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715 更新時間：09-02-21 23:53
月光如光，盡染大地。月光下，兩個傾長的身影，相對而立，樹影交錯間，有風掠過，衣角被風吹起，獵獵作響。
“……此話當真？”
“絕無半句虛言。”
“我憑什麼信你？”
“浮光掠影終是空，神隱空幻不如實。”
“……你，怎麼會知道……這句話？”
“我還知道你左手的秘密，”身形掠過，樹枝輕顫，如青蜓點水般，一掠數丈，隻是那句話卻被內力清晰得送入耳中——
“現在你去竹林便會知道真偽，信不信由你，聖經白石。”
白石盯著微顫的樹枝，秀眉微皺，剛才的話確實讓他心動，但說這些的話人的是觀月初！他值得相信嗎……
竹林，一男一女立於林間。
“離開觀月初。”
“為什麼？”
“即使你不願承認也罷，但‘我是你父親’這是不會改變的事實！煙花，離開觀月初，回到我身邊！”
“……是你殺了小介的全家？”
“是的。”
“你給小介中了蠱？”
“是的。”
越問心越感到冰冷，可是又有那麼一絲希翼，希望這不是真的，“……這才是你的真實麵貌？”
“是的。”
“不！我不要！我恨你！”煙花看著眼前這個男子，美目中集滿淚水，隻覺一股股涼氣直達心頭，記憶中那個眉慈目善的父親原來是個劊子手，是為了權力不惜犧牲妻兒的冷血修羅，是殺害自己心愛的人全家的凶手！為什麼，為什麼老天要這樣對自己！
“如煙！”渡邊修輕喚著女兒真正的芳名，墨綠色的眼眸中竟蒙起一層淡淡的心痛，再怎麼冷漠的心終抵不過血脈間的溫情。
名字仿佛是一把鑰匙，打開塵封的記憶，兒時的那些溫暖瞬間湧上煙花的眼前，傾刻間，淚流滿麵！
如煙，如煙，曾經自己這樣的被他溫柔的輕喚著，高高得舉過頭頂；
如煙，如煙，曾經自己這樣的被他牢牢得牽著手，去買花鼓與糖果；
如煙，如煙……
隻可惜，當年的那個被父母寵在掌心的如煙已經死掉了，現在活著的，是豔絕揚州的煙花！
“什麼人！”渡邊冷冷得喝道，眼眸中的慈愛早已被冰冷的殺意所取代。
“白石藏之介！”
看著出現在麵前的身影，煙花隻覺得自己的世界瞬間破碎，一片片得碎落，他的眼神冰冷如刀，深深得割在心頭！這還是昨天那個滿眼溫柔得無論天涯海角都要帶自己離開的人嗎？為什麼自己從他的身上感覺不到半點溫暖呢？
終究還是什麼也得不到啊，小介……
“你都聽到了？”渡邊輕輕用右手撫平身前的長衫，淡淡得問道。
“是。”白石答道，望著渡邊的眼中除了冰冷還有恨意，深深得可以毀滅一切的恨意。
“那你要怎麼辦？”渡邊輕笑著，墨綠的眼眸竟似有萬千光華在流動。
“殺了你！”白石答道，他知道渡邊已經動了殺機，即使他不殺自己，自己又怎麼會放過滅門的仇人！
“嗬嗬，”渡邊輕笑著，“你不配！”
話音剛落，白石已然拔劍，仿佛攜著月亮的長劍，直奔渡邊的咽喉！要麼不動，一動便是殺著，隻用最實用最簡單的方法取勝，這便是聖經白石的劍。
劍氣如水波邊層層蕩開，樹枝發出折斷的悲鳴，然而渡邊修卻站在原地不躲亦不動，神情自若得仿佛是在看著調皮的兒子在麵前逞強。
白石不禁怒火中燒，劍氣也越發強勁起來，觀戰的煙花隻覺得這劍氣隨時都會將自己撕碎。
然而就好像中了法術一般，時間瞬間停止，白石的劍尖在離渡邊的咽喉尚有一寸的距離時驟然停了下來！
“我說過，你不配的。”渡邊輕笑著，“纏綿的滋味不錯吧？”
白石不語，一雙明亮的眼眸死死得的盯著他，隻是從他的七竅中有鮮紅的液體緩緩得流出！渡邊引發了中在他體內的蠱毒。
纏綿之蠱，是天下最霸道也是最狠毒的蠱，蠱發之時，會七竅流血，五髒六腑如百蟲啃噬般極癢極痛，在血流足七日，痛足七日後，經脈俱斷而死。纏綿之蠱除所中之人，世上無人可解！
白石秀眉緊皺，試圖利用內力壓製著心頭那百蟲啃噬的劇痛，可是周身內氣像是被打散一般遲遲無法聚至丹田，似乎有一股力量牽引著它們向全身四周撞去，撞得身體似要炸裂一般。
“我勸你最好放棄抵抗，越抵抗就越是痛苦！難道你也想像你父親那樣粉身碎骨？”渡邊修淡淡得說道。
白石的眉頭皺得更深，當年那一幕清晰得出現在眼前，月光下的父親，一聲長嘯，接著便在自己眼前化作一蓬血雨，永遠也忘不了那血滴在自己臉上時的感覺，冰涼！原來他早就布置好了一切，原來這一切都是他設的一個局！
“……就是死，我也要殺了你！”白石咬著牙，握緊劍，挽出一個劍花，赫然是白石的不傳之技同歸於盡的殺招——空幻，那劍竟就這樣不加任何內力得向渡邊刺了過來。
渡邊冷冷得勾起嘴角，“你這條命是我留下的，同樣，結束的人也隻能是我！”右手輕揚，就在此時，一支珠花竟向他的麵門襲來。渡邊折身閃躲，就在這一瞬，一條白色的絲帶纏住白石的腰身，生生將他拖入三尺之外！
“煙花？！”渡邊看著摟著白石的煙花，臉色微變，這一掌竟不知該不該拍出。
“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煙花說道，神情決然。
渡邊看著她精致的臉龐在月光下泛著清冷的寒意，竟有一絲悲涼湧上心頭，這一掌終究是沒有拍出。
“……帶他走，永遠別讓我見到他！”渡邊轉身，幽幽得說道。
月光竹影間，渡邊修深深得歎了口氣，傾長的身影竟透著說不盡的蒼涼。
白石睜開眼，看到的是錦被軟臥，還有淡淡的香氣，顯然是女子的閨房，可是會是誰呢？努力回憶起竹林中的一切，記憶卻隻在自己使出空幻的那一刻嘎然而止。
“你醒了。”嬌聲入耳，卻讓白石的心猛得抽痛，是她，是她！
抬頭，果然是那張精致的麵容，可是為什麼此時心中隻會泛起那如針刺般的痛疼？竹林中的那一幕，狠狠得撞擊著胸口，他叫她如煙，她說恨他，他們……
自己終究是什麼也抓不住的……
“把這個喝了吧。”煙花看到白石的表情，劇烈的心痛再次湧起，果然他在恨自己。
“想報仇的話，就把這個喝了。”煙花將藥遞到白石的手中，轉身走出房門，生怕再待下去，自己會失去所有的偽裝，這個樣子算不算落荒而逃？
白石端著藥，看著煙花離開的身影，她的表情冷淡得不含任何表情，原來自己在她的心裏真的什麼也不是……
報仇，報仇，如今除了仇恨，自己一無所有！
仰起脖，碗中的藥一飲而盡，藥是苦的，卻怎及心中的苦呢？可是為什麼會流淚呢……
六日之後，月圓如盤。
白石坐於榻上閉目運氣，這六天來，除了煙花送來一日三餐和湯藥之外，沒有任何人打擾自己，想必這裏不是青城王府。身在哪裏又有什麼關係呢？重要的是自己還活著。是的，活著，不知煙花每日送的是什麼藥，但確可以壓製體內的纏綿之毒，內力也可運行周身。這幾日的靜心修練，自覺內力修為竟又有精進，似乎可以窺到那開啟極限的門徑。想到這裏，白石對於報仇一事便更加了份把握。算算日子，明日便是眾人起啟返回青城之時。渡邊修很有可能直回四天寶寺。如若讓他回到四天寶寺，那麼別說報仇，就是接近他都很困難，如若他再發出追殺令，隻怕自己要疲於應付那些無窮無盡的殺手了。
明日，明日後必須幫個了斷！
“明日，我就離開。”白石對推門而入的煙花說道。
“嗯。”煙花應道，“我知道，所以今天我帶了酒來。”
白石抬頭，今天的煙花與往日不同，蛾黃色的衣裙，流雲鬢，精致的容顏在淡淡的胭脂裝點下顯得越發嬌豔，心驀得一沉，曾經為誰素麵朝天，今日又為誰豔麗而裝？！罷了，罷了，這樣的絕別也好，從此之後，你我……兩不相幹！
“好，今日便一醉方休。”白石從榻上坐入桌邊，伸手為自己和煙花斟滿酒，“煙花小姐，多謝這幾日的照料，白石感激不盡！”一仰脖，酒入腹中，卻灼得心生痛！
“言重！”煙花應道，舉杯，酒入口中卻泛著苦澀，但又怎及心中的苦呢？
“白石公子，”煙花輕吐著，“今夜你我可否能放下身份，我不是觀月初的門人，你也不是四天寶寺的首席弟子，隻是煙花與白石？”
“……好！”白石微愣終還是答應，我也想拋棄自己的身份，可是有些事卻是無力改變的，你我終將是……敵人！
“來，煙花敬公子一杯！”煙花舉杯，今夜之後，希望你可以從此幸福得活下去！
“好！”
燈光、酒杯交錯間，早是圓月高升，不知是溫熱的酒氣還是這搖曳的燭光，白石隻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已隱去，隻有她，她的笑容，心口一蕩，輕喚一聲煙花，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此時什麼血海深仇，什麼欺騙之恨，統統拋諸腦後，留下的隻有對她的濃濃情意……
“小介……”偎入他的懷中，迎上他灼熱的唇，吻由淺轉深。
芙蓉帳中，輕紗蔓舞，柔情蜜意化為最原始的情欲，纏綿終是今夜主題……
小介，為了你，我願意付出所有，隻要你幸福，我隻要你幸福……
其實，纏綿之毒，並不是無藥可解，隻是所解之物世間難尋罷了。
迷情香、罌粟醇還有處子血和……
當白石醒來時，已是第二日傍晚，看著整潔如初的床鋪，竟有些失神，昨夜好像……頭有些痛，究竟做了什麼，卻什麼也記不起來。看看天色，他知道如果再不出發，很可能就失去了最後的機會。
要不要去向她告別？最後白石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見了又能怎樣，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去見她呢？
走出房門白石發覺這房子竟是遠在揚州城外，看看天色，為自己貪睡而懊惱之餘，當下展開身法向揚州城內的青城王府掠去。不知是不是這幾日的修練的原因，白石隻覺得身體內竟有綿綿的內力湧出，源源不絕，這是以前所沒有的，而且身體的纏綿之毒竟也感覺不到，仿佛已經消失了一般。不禁心中暗喜，真是天助我也！
然而就在他行至揚州城外的山路時，卻停下了腳步，因為他看到那個人——渡邊修。
“你果然來了。”渡邊微微勾起嘴角，初升的月光中，泛著微薄的涼意。
“既然你在等我，那倒省去我很多麻煩！”白石目光一凜，劍氣凝結，握緊手中的長劍，蓄勢待發。
“今夜你我就做一了斷！”渡邊修應道，墨綠色的眼眸透著深邃的光，“念在你我師徒一場，我讓你三劍！”
“不必了！出劍吧，渡邊修！”說著白石眼中刹那火起，長劍如虹直奔渡邊的要害而去。
“噗！”劍刺入身體，一蓬鮮血在白石的眼前綻開一朵妖豔至極的花，血隨他俊秀的臉龐緩緩得流下，漂亮的眼眸竟是滿臉的不解。
血，汩汩得流出，還帶著微熱的溫度，隻是這血不是白石的，而是渡邊修！一劍穿心，鋥亮的寶劍穿過那傾長的身體，在月亮下泛著寒光。
“……渡、渡邊……”白石不敢相信似得看著這一切，他竟然沒有還手，連內力都沒有催動，他是硬生生得接了自己全力而發的一劍！
“咳！”一陣咳嗽，鮮血從他的嘴裏流了出來，可是他的嘴角卻泛著笑容，可是這個笑容卻讓白石感到是那麼不真實！
白石心頭一緊，伸手抱住他，用顫抖的手撫上他的臉龐，輕輕得一揭，麵皮脫落，那一刻白石覺得這一劍刺在了自己的心一般——撕心裂肺得痛！
“煙花！！”白石大喊道，他不敢相信自己一劍刺穿的竟是自己心愛的女人！
“小、小介……”煙花輕笑著，臉色慘白，“……還是被你發現了……”
“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煙花，為什麼！！”白石急忙伸手封住她身上的幾大穴道，並將內力輸入她的體內。
“……因為……渡邊修……他是我父親……”煙花微微得勾動嘴角，“小、小金是我的親生弟弟……小介……就當用我的命……來贖罪好嗎……”
“煙花，你、你為什麼這麼傻！煙花！”白石拚命得將內力輸入她的身體卻還是看著她的麵漸漸呈現出灰白的色彩。
“……小介……不、不要……為我浪費……咳……”一口鮮血又從煙花的口中流出，“小介……拜、拜托你……請幫我照顧好小金……我……”
“好，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我會照顧好小金！煙花你也要答應，不準死，不準死！我們說好的，要在一起，不離不棄！煙花！”
“對、對不起……小介……我、恐怕要……失約了……小介……”煙花盯著白石臉，慢慢得伸出手，想要再一次摸一下這張最愛的臉，就在手快要接近的一瞬，驀得無力垂下，黑色的眼眸中再也看不到任何光彩……
“煙花——”白石長嘯一聲，一口烏黑的鮮血從他的口中湧出……
天，沒有任何預兆得落起了雨，雨漸漸得越下越大，大得讓白石分不清，臉上的是淚水還是雨水，他隻知道，他這一生最愛的那個女人永遠都回不來了，他親手殺死了她……
隻是他不知道，解纏綿之毒，需要的不僅僅是迷情香、罌粟醇、處子血還有愛人的心頭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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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花終於犧牲了~
好了，煙花同誌，你可以去休息了
感謝你的演出
鞠躬謝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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