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691 更新時間:20-03-05 23:50
良州是堯國二十四州的其中的一個州,地處堯國東北地區,乃堯國的邊塞之地。而辛評鎮便是良州下麵的一個小鎮罷了,在良州最北邊,和穆國交界。堯國是如今宸洲五國中最強盛也是最富饒的國家,但是帝都中心的繁華完全到達不了這個偏遠的關塞小鎮。辛評鎮自古以來便是宸洲天下群雄割據時大量流民棲居的地方,各個國家的人充斥其中,所以民風也很是惡劣。基本上是地痞橫行,山匪肆虐,他們對那些老弱婦孺強取豪奪,肆意淩辱。連官府也對這一切束手無策,久而久之官府也不再插手這些事,對那些惡霸的行為隻是睜隻眼閉隻眼,隻要他們不要太過火,讓他們難辦,逢年過節孝敬他們一下,他們也樂得清閑。
而且,堯國先帝景仁帝更是以仁治天下自詡。將辛評鎮乃至整個堯國的政務棄之不顧,好樂怠政,一心修仙問道,對堯國的政事美名其曰“無為而是有為,乃天之大道也。”
若是沒有如今的堯國第一士族鳳飛家把持朝政,文武百官忠誠職守,隻怕堯國在景仁帝時就衰敗了吧。
但是現在,朝央看著辛評鎮街市上人來人往,喧囂熙攘,販夫走卒行走於街市,叫賣還價之聲不絕於耳,,而遠方的城樓上,戍守邊關的將士明晃晃的鎧甲穿在身上,手中的長戟執在手上,在陽光泛起刺眼的寒光,讓人不敢直視。整個鎮上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的安逸摸樣,完全看不出這裏曾經是怎樣的貧瘠荒蠻,匪徒猖獗的辛評鎮。
完全和父親說的不一樣啊。
走在最後麵的季伯言好笑的看著前麵的小子,新奇的看著周圍的人群,眼裏俱是驚訝的神色,束發的布帶隨著腦袋左右擺動而兩邊飄蕩,看著真是讓人不禁失笑。而更讓他好笑的是,周圍人群從這孩子身邊走過時投來的驚豔的目光,看旁邊的秋瑾馳都快把眼睛瞪出來了。
哎呀,長得太好看也是一種罪過呀。
“季伯言,你在後麵笑什麼呢!”
嗯?季伯言挑了下眉角,看著秋瑾馳一副”我現在很不爽,快點讓我發泄一下憤怒”的表情。季伯言很欠扁的咧了嘴角,“沒什麼啊,我隻是看阿荷對這集市很感興趣的樣子,心裏高興罷了,當初提議將阿荷帶出來看看實在是太明智了,隻是啊——”季伯言看了眼身邊這個混小子,帶著調侃的笑意說道:“隻是阿荷實在是個美人啊,這就算在家裏藏著掖著也怕人惦記啊,這以後可怎麼敢讓她一個人出門哦,隻怕會被人拐走哦~~”
“閉嘴!!我才沒有這麼想!”秋瑾馳的臉漲得通紅,對著季伯言大聲地吼了起來,聲音大得讓路人都驚詫地停下腳步,回頭看向這邊。季伯言瞬間捂住秋瑾馳的嘴,將他接下來的狡辯扼殺在喉嚨裏,對著周圍的人訕笑幾聲,然後小聲的對秋瑾馳說著話“小子你要死啊,這麼大聲。”
“嗚——唔——”秋瑾馳激烈地掙紮著,直到季伯言放了他,才大口地喘著氣:“混蛋,你要謀殺啊。”
“誰讓你反應這麼大,就跟媳婦真被人搶走一樣,而且我什麼都沒說啊,你就不打自招了,我看啊,你應該……”看到秋瑾馳用殺人的眼光看著他,好像他再說一句他和阿荷的事,他就讓他當場斃命,季伯言隻好打著哈哈的將話題錯開,“哎呀,葉新和阿荷都走遠了呢,再不快點就要走散了哦,快點跟上啊。”說著,腳底抹油的立刻溜開了。
“混蛋,等等我——”
追上早已將他倆甩開的兩人,季伯言一把搭上蘇葉新的肩膀,嘻哈地說道:“葉新你也太不夠意思了,看我和幺兒被圍觀,也不搭救一下,還立刻就跑遠了,真是過分啊。”
“因為你倆太丟人了,我和阿荷不想認識你們。”男人醇厚的聲音就在自己耳邊,溫熱的呼氣燙的耳廓處一陣發熱,連人都不能抑製的戰栗起來,努力的平複著心底的反應,自然的將掛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開,身旁的男人也被他推得遠遠的。
“我可是夫子,街上的大部分人都認識我,我可不想丟臉,明日去學堂讓學生笑話。”
“是嗎。”含糊的回答著,季伯言的話題立刻就跳轉開了。“你剛剛跟阿荷說什麼呢,我看阿荷聽得很認真嘛,不會是酸掉牙的聖賢名句吧。”
張張嘴,蘇葉新看著扭頭就去調笑阿荷的男人,從不曾修飾的儀容,下頜唇角稀疏的胡子,永遠的那麼流氣不羈的樣子,你永遠看不到他的心在哪,或者他就跟外表一樣,什麼也沒有修飾,就是這樣無所畏懼的恣意人生罷了。
“也不曾說什麼,隻是和阿荷說這辛評鎮的變化而已罷了。”跟上幾人的步子,蘇葉新掩下心中情緒抬首看著前方說道。“我看阿荷對這辛評鎮很感興趣的樣子。”
“哎呀,這事可以問我嘛,我可是百事通啊。”豎著大拇指,季伯言對朝央露出閃亮的一口白牙。
“對,這是真的。就連鎮東頭的菏澤寡婦家有幾窩老鼠,每窩產了幾個崽你都一清二楚著呢。”秋瑾馳在一旁淡定的潑涼水。
“大人說話小孩不要插嘴——阿荷啊,我跟你說啊,像我們辛評鎮啊,以前那可真是苦的啊,女人和孩子都不敢出門啊。自從這良州因著肅王殿下攻打穆國而順帶整治後,嘿!你瞧怎麼著?就一下子變了樣了!殿下親自擬發政令,將那些貪官全革了,帶領大軍剿了山裏的土匪,懲治那些鄉紳惡霸,製定了一係列的法令強化鎮上的管製,又發放一切獎賞讓鎮上的農民開墾荒地,增加作物產量,減輕賦稅徭役。你還真別說,經殿下這麼一整治啊,現在辛評鎮可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啊。”
末了,季伯言咂咂嘴,無不羨慕地說道:“殿下真是一個造福平民的好王爺啊,這辛評鎮沒哪個不是誇王爺好的啊,我若是能在王爺腳下當差······”
朝央看了眼季伯言那一臉狗腿相的向往嘴臉,便低下頭靜默地走著路,對身後季伯言不滿地叫嚷聲充耳不聞。
堯國的肅王唯桑梧,字修奕。是當今堯國皇帝唯桑楊的異母弟弟。
加冠不過幾年,但已封王拜爵,且深得當朝天子器重。而本人更是膽識謀略過人,行事果斷,狠辣聞名——也是這次出兵攻伐穆國的總帥,下令屠城的男人!
穆國的都城緋染包括周邊都城青壯年盡數被屠了個幹淨,而那些皇親國戚也是死傷無數包括那個隻有七歲的太子。
朝央想起了那個男人,那個和母親一起葬身火海的男人。朝央對這個男人是沒有任何感情的,他身體還健朗時便整日沉迷享樂,將朝政大事盡數丟在一旁,以至於朝臣弄權政體潰散,是他親手葬送掉了自己的國家,連累了穆國的萬千子民跟著他一起陪葬,朝央從心裏看不起他,隻是偏偏是這樣一個奢靡腐化的君王,朝央卻不能不承認自己與他有著一輩子也無法割斷的血緣聯係,直至死亡也不能改變!
何其諷刺!
朝央仰首看著湛藍的天空,晴空萬裏陽光姿態愜意的灑下萬丈光輝,一兩隻孤雁鳴叫的從晴空中略過,朝央仿佛感覺到羽毛拂過臉頰的輕柔感覺。他想起他的父親跟他說過的先賢兵法:
“兵者,死生之地,存亡之道矣。校之七計而索其情,故知勝負。訂謀獻計,計利而聽之任用,此為勢,已佐其外。勢者,因利而製權也。”
他像是被這柔和的光芒刺傷了眼睛,朝央的眉頭顫了幾下,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父親,我永遠也做不到置身事外,苟活於世……
“快看啊,大軍班師回朝了!”旁邊誰的一聲驚呼吸引了集市上所有人的注意。不消一會功夫,道路就被清除出來,民眾全被官兵清到道路兩旁,秋瑾馳斜著眼看季伯言,“你不是百事通,怎麼連軍隊班師回朝這樣的事都不知道?”
“嘿,想給你們驚喜啊~~”
“驚到了,可沒有喜。”悶悶地回了一句,秋瑾馳偷偷地看了眼身邊的阿荷,她也順著人群的目光看向一會軍隊到來的前方,麵色如常,秋瑾馳小小地鬆了口氣。
“班師回朝?在穆國的大軍準備回來了嗎?”
“才不是,這是先頭軍啦,大軍回朝還需些時日吧。這次北伐一路凱歌,肅王殿下可立了大功啊。”
旌旗在風中獵獵作響,玄鳥繡於旗幟上仿佛要翱翔九天,玄鐵的馬釘在路上踢踏著鏗鏘作響,和著仿若鍍著金光的鎧甲,就像是讓人一瞬間回到了烽火狼煙的戰場。
軍隊井然有序的從朝央他們的麵前經過,原本還在看著為首的將軍的朝央,眼角的餘光不經意裏卻瞥到了讓他一瞬間要癱軟在地的情景
——軍隊的正中間,被騎軍重重包圍的囚車裏,衣衫襤褸的一個女子頹然地坐在一隅,淩亂的發絲根本看不見臉,一雙纖細的手臂上更是遍布著青紫的痕跡,玄鐵的鐐銬戴在瘦弱的手腳上,生生的將骨肉勒開,混著血跡露出慘白的白肉,他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曾經萬眾矚目,受到穆國萬民愛戴景仰的女子,他最愛的姐姐會受到這樣的殘忍的對待。
他睜大眼睛看著她從自己麵前走過,卻什麼也做不了,指甲掐進肉裏,血水濕了手掌也感覺不到疼痛一樣,他聽著一邊的路人對旁邊的人說道:“看到沒有,那就是穆國的第一美人,穆帝的嫡女琉璃,在穆國可是萬民景仰啊,就算是剛才那麼落魄的樣子,也依舊是絕色傾城啊,美人就美人,受難的樣子也美啊。”
“我記得這美人曾拒了康王殿下的提親是不是?還羞辱了殿下派去的使者,想康王殿下可是為此惱怒了很長時間呢。”
“可不是,這次被押入帝都恐怕是凶多吉少啊,康王殿下那般記仇的人。”
盯著身邊閑談的幾人一眼,朝央一聲不吭的向前走去,秋瑾馳卻在他轉身時拉住了他的袖擺,朝央冷然地回頭,秋瑾馳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在朝央準備拂開他的手時,秋瑾馳眼一閉,說道:“阿荷,我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所以……所以……”秋瑾馳不知道緊張還是什麼,連耳朵尖都紅了起來,眼裏具是急切。“不要難過,你還有我們這些”家人”的,我會永遠……永遠……,”
“是啊,小幺兒都說到這個份上,把你那嚇人的表情收收啦,看幺兒擔心的。”季伯言一手打在朝央的肩膀上,臉上是少有的正色。“我向你道歉,我不知道軍隊今日回朝的,也不知道他們會先押公主回帝都,若是知道,不會……”
將季伯言的的手拿開,朝央良久才搖搖頭,揚起一個有些慘淡的笑容,這事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是嗎。
你就是王叔的孩子,琉珽小郡主嗎?我是你堂姐,琉璃哦,乖~叫姐姐。
你不會說話啊,沒事,我可是你姐,就算不能說隻要你腦子裏想一想,我都會知道的哦。
琉珽快點,姐姐帶你去看雪塑節去!
琉珽,我……我喜歡上了一個男子……他說啊……
房間裏靜得異常,隻有炭火在盆裏燒的茲茲作響,遠方的森林裏有鳥獸淒厲的叫鳴聲,在漆黑空曠的夜裏,透著些滲人的慘厲。就像是那天他聽到的會讓他一輩子也無法入眠的三句話。
那天的情景,篝火燃的很旺很旺,然後火盆一下子被打翻了,火星灑了一地,到處都是滾滾火舌,伴隨著人群恐懼地叫嚷聲。那一句“破城了”,徹底地打碎了所有的安逸繁華,從此家國便成了人間煉獄。
他被父親送到城門處,周圍淩亂的馬蹄聲在耳邊響起,敲擊著鼓膜發出振聾發聵的響聲。掀起帷幕想再看父親一眼,可他卻隻看到箭矢飛過眼簾帶起的勁勁烈風時,飛起的鮮血模糊住的臉,倒在血泊裏的身影,月白的長衫都看不見原本的純淨色彩了,那張俊秀的臉再也看不到當初瀟灑倜儻,獨步人間的飄逸風姿了。他睜大眼睛,將父親一張一合的唇形牢牢記在心底,他說
——朝央,好好活下去。
被藤芳一個旋身牢牢護在懷裏,堯軍在後麵高高揚起長劍,周圍是一片混亂的殺伐,鮮血迸裂濺進了眼眸裏,他聽到身前的死士用已經微弱的聲音在他耳邊說道
——殿下,活下去!
琉璃哭的聲嘶力竭,她拚命搖晃著朝央的身體,指甲都要穿過衣服掐進肉裏
——珽兒,他姓鳳飛,他姓鳳飛啊!!
朝央睜開被眼淚濡濕的雙眸,眼淚順著鬢角流入仿若烏墨的發梢裏,在黑亮的發跡閃過一絲漣漣的水光。
他起身看了眼窗外像是被一池的墨撲灑過的天空,黑寂的泛不起一絲光亮,上夜時分那些稀薄微弱的星子在此時也不知隱到什麼地方去了,連時辰也是分辨不清了。
朝央最後看了眼依舊籠罩在黑夜裏沉睡的醫館,依稀聽見秋瑾馳的鼾聲打的不疾不徐,伴隨的咂嘴的聲音,像是做了一個好夢一樣,朝央將門扉悄悄掩上,將小醫館的一眾人與他相隔起來。夜裏的風帶著些刺骨的冷意,吹起朝央衣袂的一角在風中悠悠翻蕩,再看了眼依舊黑暗靜默的天空,朝央頭也不回的走向更黑暗的前方。
破舊的木門被風吹得發出有些輕微的響動,季伯言坐在草垛堆積起來的房頂上,衣袂浮動長長的發絲在夜風中悠然的飛舞,無月的夜裏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被黑夜浸染的瞳孔裏是辨不清摸不明的情緒。他隻是啟著削薄的唇,似笑非笑,蠱惑的音線悄聲說道
——一路保重,穆國最後的血脈,琉珽小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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