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54 更新時間:21-01-01 10:35
天候陰暗,一條河川蜿蜒向東,四周已是深冬之景,慘綠,蕭瑟,披上雪霰寒霜的枝條一簇簇地冒死頂住生命。
正當吞聲五方侯協助沈熒斷後之際,在這遙遠的另一端,灌木叢發出窸窣聲,從中猝不及防地飄出一抹淩厲身影,他在追逐獵物,他的目標不是鹿也不是狼,他的目標是兩條逃亡者,這名獵人忽焉在前,忽焉在後,他不以食物引誘獵物上門,而是橫斷一切生門,引誘獵物走進他設定好的籠子裏。
南武林大勢已去,就算神仙也救不了這位不肯屈服的少主雲豔。
狙擊南武林最後一名掌門的行動已默默地展開,僅僅由兩大高手執行此項計劃,雲豔最終的命運如何撰寫,祿馬台已有定案。
但,有一個人不願意讓雲豔這麼快死,此人就是北域名醫變色毒鳳,也就是後來寄生在淩天堡之下的風波樓主何衿玉。
風勢蕭瑟,細雪殘花,河下洶湧,亦如這座江湖之寫照,處處布滿暗礁,明者得見,瞽者罔然。
兩條奉令取命者習慣獵人這個角色,卻不習慣當生命的救贖者,內心猶豫再三,雖知此功若成江湖便可歸於綏靖,或至少,殘暴無道的南武林宵小悉被打成落水狗,底下的人無所依附,結局自是一哄而散。
引誘獵物走入牢籠需要若幹技巧,這兩名獵人,一人守在綠洲附近,一人故意在前路引導,設路障,指引逃亡者唯一路線,猶如請君入甕那般靜候佳音。
這兩名獵人其實也別無選擇,他倆同時異地接獲命令,上級交代,“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其中一人飛鴿傳書反問:“區區一個雲豔,何需我動手?”
另一人也用飛鴿傳書提出質疑:“變色毒鳳是自己人,隻身深入險境執行計劃,為何還要他死?”
***
淩天堡內部已經崩壞,綠蠍兒出走他鄉,將全員帶走,雲豔一覺醒來驚覺自己慘遭背棄,靜觀一日,終於將局勢看清,身邊僅剩下數名親信,包括風波樓主何衿玉。
投誠不是雲豔唯一的選項,心高氣傲者如他一般,寧死不屈。
反諷的是,不知珍惜生命的雲豔對照著寧願卑微活著也要博得一絲生機的何衿玉,本該以一杯毒酒、一餐毒食解決雲豔,卻在下手之前縮了手,此際,他決心告知雲豔所有實情,揭下假麵具,說:“幫主想不想知道祿馬台的殲滅計劃?”
“你知道些甚麼?”雲豔張著一張青臉責問。
“全部。”
聽何衿玉娓娓道來,將計劃全盤托出,雲豔氣得欲一刀殺他,何衿玉說,“你不能死,你還年輕有為,收起傲氣,做些如何保全性命的事才是當務之急。”
***
逃亡路上,獵人名喚東衛無人,他身穿素袍,打算為同門之人的何衿玉做一點事,在這淒冷的大地上豎起一麵又一麵石碑,碑上刻著大紅血字:回頭是岸。
雲豔與何衿玉二人遺棄淩天堡落荒而逃,沿途但見一塊又一塊石頭暗指回頭,感覺不妙,頓時興起滿身寒氣,“你不是說知道全部計劃,說!現在是怎麼一回事?”何衿玉環顧四周,說,“走便是了。”雲豔揪住何衿玉的領口,一股憤怒爆發,將那羸弱的樓主扔向冰冷的地上,氣得跺他兩腳。
雲豔騎馬奔走,身邊拖著一名病懨懨的公子,這兩人一路互相牽絆,來到綠洲附近,舉目四望,此路已絕,路的盡頭但見一葉小舟,舟上坐著一名凜然不動的船家。
船家微微弓著背,以背脊頂天,以雙足立地,手上握著一竿木槳,戴笠的帽沿蓋住鼻梁,露出兩片不笑的嘴唇。
船家看似平凡,周圍氣場十分強大,他就這麼安安靜靜坐著,等候上門的客人,肩上的塵埃明顯可辨,他到底等了多久,誰也不知道。
寧靜河岸傳來人語,驚破原本的寧靜,“我要你的船。”
雲豔準備棄陸就船,殊不知這名船家的來曆不凡。
“公子請。”
雲豔拉著何衿玉,二人匆匆上船,河麵忽寬忽窄,駛出半裏,舉頭一見,烏雲忽然壓低,氣氛顯得十分詭異,彷佛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
船家身形魁偉,雙臂孔武有力,頂戴竹笠,額上綁巾,兩眼如神,正避開暗礁專心搖櫓。
“你居然是祿馬台派來的人!何衿玉,你欠我一個解釋。”雲豔沿途挖苦嘲諷。祿馬台要殺我,我南盟勢力已遭瓦解,如今我是獨木難支。
“在祿馬台眼裏,我已經是一個死人了。”何衿玉道。
雲豔滿腹疑雲地問,“我將你救活,你卻處心積慮要毒害我,這就是你報恩的方式?”何衿玉虛著氣,坐定後平淡地道:“你的秘製金丹暫時發揮效用,延長了我的苟延殘喘,否則我早痛下毒手,何必留你至今。我左右搖擺始終拿不定主意,但我與你必然得綁在一起,你生我生,你死我死,我必會豁盡一切也要護你周全。”雲豔又道:“這麼說來,你的命是掐在我的手上了,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你聽好,我若死也要拖你一起死,你最好有自知之明。”雲豔死掐住手臂,何衿玉又愁眉苦臉地道:“我可以帶你走安全的路。”
告知船家路線,船家允了個諾。
雲豔並未鬆開手勁,何衿玉望著船家背影,神似某個舊識,低下頭,從懷裏掏出一粒藥丹,塞入嘴裏,咀嚼苦澀的藥丹,吞咽口水。他的麵容蒼白無血色,模樣如同隨風搖晃的殘枝,舉手投足已沒有一絲活人陽氣,連最基本的吐納也異常虛弱,他的生命隨時會終止。
與雲豔一路亡命天涯,數日過去,後方並無人追趕,決心轉往海外尋找重生之機,河川地勢有高有低,船速忽快忽慢,不覺有異。
行了數日,忽覺眼前景致似曾相識,這!這裏不是嘉常山穀、莫妒的地盤嗎?!此船為何走錯路線故意繞行於此?
心念今生最親的異姓兄弟莫妒就在附近,當日匆促一別,不!不能讓莫妒看見我這副偷生模樣!絕對不能!
或許是心急之故,何衿玉劇咳一陣,臉色又比方才難看了幾分,確定這名壓低帽沿的船家不折不扣正是祿馬台派出的高手──武長織!!
作為獵人,武長織一向做得很好。
驚覺不對勁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驀然!
又一道身影從岸上灌木叢中竄出,在空中翻了兩圈,形如飛鶩,流星擊塵般轟然落定在甲板正中央。
何衿玉與雲豔急忙起身,船身劇烈搖動,包括船家共四人,紛紛使出大雁展翅神功將船給牢牢穩住。
兩名逃亡者終於看清天外飛來的闖入者與船家麵容,說起來誰會相信,竟然是東衛無人與武長織這兩個令人聞之喪膽的人物?!
何衿玉臉色煞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身子不斷發抖。
雲豔不識眼前泰山,唰地拔劍出鞘,麵對突襲,立即擺出架式,憤然而道:“大膽狂徒,哪來的山賊,你想幹甚麼?”
隻見搖櫓的武長織已轉過身來,麵對麵相覷嚴肅不笑,對著何衿玉道:“變色毒鳳,你失敗了。”
他說這話時,暴露出自己的身分與立場。
雲豔聞言,臉色驟變,日前才得知風波樓主何衿玉的真實身分乃是享譽北域的神醫變色毒鳳,現在來的又是對方的人,以一擋三,自知凶多吉少,以為是何衿玉拐騙來此,當下勃然大怒:“原來是你故意害我受騙上當搭上這條賊船!”
雲豔唰地拔劍出鞘,立即擺出架式,理智已失,揮劍胡亂刺去。鏗當一格,武長織單挑對上。雲豔豈是他的對手,一招落敗,心口陡然一痛,露出一個血窟窿。雲豔低下頭,瞧見心口受創,還未反製,腰間再遭一劍,他暴跳如雷,眼珠子向外突出,不由得憤恨大罵:“我就算做鬼,也要拉你們一起下水!”言方畢,便扯住何衿玉一臂一躍而下,從船上跳入水中,何衿玉慘嚎一聲唉呀,兩條人影撲通落水,武長織棄下木槳,船身戛然而止。
漣漪朝外擴散,頃刻之間,吸入河水的何衿玉在水下痛苦難耐,他欲掙脫束縛,無奈那雲豔的掌力纏得甚緊,死拖活拖也要將人給拖下水。
水麵之下,雲豔寧死不屈,但他至死都不會放過何衿玉,便奮力朝河底深處遊去。
水麵之上,武長織收劍,無聲無息地望向東衛無人。
這兩名獵人今日捕獵已成,東衛無人卻說,“他若這樣死去,有一個人會很傷心。”
派去淩天堡的潛伏者下不了手毒殺雲豔,但令兩人吃驚的是,本該殞命的變色毒鳳竟然還活在世上,他是如何苟活至今,除了變節,還能是什麼!
船上,對望的兩個人其中一人終於按捺不住,東衛無人雙手一伸,雙腳一蹬,直直跳入水底,尋找落水者的蹤跡。
不一會兒,不遠處的岸上有了動靜,東衛無人全身濕淋淋地上岸,手上還拖著兩個軟綿無力的身軀。
駛船靠岸,武長織一副泰然,內心實為澎湃,他雙腿一瞪,躍上石磯,不慌不忙地檢測這兩人的生命跡象,搖起變色毒鳳的頭,說,“把他弄醒。”
“你要他再死一回?”東衛無人問。
“我會讓他再活一回。”武長織答。
“就算他醒過來還是活不成,你又何苦來哉?”金芒閃現,東衛無人手握利刃,準備割下首級回去複命。
武長織努力搖晃變色毒鳳的身軀,“我不希望莫妒為他傷心,必須讓他再活片刻,我會給他一炷香的活命時間,屆時,你要殺要剮我都不會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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