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504 更新時間:20-02-02 18:30
“什麼?”果然,晏離雪雙眉微蹙,一貫平靜的臉上竟沾染了幾許波瀾,我猜想他肯定會進一步向我詢問個明白,哪知他的神情陡然變化,忽而變得有些陰鷙與猙獰,清澈的眸子掠過一瞬刻骨的恨意,深邃陰冷。那強烈的情愫令他周身的氣息又冷了三分。
“怎麼了?”我有點擔心他。
卻沒想到他清秀的眉微挑,居然笑了起來,隻那笑容詭異得很,辨不清喜怒,直叫人不寒而栗:“看來阿雪隻能擇日再來拜訪姑娘了……有人來了。”
“誰?……喂,喂……”我喚不住他,他雪白的深衣已翩然飄向暖閣之外,步履迅速得實在令我費解。
究竟來者是怎樣的一尊大佛,竟然令他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算了,既然如此,我索性也跟去看看。我四下裏尋不到蘋兒,便自己往堂屋走去,在回廊上的時候就隱隱聽得會客廳裏傳來一陣對話的聲音。一把溫厚低沉的熟悉聲線,自是出於我爹謝淩之口,而另一個渾厚而略帶沙啞,聽起來分明上了年紀,絕非南風禦史溫潤的嗓音——難道這便是那一尊“大佛”?
我在回廊上攔住了一個奉茶的侍女:“誒,是誰來了啊?”
侍女停下腳步,恭敬地行禮,然後小聲道:“回小姐,是丞相大人。”
“丞相?”我有點懵,下意識地重複這兩個字,忽然腦中靈光一現,“幻山河?”
“哎呀!”那侍女隻恨自己端著茶具,不能騰出手來捂住我的嘴,“小姐,丞相大人的名字可不能亂叫啊,要讓老爺聽到了,又該生氣了。”
“切,不就是個丞相嘛,又不是皇帝……”嘴上這麼說,我心裏已經非常明了了,果然是他,看來真的和桃若傷的《玉生煙》中寫的一樣。
若真是幻山河前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因為在北笙,姓“幻”的人,就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在心底啐道。
“小姐!”
“好啦好啦。”我寬慰地拍拍她的肩,又問道,“可曾見著蘋兒?”
“奴婢不曾。”
“唔……”這小丫頭,到底跑哪兒去了。不過此刻我也顧不上她,我朝侍女擺擺手,加快了腳步,徑直走進堂屋的會客廳,前腳方踏進去,便聽得那陰沉沙啞的聲音道:
“謝兄,愚弟此番前來,主要是想替侄兒與令愛牽條紅線。”
這句話不啻一顆重磅炸彈,瞬間將我腦中的萬千思緒與理智炸成一片廢墟。理智決堤,我便想也沒想跨步進去:
“我……”
我原本是想大義凜然地說一句“我不要”,哪知才張開了嘴巴吐出一個字便再沒法發出聲音。我震驚地環顧四周,很快捕獲了晏離雪的聲影,他亦在看著我,眼眸微眯。
然後,我感到腦中傳來一個聲音:
“莫衝動。”
What?!原來是你控製了我?!真是多管閑事。
我憤憤地瞪著他,他卻麵色不變,兀自避開了我的目光。
這時,對麵一個身量中等,衣著無比華貴的中年男子望向我這邊,那笑容中的探究與不懷好意令我十分反感:
“謝兄,令愛看起來似乎格外精神,半月之前落水所受的驚訝看來已經恢複得差不多了。”
你就是幻山河……
我撇了撇嘴,心道此人看起來明明比我老爹大上許多,居然還假模假樣地稱我爹為“謝兄”,若非有意拉攏,便是有事相求。
我可不想和小說中臭名昭著的幻氏家族有什麼牽連。
我想出言回懟,奈何言語不受自己掌控,於是我冷哼一聲,在腦中恨恨道:“枉我還將你當作朋友,你卻隻知控製我。你難道不明白,如果我再不阻止他們,恐怕我爹真的要將我許給那什麼丞相的侄子了!”
“莫驚慌。”晏離雪的視線不在我的身上,卻能無聲地安慰我,“如果你現在不計後果地肆意妄語,隻能夠惹惱令尊,亦讓旁人看了笑話。”
“那怎麼辦?”我從前可沒想到這種科學一點兒說就是“腦電波交流”的方式居然如此好用,一來二去地也已經習慣了,可我尚未等到他的回答,就聽那幻山河說道:
“方才隻顧同謝兄寒暄,竟未注意這位剛從偏門進來的年輕兄台。不知公子尊名?”
“尊名不敢當,鄙人晏離雪,是南風禦史的舊友。”
我聽聞此言偏過頭去偷偷瞄向他,奇怪的是,他的語調平靜異常,我卻分明感覺到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的狠戾,還有一種似乎竭力壓製的森寒殺意。
這個從未在小說中被提及的人物,難道還與主要反派之一的幻山河有什麼血海深仇不成?
“幻某還未曾見識過若晏公子這般氣質脫俗的男子……”幻山河捋了捋下巴處的短須,渾濁的瞳中有三分驚訝,七分盤算,“簡直像是九重天上的仙子變幻出的男兒身。”
我縱使情商不高,也能聽出他的話中似乎夾雜著不痛不癢的諷刺。大概是因為看了小說以後對之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加上方才他拋出的“重磅炸彈”,我便對幻山河的話語感到一陣厭惡。我尚且如此,更何況是不知道和其有什麼深仇大恨的晏離雪呢?於是我繼續悄悄地觀察他,發現雖然他目眸冰冷,但也沒有多餘的表情,看起來儼然一尊清美不驚的冰雕。
若不是瞥見了他衣袖之下攥緊的拳。
“不知晏公子前來,所為何事?”幻丞相嘴上這麼說,眼睛已然瞥向一直坐在茶幾旁,從自己出現就就未發一言,神情凝重的南風禦史。
他笑了一下,仿佛明了了幾分。
我爹謝淩顯然看出了三人之間不尋常的氛圍,故而不等晏離雪回答,就先笑道:
“丞相大人說哪裏的話,這位晏公子不過隨南風君經過此處順道看看末將,哪有什麼閑事。”
“哦?”幻山河陰陽怪氣地一哼,視線重又掃到晏離雪身上,他霎時似有一怔,眉尖挑動,複又笑了起來,還是那般令我厭惡的嘴臉,“好生奇怪……幻某看晏公子,竟然有一種熟悉之感。”
“!”南風醉神色一凝,忽然看向晏離雪,而後者隻是禮貌性地微笑,他半低著頭迎著幻山河探究的視線,沒有半分畏怯,自信得可怕。
他兀自迎著幻山河的目光,自信而無畏,我卻在心底替他捏了一把汗——老哥呀,你麵前站著的人可是一個相當難搞的角色呀。於是我又偷瞄向南風醉,企圖示意他說些什麼救場。南風醉會意,側望向晏離雪,正欲開口,忽聽得那幻山河突然朗笑兩聲,將目光從晏離雪身上撤回,笑意滿滿地對著謝淩道:
“哎呀,不知不覺差點兒忘了正事……兒女之事,謝兄意下如何?”
“這……”謝淩到底還是顧及我的感受,他麵露難色,勉強笑了笑,“末將謝過丞相好意了……”
“誒,”幻山河突然打斷了他,臉上雖然笑意不減,透出的壓迫感已讓謝淩的額間排布著細密的汗珠,“謝兄,幻某可是真心真意做媒,還望謝兄慎重考慮啊……”
堂屋外傳來颯颯風聲,揚起院落裏枯敗的銀杏葉,摩挲著地麵,發出嘶嘶呻吟,一下又一下,如泣如訴,似是襲在心上。
送走幻山河,我卻仍然沒有輕鬆的感覺。這樁莫名其妙的婚事來得太過突然了,我根本毫無準備——幻丞相的侄子?我竟不知還有這一號人物。而且就眼下的狀況來看,幻山河雖然明麵上稱我爹為“謝兄”,可實際上根本不容他有拒絕之意。
幻氏是有意要結交上將軍這一股勢力了,那麼我和那素未謀麵的幻氏子弟的婚事,絕非輕而易舉便能推卻得了的。
想來謝淩在朝中一直公正為人,從不結交任何勢力,一心隻為皇帝效力。然而他畢竟是皇上親封的上將軍,手中握有不可小覷的兵權,終究是免不了會遭到奸人的覬覦。
難道昨日李清明親自前來府上,是與此事有關?
“嗤……”一聲輕笑在耳畔漾開。我氣惱地翻了個白眼,語調有氣無力,“你就別落井下石了好嘛。”
晏離雪頎長的身形閃到我的麵前,微微傾下身:“謝姑娘此話可就又誤會晏某了……”
“哦?”我猛地抬起頭,似笑非笑地盯著他,“難道你有什麼高見麼?”
“高見談不上,在下是覺得,如果你因為此事感到煩惱的話,不若離開上將軍府,出去走走,也好散散心。”
離家出走?我眸中一亮,對啊,我可以用此法來“威脅”我老爹,既表明了我的態度,也迫使他盡量思量出解決之策。
“甚好。”我在晏離雪的小臂上一拍,即而轉身跑進堂屋,厲聲道,“老爹,您要是敢同意那什麼丞相的鬼話,我便再也不回來了!”
拋下此一句“壯誌豪言”,我便拽著晏離雪的衣袖,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將軍府。
“莞齡,莞齡……!”
身後傳來謝淩的呼喚,不消回頭,我都能感受到他臉上痛心疾首的神情,禁不住加快了腳步,生怕自己笑出聲來。
這樣對自己的老爹,會不會遭天譴呀?
我暗自想著,很快倒也釋懷了——反正這也並非我的親爹,既是他往常沒有處理好關係,那麼也理當由他來想些應對的法子。
可如若到時實在沒有辦法可怎麼辦?想到這一點,我便又愁容滿麵,心中竟燃起一個古怪的念頭——
倘若當初李清明沒有拒絕我,或者說,拒絕謝莞齡,那麼這一切或許就不會發生了吧。
嗬,也不知他的心上人是哪一家的大小姐。想來也是可笑,他既被皇帝指了十公主,命運與我何其相似,更何況,此時在位的庸碌無為之帝,一舉一動都受到幻氏明裏暗裏的操控,這一門親事,說不定也與幻山河有關。
“不錯,相宜公主乃是舒妃孫氏之女,而那舒妃乃是當今皇後幻氏的表妹。”
原來如此。
等一下,十公主陶相宜……
我一驚,驀然回神,脫口而出:“你居然偷聽?!”
回頭卻隻見南風醉詫異之色,以及晏離雪隱約含笑的悠然神情。
靠,原來又是“腦電波傳話”。
我憤怒地瞪他一眼,心道:“你若再如此,我隻能請國師大人替我做主了。”
不知是哪個詞觸怒了他,隻見他的眸色即刻冷了下來,從我身側經過:
“先回南風府,再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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