖俊傑每個月相聚一回的論劍時間，主人六少爺盛情邀約沈熒與沈藻晴父子賞光，清晨，天還蒙蒙亮著，灶房裏同時燃起三個大灶，炊煙嫋嫋，六少爺令人備琴，準備在亭子裏大獻殷勤，得熟練一些習得的新曲才好。
“沈熒難得光臨，萬萬不可怠慢，快去。”兩個貼身小廝手腳利落一邊忙去。
話語剛落，忽聞天空傳來陣陣悠揚琴聲，八極回繞，聲聲震耳！
六少爺下意識握劍，霍然飛身而出，往外查探這道琴音來處。
隻見他幾個箭步之後不再前進，腳步停在亭外小徑，一臉疑惑地不敢躁進。
此是何人？！
“閻羅琴上談錚鏦，菩薩座下論從容，……，在下菩薩閻羅。”雙手彈奏，嘴角唱和，略帶沙啞的嗓子唱出自身來曆，“吾本是梨園名角，今為江湖走馬，……，六少爺切莫相怪。”
一個是靈明毓秀的六少爺，一個是塵迷不覺的江湖老手，對於菩薩閻羅不意到訪，六少爺頗感訝異，來者是客，臉上立刻堆起笑容，大方迎接今日首位訪客，他拱手上前欲致禮，亭子沿線彷若設下一道銅牆鐵壁，六少爺雙足跨入不得。
音牆之內，菩薩閻羅氣定神閑，揮袖之間，那道看不見的音牆似乎拉開一處裂口將六少爺給吸了進去。
原來這就是江湖傳說中“羅織的琴網”，若不幸置身琴網，隻能任憑菩薩閻羅操生死，六少爺莫名立足於琴網之內，身體內之血液不由自主劇烈噴發，鑽得他緊摀住耳門，急急退出琴網。
人生中的意外與驚喜往往同時發生，小廝遠遠地將琴抬過，六少爺體會高人武功，神魂甫定，忙伸出手協助小廝，低聲喊道：“吾不敢與江湖第一琴閻羅琴並列，我的琴往那邊廊上擺便是。”
菩薩閻羅直視六少爺，江湖第一琴，此言甚是恭維，然距離真實情況亦不遠矣。
菩薩閻羅與六少爺平生第一回相逢，少年公子頻頻相讓，將今日的主位讓給了不請自來的陌生人，如此禮遇之道恍然隔世之前曾發生過，菩薩閻羅憶起昔日萬人寵愛集一身的榮景，萬人空巷夾道相迎，摩肩擦踵簇擁一人，但他不帶一絲感傷，又道：“煩請莊主再騰出一個地方，我料今日必有一場激烈的琴鬥。”
琴鬥？莫非還有其他意外訪客？
六少爺不問緣由，順著對方心意指揮自家小廝，“今日聽他調派，他要什麼便動什麼。”小廝應了聲是，山莊門外已來了一對鴛鴦俠侶，正在係馬。
白露汗蒸，眾等見菩薩閻羅意外展現高人琴藝，此人雙目微閉，滿身邪氛，顴骨驕傲，孤身進入迎嵐山莊揮灑奧妙琴藝，花木飄香，四周青翠，菩薩閻羅露出一雙冷寒白眼，他一邊審視來人一邊垂下嘴角，來人既非沈熒也非沈藻晴，一曲畢後再一曲，如此相續不斷，訪客陸續蒞臨，六少爺等眾人聽得神魂顛倒，已忘卻寒暄。
音聲繚繞，菩薩閻羅十指繽紛來回，山莊之內，包括沈熒與沈藻晴等該來的人皆已到齊，隻等他何時停手。
江湖人聚首，發生的事情往往朝著不可思議的方向推展！
正當眾人好不容易等到他收尾發出最後一個音之後，半空中忽然響起一道更為急促激烈的琴聲，眾人同時朝樹上望去，果見一人坐在樹幹上，泰然自娛，掌中攬琴如攬天下，正與亭中的菩薩閻羅互相激鬥。
來者何人？！
六少爺無比疑惑，方才已覺這菩薩閻羅商角之妙無與倫比，樹上這人衣冠整齊，一身華彩如孔雀耀眼奪目，舉指漫遊，將眾人之魂懾於一處，此人雙唇吐出天鳴，正一字一字道明本姓，“在下碧血黃花，拜候六少爺。”隨後又道：“菩薩閻羅你別壞事，回你的老窩去。”後又道：“多言無義，告辭。”
倚在樹上的碧血黃花簡單交代三言兩語後挾琴欲走，忽見一陣狂風亂吹，那原本在亭子裏的菩薩閻羅身子已飄在半空中，隻憑借一個懸梁不盡的長音支撐，無端自浮，再度展現絕妙武功──浮琴自在。“想走，沒門！”揮出陣陣聲波阻止。
那碧血黃花雙腳漫步竟走不得，嗬嗬笑了兩聲，索性自奏一音，身體便如飛絮一般自樹幹上緩緩飄起，如同聖像飛天朝天上飄去，隨後道：“你有浮琴自在，吾有菩薩騰龍，想阻止我，你還得修練八百年。”
這兩人在迎嵐山莊展現別有看頭的琴功，無刀無劍，讓人摸不著頭緒，惟他二人同門師兄弟心知肚明對方的底細。
原來是，不請自來的菩薩閻羅故意在迎嵐山莊施琴，而在山下附近逗留的碧血黃花替人交辦急事，身上懷著兩份帖子，正要前往京都尋找安流朱奕與黑霧琵琶刀，乍聞熟悉的天樂從山莊位置傳響而出，一股莫名的怒火攻心，碧血黃花遏止不住自己的腳步，判定必是那死對頭礙手礙腳欲從中作梗，殊不知自己再度步入對方圈套，設此計者除白流沙之外，還能是誰。
此刻，白流沙正立在濃雲密布處，冷眼望向北方，放鷹高飛。
江湖鐵律，你欲成事，他必壞事。此律放諸江湖皆準，放在白流沙身上更加奇準！
“不能讓碧血黃花踏入京都一步，將他擒下。”白流沙的打手菩薩閻羅正愁無碴可報，一口應下。
碧血黃花果然如他所料見到了菩薩閻羅在亭子內擺出一副驕傲樣貌，更覺有氣，知這白流沙與沈藻晴師徒關係，未來鐵定會攙和一腳，這不！他的身子上升一段，忽被另一道亂流給扯下，碧血黃花與菩薩閻羅幹脆在山莊內展開一場亂鬥。
今日前來論劍的朋友以為六少爺盛情邀約這兩人赴宴，眼睛巴巴望著，不願放過任何一個交手動作，山莊半空漂浮著兩個人，一條輕靈白冽，一條華麗無雙。
二人亂鬥如刀劍相向，凡被這不善之琴音波及者無不內傷，是以眾人開始提元練氣，護身為要，卻無有一人退卻一步。
咻地一聲，忽見沈熒不動聲色，自地麵朝上射出一把飛刀，此飛刀正中碧血黃花懷袖，一聲裂帛，嘶，迅速劃破他的衣服，兩封藏在懷裏的信函頓時如雪片般冉冉掉落。碧血黃花也顧不得自己半露著胸膛，飛也似地俯衝直下，他才一伸手，自己的身子反遭琴網困浮，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撥琴脫困間，沈熒已將密函牢牢地握在手掌心，挑起劍眉，將信交給沈藻晴詳閱。
沈熒說：“菩薩閻羅，將他困至十五，再放他走。”
碧血黃花內心一陣慌，不好了，他若采取拖延戰術將我困至十五，安流朱奕與黑霧琵琶刀將錯失祿馬台決戰機會，冷骨劍心必定怪罪自己，萬萬不可，他急著脫困，沈熒勝券在握，輕聲對沈藻晴道：“去通知白流沙，你倆速速啟程。”
碧血黃花半空慌道：“沈藻晴，你想做什麼！”
菩薩閻羅已得勝一籌，言詞更加傲慢，接下拋來的繩索將碧血黃花雙手雙腳束縛之後懸在樹上，又故意推他兩把，碧血黃花身子鍾擺似地晃來晃去，態度一軟道：“你我相爭不過是一場戲，何必認真，咱和好吧！”
那菩薩閻羅正樂於爭勝，豈會輕易放過，“你我因戲相逢，就算那些都是夢幻泡影，我也要與你爭個高低。”
祿馬台點將錄決選前夕陡然生變，六少爺麵對自家山莊成為生事之地不改其色，依照來者是客之禮殷勤款待，對今日最大的贏家菩薩閻羅說：“先生好功夫！”忙吩咐立在外圍的小廝：“上茶。”又不慌不忙以山莊主人之姿招呼今日論劍賓客：“諸位對方才所見有何高見，……。”
遠處天空，一隻黑鷹翱翔萬裏，倏地回到牠的主人肩上，白流沙沒有多餘心思，沈藻晴帶著密件飛奔而至，信函上的決選顯示著未來的局勢變化。
白流沙胸有成竹，策著快馬，拉著沈藻晴道：“晴兒，想不想看我與冷骨劍心交手？”
沈藻晴道：“當真？！”
白流沙道：“他與我交手多年，長年輸贏過程算什麼，最後的勝利才是真，這才是江湖不變的鐵律。來吧！跟我前去，奪回你朝思暮想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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