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彎就是一輩子

正文  第184章婚禮

章節字數：10256  更新時間：22-04-04 00:03

    暑期的天氣燥熱地有些令人煩悶，蟬鳴聒鬧，連帶著人的心情也焦躁起來。

    簡陽安閑地窩在家裏納涼，隨手遞給何軒一隻雪糕，打開電視找了個喜劇，又倒回何軒的臂彎裏。

    兩個人擠在沙發上，隨緣找著不錯的節目，閑暇時候這麼一呆就是一整天。

    臨近何父的忌日，何軒整個人的狀態都有些低落，幾次三番簡陽想陪他反被拒絕，這是非常少見的事情。

    雖然何軒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談起父親也總免不了譏諷幾句，但能激起如此強烈的回避情緒的人，不論是愛是恨，都一定占據著非常重要的地位。

     “好想去河裏摸小魚啊~”簡陽點進“相親相愛一家人”群組，慵懶地把手機舉到何軒麵前，“看，一隻即將挨打的小朋友~”

    視頻中的小男孩正提著拖鞋在淤泥裏歡快地蹦躂著，泥猴似的渾身找不出幾處幹淨的地方來，他隨手往臉上抹了一把，捏出一坨泛黑的泥球，而後一個瞄準扔到了妹妹幹淨的小臉上。

    緊接著，一位憤怒的女性背影鬼魅般出現在鏡頭中緩緩向前走去……

    何軒看著小孩驚恐的眼神撲哧一下笑出聲：“挺有意思，將來養一個玩玩。”

    “玩什麼不好，玩熊孩子。”簡陽把手收回去，“那可是戰鬥力堪比兩個哈哥的物種。”

    “你小時候也這個樣子啊？”

    簡陽不屑地撇嘴：“我可比這小孩謹慎多了。”

    挨過一次打之後，再玩泥都是光腚下去的！

    這，就叫經驗！

    “不過那水裏有水蛭，我看到過之後就沒敢再下去了，現在想想還是挺遺憾的。說起來，還是那個時候玩著最開心啊~”

     何軒看著簡陽向往的樣子有些出神：“也許是吧。”

    他的神情有些低落：“我小時候，好像沒什麼開心的事情。”

    簡陽盯著電視的眼神微微一頓，裝著隨意的樣子開口：“那你沒事幹的時候都怎麼打發時間的啊？”

    “上學的時候就跟同學在學校玩，周末的時候因為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就自己待在家裏，有時候會和阿媽一起買菜，或者是跟著請來的老師學習。”何軒回憶的時候，不自覺皺起眉，“再後來大點了，比較叛逆，跟著校外的朋友野了一陣……別的，我好像想不起來了。”

    他咧嘴一笑：“其實我不怎麼懷念小時候的，我覺得我現在，比小時候開心多了。”

    他記憶裏的童年是黑白色的，短短的似乎隻有一瞬。

    “有錢了就不會給自己找點樂子嗎？要是我，所有的小賣鋪都包下來，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怪不得你腸胃不好了。”

    何軒笑了笑，剛準備說些什麼，簡陽又繼續道：“不過我是真的挺好奇，你們這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小時候都玩些什麼？”

    見他這樣，何軒也認真地想了想：“騎馬算嗎？”

    簡陽一瞬間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般撐著坐直了身子：“你會騎馬？！”

    “對啊，很小的時候，好像是在我爸哪個朋友家的馬場學的。”何軒見他感興趣，“你喜歡的話，改天我教你。”

    “好啊，正好家裏這麼大，以後說不定可以在家騎馬了——不過學這個需要很久吧，你有時間嗎？”

    “沒事，小簡簡你學起來應該挺快的，隻是慢慢騎的話，幾天就差不多了。”何軒漸漸陷入回憶，“那時候還是我爸教我的呢，多不可思議，他居然有那麼多時間陪我，感覺像做夢一樣。”

    “那有什麼奇怪的，你有時間陪我，你爸當然也能有時間陪你咯。”

    何軒反應了一秒人物關係，脫口而出一句：“喜當爹？”

    說話兩秒鍾，挨揍半小時。

    兩天後，簡陽陪何軒去給父親掃墓，何軒定定地站在墓前：“爸，我們來了。”

    簡陽也輕輕說了聲：“爸。”

    何軒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墓碑上的小像，語氣拽拽的樣子：“我們登記結婚了，一會兒把結婚證明的複印件燒給你，讓你知道知道。”

    他沉默著蹲下身子，把那張燃著的紙放進鐵盆裏，又拿出帶來的紙錢，一張一張地添進去。

    火苗在何軒的眼中倒映著，他一言不發，隻是機械性地重複著那生硬的動作。

    簡陽原想著他一個大男人，肯定還是不希望自己看到他難過的一麵，剛準備悄悄退開讓他說點悄悄話，卻不想何軒也起了身，牽起他的手：“好了，我們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車裏不出意外地又是一片沉默，何軒認真地盯著前麵，簡陽依舊縮在後麵發呆。

    “咱爸，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何軒看了眼後視鏡裏癱著雙腿大開的簡陽，默默移開了視線：“是個跟你一樣討厭的家夥。”

    簡陽嘴角抽了抽，默默翻了個身，心道還不如不問。

    “幹嘛？我這麼說你不開心了？”

    “跟老爹一樣，我有什麼不開心的。”

    何軒微微一笑：“其實我也不太記得了。”

    “他，應該是個很嚴厲的人吧，是個冷血無情的家夥。”何軒說著，腦中突然閃過被老爸抱在懷裏學騎馬的樣子，有些悲傷地垂下眼眸，“大概是那樣吧，他沒怎麼陪過我的，打人還很痛。”

    “那你媽媽呢？”

    “家裏的傭人說，我媽是個很愛笑的人，說她是位非常溫柔的太太。她長得很漂亮，我爸的遺物裏有照片，如果你想看的話，回去可以找一下。”

    車窗裏的景色飛快流逝著，何軒的語氣波瀾不驚：“不過那東西被我放倉庫去了，其實我看她沒什麼感覺的，她一天也沒有陪伴過我，對我來說，跟陌生人差不多。”

    何軒這麼說，簡陽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了，隻是吃飯的時候問了一句：“要喝酒嗎？今天的話，隨便你。”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喝完酒，你又不讓我碰了。”

    簡陽看著何軒不信任的樣子：“我陪你。”

    “你不是會調酒嗎？能不能給我搞個度數低一點的？”

    如此難得的請求，何軒自然應允，他牽著簡陽到了自己的酒窖，裏麵各式各樣的酒精，或紅或白，各自整齊地陳列著。

    簡陽隻進來過一次，如今再看，還是忍不住震驚：“要是不小心推倒一麵櫃子，怕是把我賣了也還不起了。”

    “隻要你願意，那就還得起。”

    兩人拉扯著來到一個小小的吧台前，何軒找出各種各樣的材料，或搖或晃，頗有幾分高級調酒師的意思，最後將一杯金黃的液體推到簡陽麵前：“來吧，外觀和味道都接近正常酒精，但是度數很低，不會有什麼影響。”

    簡陽有些驚訝地接過來抿了抿，果然，味道還是一如既往地難喝。他好奇地放下杯子：“這個你能調出來，那你能不能搞出來那種沒有酒精味道還度數很高的酒啊？”

    “可以。”

    這次，興許是為了掩蓋高濃度酒精的味道，何軒加的東西明顯比之前多多了，最後調出一杯花花綠綠的漂亮液體來。

    簡陽捧過那杯藝術品一樣的東西小心嗅了嗅，卻隻聞到清甜的果香，他忍不住張開嘴巴想要試試，卻被何軒攔了下來。

    “別試，一口就夠你睡到明天中午了。”

    “……”

    簡陽慌忙把那東西撇到一邊去，拿過那杯金黃色的液體一路皺眉跟何軒對飲起來。

    何軒看著他不情願的樣子忍不住想笑，剛想勸告他不能喝就算了，沒想到這一下就直接見了底，簡陽倔強地看著他：“再來！”

    一杯下肚，又是一杯，何軒居然難得有了跟簡陽較量的機會。要不是這酒是他調的，就簡陽這不可一世的態度，他差點都以為他千杯不醉了。

    不過，度數再低的酒精也是酒精，隻是相當於把平時喝醉的步驟放慢了而已。

    簡陽眯縫著眼睛撐著頭，臉色一片酡紅，他打了個嗝，腦袋微微晃動著：“我跟你說，你不要、不要難過哦，生死別離這種事情啊——是很常見的。”

    何軒看著他迷離的眼神，心情也不自覺地放鬆，借著這陣氛圍，將自己的心事肆意發泄了出來。

    “她們說我爸之前不那麼冷酷的，自從我媽媽去世之後突然就變了，我知道在他心裏，因為我是害死我媽的凶手，所以他從來不願意親近我。”

    “那你爸可真混蛋。”簡陽搖搖頭，話語音調明顯有些飄忽，“連是非對錯都分不清，沒辦法為自己的無能找到借口，所以遷怒一個小孩子這麼多年。”

    何軒忍不住笑出聲：“那可是我爸~”

    “你爸怎麼了？他的頭比別人的圓啊？”簡陽捧著酒杯又是一陣猛灌，“生你的決定是他們做的，出了事又要你承擔！你也是傻，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

    “這種家夥，要不是因為你，我才不叫他爸嘞~”

    簡陽顯然已經醉了，滿嘴胡話，何軒哼唧著笑了幾聲，隨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沒關係嘛，還有我呢。隻要你別一氣之下宰了我，我就會一直陪著你的。”

    何軒的心頭微微觸動，眼眸抬起，看著簡陽認真點了點頭。

    “我這麼聰明的人，才不會放著這樣的好日子不要，況且你這個大混蛋，什麼都幹得出來，居然還給我裝定位，你以為我真的不知道嗎？”

    “不過你裝在哪了啊？”簡陽斜著頭沉思，“你是裝手機裏，還是裝軟件裏了啊？”

    “唉，反正是跑不掉，我爸媽又帶不走。”簡陽說著說著突然哭起來，“都是你這個混蛋老是欺負我，害我天天擔驚受怕的，還要自己立遺囑……”

    何軒倏地瞪大眼睛：“你說什麼？”

    他猛地湊到簡陽身前盯著他的眼睛：“什麼遺囑？”

    簡陽卻不理他，依舊自顧自地說著：“虧我那麼喜歡你，老子也為你做了很多讓步的好嗎？你一天天就會逼我。”

    “不過……你長得還是很好看的。”簡陽又嘿嘿笑了兩聲，看起來憨憨的樣子，“眼睛好漂亮哦，但是好像不隨你爸，你媽媽應該是大眼睛吧？”

    “哎呀，真好看，好想操一下哦。”

    “……”何軒坐在原地，心中疑惑剛才的事情，卻是認真聽著簡陽的一字一句。

    “你技術還是不錯的，不過我的技術也很好，真是的，憑什麼老子不能當攻啊！”

    何軒揉揉他的臉：“可以啊，你想當，以後就當。”

    簡陽煩躁地把他的手甩到一旁：“那麼大，突然進來的時候痛死了，大混蛋隻顧自己根本就不管我！”

    “管你，管你，以後我都慢點。”

    簡陽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就這幾杯小破酒，差點把家底全抖摟出來了，何軒就在一旁聽著，又親眼看著他自己捧起那杯高濃度酒精一口幹了下去，而後徹底暈倒在自己懷裏。

    何軒看著懷裏安睡的人兒，親了親簡陽的唇瓣，又忍不住加深，汲取著他口中酒精的餘味，而後把人抱回了臥室。

    已至半夜三更，簡陽的呼吸深沉綿長，何軒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他的心裏有太多情緒翻湧，以至於精神緊張，腦袋又清醒得不像話，最後隻得貼近著攬過簡陽的腰，把頭埋在他後頸處，這才稍稍放鬆了幾分。

    而後，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孤身一人來到積灰的倉庫，在昏暗的燈光下，開始了小心翼翼的翻找。

    父親的遺物當初被他放到這裏了，再加上後來改裝房子，這裏又堆進來些亂七八糟的雜物，導致他也不知道那些東西現在在哪了。何軒隻得蹲下身子，修長的手指一件一件地把東西移開，嚐試著在這偌大的雜物間找到那一隻小小的盒子。

    直到淩晨三點半，何軒像個小土人般累到癱倒在地，嘴裏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他的睡衣早已被塵土浸得不成樣子，這裏更是被他搞得一團糟，不過所幸，他終於找到了那塊上了鎖的紅木盒子。

    父親的遺物是他自己整理的，他走得倉促，抑或是早有預料，所以率先收拾好了他珍視的物什。

    何軒敲掉了刷著黃漆的小鎖，直至今天，他才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收了些什麼進去。他知道裏麵有他常帶在身旁的那本相冊，那裏麵是媽媽的照片，直到他去世之前才又交給助理放進去的。

    他也正是為了這個來的，簡陽想見見他媽媽的樣子，他就來給他找找。

    蓋子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另一隻生鏽掉漆的小箱子，何軒認得這物件，裏麵是媽媽留給他的玩具，有男孩的有女孩的，男孩的被他玩壞了，所以裏麵隻剩下了粉嫩嫩的公主玩偶。當初他就是看這些東西不好玩了，所以沒再管過這個箱子，沒想到居然被老爸給收起來了。

    再往下就是他要找的那本相冊了，他把相冊架在腿上，一頁一頁地翻過去。其中一張照片上，一對年輕的男女微笑著看向鏡頭，身後是有些落了漆的白牆。

    說起來，自己老爸老媽好像也是校園戀愛來著，這基因倒是強大，遺傳得很徹底。

    自己老爹這個時候看起來還是挺和善的嘛，根本看不出後來會變成那副暴躁的樣子。

    何軒一頁一頁翻過去，仿佛看到了他們的一生。這前半部分，除了幾張爺爺奶奶的照片，幾乎都是爸媽的合照，大笑的、嬌羞的，從貧到富、從無到有，一路走來，相知相伴，他們的感情一直很好。

    直到最後，照片上俏麗的女人懷孕了。

    他們的記錄很有儀式感，懷孕之後每月的照片都分開存放，從涼秋到暖春，每一秒時間如此清晰地度過。

    何軒有些不忍翻閱下去，他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了，那個夏天，對他們來說，對他們這一家三口來說，是痛苦的開始。

    他想，即便自己站在老爸的角度，也根本無法原諒這個帶走自己愛人的惡心生命。如此罪惡的存在毀了他們的一生，他應該承受一切應得的痛苦。

    何軒強撐倔強，背上卻已浸了一層冷汗，它如同即將被烈日炙烤而亡的魚兒一般，大口大口地呼吸著餘下的生命。

    他不愛自己，所以也從未想到，這本相冊，會以他的名義接續下去。

    出生的，滿月的，半年的，一歲的。

    趴著，站著，哭著，笑著。

    騎馬，射箭，踢球，得獎……

    然後似乎斷掉了一段時光，直接成長到幾近成人。

    相冊裏夾了張高中畢業的合照，似乎是無論如何找不到一張單獨的照片，所以才不得已放了這個進去。

    而後，又有些不太清楚的背影視角。

    何軒一張一張翻過去，塵封許久的回憶浸了墨一般逐漸浮現。

    他的老爹，也曾興致勃勃地參加他的家長會，也會在送走他時偷偷抹淚，也會因為他的請求推掉工作趕來陪他——雖然很少。

    他好像忘了很多東西，在怨懟的情緒之中，把快樂的點點滴滴，有意無意地全部抹殺，最後全部遺忘。

    何軒把東西抱了回去，一個人躺在床上想了很久。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個什麼心情，難道過去是他錯了嗎？他應該選擇原諒嗎？

    就這麼想著，他又沉沉睡去，第二天，太陽當空，他起床洗了個漱，再回來，簡陽終於幽幽轉醒。

    很明顯，簡陽又喝斷片了，隻安靜地翻看著何軒帶回來的東西，一派平日的穩重模樣。他眉頭微皺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最後把相冊合上，笑了笑：“真是俊男美女，怪不得，把你生得小有姿色。”

    “隻是小有嗎？”

    “小有有多少，自己心裏沒點數嗎？”

    何軒笑笑，兩人之間的氣氛又安靜下來。

    “你是怎麼想的呢？”

    何軒低頭又抬頭：“我不知道，所以想聽聽你的意見。”

    “以我現在看的話，也許他並不恨你，說不定曾經有過，但至少從決定陪伴你的那一刻，到之後的日日夜夜，他早就接納你了。”

    “我不知道。”

    “我也隻說了是也許，何況這也不代表他沒錯。就算他愛你，但不僅沒有讓你感受到，還讓人把愛誤當做恨，這是他的不對。至於要不要原諒，或者什麼時候原諒，看你自己的心情就好。”

    “嗯。”何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而後話鋒一轉，“不過你們兩個半斤八兩。”

    “能不能別注意我。”

    “兩個渣男。”

    “……”

    接下來的幾天，何軒的心情似乎好些了，雖然偶爾還是會定定地發呆。

    其實簡陽還是挺擔心的，何軒的這位父親到底好不好，他不了解，也無法評判，他隻害怕何軒又此落下心結。那個“不被喜愛”的小孩子已經悲傷了太久，就不要再繼續哭泣了。

    幸好，老何的忌日過後沒多久，何軒又恢複了原來那副自在的狀態。兩人偶爾耍一耍、玩一玩，閑著沒事出去旅旅遊，生活狀態逐漸走上正軌。

     一年後，兩人正式迎來了這場策劃許久的婚禮。

     婚禮舉行在何軒的一座私人小島上，這島是專門為婚禮準備的，從定下日子的那天，便開始動工，填充切割為心形，還建了飛機跑道，蓋了禮堂以及各種遊玩的去處。

    而今天，就是婚禮正式舉行的日子。

    寬闊的大廳一派壯闊，桌椅布置美麗精巧，杯子碟子早已規整完畢，玻璃瓶中的玫瑰開得正盛，帶著新鮮的露水盛放著。層層疊疊的流蘇從高頂垂墜而下，將巨大的水晶吊燈包圍在中間，呼應著地上成片的白色小花，整個大廳都被渲染得一陣清香。

    此時，直升機機組已呼嘯起飛，隊列整齊地橫跨何家跟簡家所在的城市，預計禮成之時，將恰好到達何宅與簡家上空。

    機組所過之處，鮮嫩的玫瑰花瓣漫天飛舞，飄搖散落。

    一字未說，舉市同慶。

    這次婚禮應簡陽的意思，並沒有請什麼名流大佬，隻邀了些大家相熟的人，就當是一起聚一聚玩一玩，互相通知一下結婚的消息。也正因如此，婚禮的規模並不算浩大（也不小），更多的則是吃喝賞景的好去處。自昨天接到賓客之後，大家便盡興地玩樂了一天，今天這才有些意猶未盡地開始參加婚禮。

    賓客開始陸陸續續地進了場，層層疊疊的糕點在一旁擺放著，是調查了每個人的口味之後，專門請的名廚全程陪同製作。大家彼此不算熟識，但由訓練有素的侍從細心地引領去處，倒也不覺局促。

    簡陽跟何軒各自在後台準備著，心情各有不同。對簡陽來說，這是爸媽真真正正見到他跟何軒結婚的場景，他不知道他們會是什麼反應，心情多少有些緊張；何軒腦袋裏則沒這麼多彎繞，他已經一整天沒見到簡陽了，昨天上午簡陽被帶著試婚服去，他想偷看還被趕了回來，下午的時候簡陽又陪父母去了，他忙著婚禮各項事務的檢查，更是連對方的影子都沒見到。

    吉時將至，賓客漸漸歸位，大廳的燈光逐漸暗了下來，眾人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

    V型主台的兩側，伴隨著水流般悅耳的《甜蜜婚禮鋼琴》曲，何軒跟簡陽同時出現，在花童的帶領下緩緩朝中心入場。

    雙方的因素相似，卻根據個人的風格各有不同。

    簡陽頭戴窄長的鑽石王冠，頭紗短短地微微蓬在冠後，正麵看來邊角露出，卻又不至於太過明顯。他的妝容整體素潔神聖，長長的白色睫毛濃密卷翹，眼下綴著幾粒晶亮的鑽石，唇瓣更是飽滿水潤，果凍版晶瑩剔透。

    潔白的上裝外，短短的鬥篷堪堪垂至腰際，腰部服飾收緊，恰好襯托出纖細的腰身。他肩側的流蘇晶亮地晃動著，胸前的白金胸針平白抹殺掉幾分鬥篷掩蓋帶來的溫潤。西褲同樣腰部收緊，版型收放有致，尤其胯骨一側，交叉的絲綢細帶時寬時窄，完美複刻了漂亮的臀部線條，粗看並不顯眼，細看之下，卻隻覺分外勾人。他的鞋子采用了高跟設計，拔高身高的同時，似乎也讓他的氣質平添幾分宮廷的優雅，步履行進間，在地上發出“扣扣”的響聲。

    何軒則是選擇了更為寬矮銳利些的白金頭冠，底部設計繁複華麗，隻在寥寥幾處綴些細小的鑽石。造型師挑了隻細長的絲綢帶子，在何軒臉側彎繞地編纏了幾縷發絲，又打了個垂墜的蝴蝶結，隨著步伐行進微微搖動著。

    他的衣著則采用了西服的基本款，肩部挺闊，襯衫紮在褲腰裏，衣襟敞開。他胸前綴了隻銀白的綢緞花朵，明亮的碎鑽在周圍點襯四散。相較於簡陽衣著的內斂溫潤，何軒的禮服則多用硬挺的直線以及冷酷的皮質，看起來更為大膽冷酷：脖頸一段極為纖細的白綢墜著白金小環，緊實地繞過喉結環繞一周，光潔的束縛帶緊緊地勾纏著環上結實的大腿，仿佛罌粟一般，頗有些禁欲的勾人味道。幹練的褲型，皮鞋尖頭的設計，整體驕矜銳利，相較簡陽多了些漫不經心的高傲。

     兩人相向而行，這段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直至最後站定，剛好足夠細細品鑒對方的衣著味道。

    何軒想要伸手摸摸簡陽的臉，最終還是收了回來：“小簡簡，你看起來真好吃~”

    簡陽上下打量了何軒一番，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Sexy！”

    一個是聖潔降臨的純淨王子，脆弱易碎；一個是霸道勾人的帶刺玫瑰，豔麗危險。

     在牧師的引導下，兩人來到婚禮儀式區，即將說出想要對對方說的話。

     第一次結婚，兩人明顯都有些緊張，一時竟有些推脫，到最後，還是何軒率先接過了話筒。他清清嗓子，有些局促地跺跺腳，低沉的嗓音終於從音響中傾瀉流出。

    “家裏的人應該都知道，前段時間，我跟簡陽出去旅遊去了，一走半個多月，剛回來沒幾天。回來的時候呢，我又去看了看我爸。”何軒頓了頓，“其實這種事情是不該在今天說出來的，我爸的去世對我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我也從來不太願意提起這件事。”

    “不過呢，就是掃墓的時候，誒，我突然靈光一現，腦袋裏就蹦出來了今天想說的詞兒。”何軒看看台下，又看看簡陽，“之前簡陽一直問我，讓我給出個能打動他的理由，我一直發愁著該說什麼。事實上，我也不知道今天的話究竟能不能讓我這位挑剔的愛人信服，不過我確實想說出來。”

    “我爸去世之後，我承擔起了公司的責任，後來又遇到一些麻煩，那段時間，我整個人的狀態都非常不好。我覺得這個節點就像是我人生的分水嶺，前半生的我，輕鬆快樂，後半生的我，孤苦無依。”

    “我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東西，開始變得好疲憊，這種感覺就像一瞬間從天堂落到地獄一樣，讓我有些無所適從。其實我現在回顧當時，我覺得，我差點就要變成另一個人了。”

    “如果說前半生的我還是充滿童稚，那麼後來的我，恍惚間，就要變成醉生夢死、遊戲人間的花花公子了——沒有快樂、沒有向往地冷眼旁觀著玩弄一切。”

    “小簡簡就像一道繩索一般，明明如此脆弱，卻堅固地連接著這兩個狀態，把它們拉近、融合，讓我還是我，何軒還可以做從前的何軒。小簡簡時刻收留著我的脆弱，讓我知道自己也可以有依靠，自己也同其他人一樣被牽掛著、被等待著，甚至是犯錯了被責怪著。每當這個時候，我就深深地感覺到，自己和別人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說罷，何軒安靜地望向了簡陽，他眼中早已蓄滿淚水。

    自己的這位小戀人，看起來總是煩躁嫌棄的樣子，卻是最讓他放鬆舒適的。就像簡陽時刻表達出的喜悅或是不滿，也賦予了他同樣的權利，讓他能夠自由地表達自己的想法，能夠自然地撒嬌打滾、無理取鬧。

    整個大廳一片安靜，簡父簡母坐在下麵靜靜地看著台上，沒有言語。

    何軒把話筒遞給簡陽，簡陽還愣愣地沉浸在何軒的話語中，一時無法出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呃……我……”簡陽的嘴張了張，似乎想要回憶起什麼來，大腦卻隻剩下一片空白。

    他有些無奈地笑了笑：“我覺得，我現在說什麼，好像都有點，不太合適？”

    “我之前問過何軒好多次，其實我不是個什麼相信永恒的人，所以他給過我好多理由、說會一直愛我的時候，我好像一直都沒什麼信心。”

    “我現在突然覺得，其實我也挺重要的，對吧？”

    簡陽朝台下咧嘴一笑，眼淚卻不受控製地滑落下來：“其實該表達感謝的人是我才對，我有一段非常非常自卑的時間，是因為何軒一直的陪伴，所以我才走了出來。“

    “我總說我留在你身邊是因為我感激你，如果沒有你，或許我早就不是我了，今天的我，將以另一張臉，另一種狀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下麵坐著我的父母，我不想恐嚇他們，但是實話實說，如果沒有你，說不定，我早就死了。”

    “我愛你並不隻是因為感激你，你嫉妒的那個女孩子，我同樣感激她，但即便她有天回來，我也不會丟下你。我愛你，因為是你一直保護我這脆弱的人格中那幾分可笑的幼稚，一直包容著我的壞脾氣。”

    “其實我知道我這個人脾氣不怎麼樣的，喜歡生悶氣，然後對什麼事情不開心了就想要逃避，也是你讓我有勇氣開始改變。”

    何軒認真看著簡陽，他還不了解他最深處的想法，此刻能做的隻有靜靜聽著。

    “你一直非常有耐心地包容著我，我還經常對你愛答不理的。”簡陽說著有些無奈地笑了笑，眼淚卻更加肆意地滑落，“其實你真的非常非常好，好到直接要把我養廢了~”

    何軒皺著的眉頭微微散開，情不自禁地揚起嘴角：“小簡簡別哭了，你哭得好像那個流淚貓貓一樣。”

    “什麼呀！”簡陽吸吸鼻子，有些別扭地嬌嗔，他望著何軒的眼睛，整個人又哭又笑的樣子，著實有些滑稽。

    “何軒，其實，我好像真的離不開你了……”

    這句話，像悠遠的鍾聲一般，一下一下由遠及近般重重砸進何軒的心裏。

    何軒拾起話筒：“離不開那就不要離開了。”

    話音剛落，整個大廳掀起一陣漫天的口哨跟喝彩。

    換做平時，這句話多少又得被簡陽呲兒上一頓，不過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簡陽隻安靜地站在原地，何軒看著他乖巧的樣子，又接了一句：“怎麼辦，好想親你。”

    這下，整個大廳真是沸騰得不成樣子了，不知道是誰先起的哄，緊接著齊刷刷的人聲：“親一個！親一個！”

    簡陽有些害羞地低下頭，何軒攬過他的腰，另一隻手按著頭，深深地、深深地吻了下去。

    何軒完全沒有放開的意思，大庭廣眾之下簡陽隻覺越來越羞，臉色紅了個透，焦急地推搡他：“爸媽還在呢，矜持一點！”

    何軒微微退開，兩人額頭相抵，努力平複著呼吸。

    “小簡簡，我喜歡你的誓詞，我愛你。”

    簡陽微微勾唇：“我也是。”

    兩人攜手在眾人的見證下簽了婚禮證書，而後拍了合照退場。

    賓客們已經開始吃飯了，何軒跟簡陽就出去敬酒去，幸好來的人都比較熟，也沒人催著簡陽喝酒，隻有王奕帆這個勸分八百次又來參加婚禮的大冤種要挾著非要簡陽喝一杯。

    “祝你們，新婚快樂。”

    然而還沒等簡陽張口，手裏的酒杯就被何軒奪了過去：“我替他喝。”

    喝罷還作了個揖：“謝謝情敵的祝福。”

    簡陽也有樣學樣：“謝謝情敵的祝福。”

    王奕帆無奈地擺擺手：“帶著我的祝福滾蛋，別讓我再看見你們。”

    這麼一熱鬧，一天就飛快地過去了，大家還依依不舍地計劃著多玩兩天，簡父簡母卻已經準備回去了。

    “爸，媽，不用急著回去，家裏的事情何軒已經派人照管了。”

    簡母卻擺擺手：“算了，看完婚禮就行，不回去我們還是不放心。”

    一行人收拾著東西，不過，簡母似有糾結，半晌悄悄靠近兩人一步，眼神暗戳戳的有些好奇，她壓低聲音：“我問你們，你們小兩口晚上的事情怎麼解決啊？”

    “這……”簡陽的臉色瞬間爆紅，再看何軒也是一臉不自在，兩人清嗓的清嗓，撓頭的撓頭，反正滿滿都是戰術性的大動作。

    看到這裏，簡母也算稍稍放了心：“沒事，你們兩個有辦法解決就好。”

    “其實我們原本來參加婚禮，心情是有些忐忑的，不過剛才坐在下麵，看到那麼多人支持你們，我們也有點想通了。反正你們兩個自己的日子，你們自己過得開心就好。”

    簡母又看向何軒：“小陽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脾氣不太好，一句重話也說不得。”

    簡陽一臉難以置信：“媽~！”

    “他生氣的時候不願意理人，眼神都不想看你，但其實你說話他都有在聽的。”簡母說著指指簡陽，“喏，大概就是這副樣子。”

    “媽？”

    “兩個人過日子不容易，何軒啊，麻煩你多包容包容他。小陽其實挺好哄的，你給他點吃的，多給幾次，他但凡吃了，那就是沒事了。”說著她又拍拍簡陽，“你也是，別一天天的還跟在家裏似的，收收脾氣！”

    “我知道！”

    就這麼點老底，都被自己老媽抖出去了，這以後還怎麼冷戰啊！

    “好了，我們也要回去了，你們兩個好好過吧，有什麼事記得給家裏打電話。”

    “媽，等一下，還有這個。”簡陽拿過一旁桌上的光盤，“你們把這個帶走，這是提前找人錄好的婚禮視頻，如果親戚們想看的話，你就把這個拿出來。”

    簡母一時有些猶豫，但還是接了過去。

    “還有些喜糖啊、飲料啊之類的，我找人運回去些，你到時候可以給他們發一下。”

    “好。”

    簡陽頓了頓，握住簡母的手微微鞠了一躬，聲音有些顫抖：“謝謝你們，爸、媽。”

    何軒也微微躬身：“謝謝叔叔阿姨。”

    簡母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簡父適時提醒：“該改口了。”

    何軒愣了一下，驚喜地綻出笑容：“謝謝爸媽！”

    “好了，再見吧。”

    飛機起飛，心願達成。兩人疲憊了一天，終於攜手準備回去休息。

    禮成，送入洞房——

    作者閑話：

    對不起兄弟們，上周搞了11個實驗，還有一大堆事情，我周四才終於歇下來，辛苦你們了！這本顧湧這麼久，終於快要完結了，如果你們能看到現在的話，那你們，真的，很頑強！

    對了，那個婚禮視頻，是找元源拍的，花了好多錢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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