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487 更新時間:20-02-20 15:38
趙豫寫完,便抬頭看他。少年站得遠,按理說應看不清紙上寫了什麼,但兩方俱不多言,心照不宣。
又是一陣沉默。
趙豫放下筆:“你可還有問題要問我?”
“你是如何認出我的?”少年問。
“明玖跟我說,你身有寒疾,無一絲溫度,且二十有一,算算這天下有名有姓的世家子弟,大概也猜得到是你。何況……”趙豫唇邊含笑,“何況秦風忽然叫人圍了城司舊址,相必是遺落的一些舊物,被人發現了吧。”
少年聲音清冷:“那太平血玉碑,為何不送去鏡山寺碑林,而被扔在池子裏?”
自少年踏進這屋裏來,趙豫就始終帶著笑意,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聞他此言卻歎了口氣,少了幾分客套疏離,多了一些情真意切。
“陰差陽錯罷了,並非以此事辱你。秦穆是最早追隨劍仙的人,劍仙那一套平等自由的思想他是最推崇不過的了。以嬰孩之心製血玉去歌功頌德,這樣的事情他是最最厭惡,隻是秦風早產心脈微弱,不得不以血玉滋養,若不是如此,他早便將那碑……”
趙豫突然收住了話,片刻後才重新開口:“總之,秦風身體好些後他便將碑送到城司庫房中,一放就是數年,想來是手下人不識得,才將它放在那四季泉邊,隻當裝飾。”
他長歎了一口氣,“上一輩的恩怨,卻波及了你和秦風,他當真是毫不知情,你莫要記恨於他。”
少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我被剜心,是因秦風;秦風早產,是因我父。往日種種已不可追,我自不會放在心上,你也不必與秦風提起。”
趙豫欣慰,點頭道:“如此便好,你們年輕人的事,著實不應思慮太多。不過你如今這般不辨七情,寒氣纏身,我和秦穆也脫不了責任,若你有什麼需要,盡管開口便是。”
少年輕笑:“倒是真有一件事。”
……
秦風與趙明玖站在前廳,一個又一個的世家前來道賀,唱禮的小廝拖著長腔,念出來的賀禮一個比一個貴重,連見慣了珍品的秦風都忍不著咋舌。
趙明玖原還擔心自己的存在會讓世家們尷尬,沒想到秦穆早已囑咐了唱禮的小廝,在秦風名字後麵加上趙明玖,隻當是送給兩人。
“春華城柳家,賀秦公子、趙小姐生辰之喜,特送來百年沉香木手串一對,崇光護心鏡一盤。”
“秋實城盛家,賀秦公子、趙小姐生辰之喜,特送來無相香爐一鼎,鎏金透雕龍紋馬鐙一副。”
每進來一個世家,總有主使副使近十人,都一臉喜氣的上前恭喜,再攀談一陣。話題總不過是秦風少年有為修為高深,飛雲城繁華興盛欣欣向榮,再歎上一歎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把秦穆父子倆吹捧的天上有地下無,好像立地便要飛升成仙一般。
秦風已站了兩個時辰,來來回回換湯不換藥的聽著這些廢話,頭昏腦脹眼冒金星。看著人一茬兒又一茬兒的帶著禮物進來,兩手空空的出去,自己還打扮的這樣花哨,連頭發都抹了桂花油。秦風好似分裂成了兩半,一半兒客客氣氣與人寒暄,另一半兒冥思苦想,自己與迎來送往的妓子到底有什麼區別。
還沒等秦風琢磨出一個結論,突然一個熟悉的名字撞進了耳朵。
“金戈城朱家,賀秦公子、趙……”那唱禮的小廝愣了一愣,抓著禮單瞧仔細了,重新道,“金戈城朱家,賀秦公子弱冠之喜,送紅棕烈馬一匹,銜杯紋銀酒壺一個;賀趙小姐桃李之喜,送累絲花葉蝶金頭飾一套,鬼麵異靈芝三株。”
這一上午,來賀喜的人家不知有多少,也隻他一個,是實實在在備了兩份禮的。
朱英招昂首進來,仍是一身騎裝,卻換了一件赤紅的,看著倒比秦風還喜慶,任誰跟他客氣,都隻從鼻腔裏不高不低的發出一聲嗯,一副純然的紈絝模樣。
秦穆素來歡喜他的少年朝氣,一貫疼他,半真半假的訓斥:“你哥哥姐姐生辰,人家來賀,怎能如此無禮,把你那霸道脾氣收一收,趁此機會也多去認識認識幾個朋友,聽到沒有?”
朱英招脖子一梗:“他們才不值得我結交呢。姑父,您不是說,練武之人須得心思純粹,像他們這種整日把心思放在溜須拍馬上的,看他們一眼,都要把我帶壞了。”
秦穆笑罵他:“你還有什麼混賬事沒做過,倒怕別人把你帶壞了。”
外麵一陣喧嘩混亂,小廝來報,說花間城送來的禮物,居然在飛雲城被偷了,從客棧來的路上曾路過流水席,他們懷疑被是幾個江湖遊俠偷去了,兩方人正在爭論不休。
秦穆前去查看,朱英招便招呼著他們進了側室。
屋子裏滿滿當當塞著各式禮品,秦風累了一上午,哪管是什麼珍奇寶貝,一屁股坐在上麵,從一匣子裏翻出一瓶不知是哪家送來的養神花露,仰頭當水灌了下去。
趙明玖也尋了一處坐下,笑他:“花露清冽,隻一滴便可讓茶酒增色,像你這般牛飲,真是暴殄天物。”
秦風一口氣喝下大半,細細咂摸:“果真清洌爽口,還剩半瓶,算了,留著配酒喝。”
朱英招卻不同意:“哎呀表哥,你喜歡你喝就是了,我那裏還有好多,改天給你送來。再說你留著也沒什麼用,花間城送來那好酒,不是被人偷了嗎?”
花間城擅釀酒,傳言酒香能使花草皆醉。最最有名的便是它的七日醉,隻需三杯下肚,七日之內似醒非醒似醉非醉,飄飄然神仙一般。
秦風剛想惋惜自己錯失了這等好酒,卻忽然又想到了自己對少年說的那句戲言,登時有些坐不住。
自己說,若有好酒便赴他之約,這花間城的酒,不會是少年偷去了吧?
趙明玖突然好像想到了什麼,不安的站起來,“不行,我得去看看,流水席那邊人員混雜,丟酒事小,可別被有心人挑動,再鬧得世家與江湖人對立,那就不好收場了。”
朱英招趕快將她按下,“有姑父在呢,出不了什麼大事。他們難道還敢當著姑父的麵使什麼手段?今日你和表哥生辰,你出去才會鬧大呢,就安心歇著吧。”
秦風問她:“玖姐姐,為何這樣說,早上聽你說近來北境不太安穩,難道有什麼人故意挑事?”
趙明玖搖搖頭,“倒也沒什麼特殊,都是些不大不小的矛盾,一早就有苗頭的,隻是不知今年怎麼了,接二連三的都露在了明麵兒上。雖看起來毫無關聯,我心裏卻隱隱有幾分擔心。”
見她說話含糊,秦風有些著急:“玖姐姐,我已弱冠,也該為家裏分憂了。飛雲城乃北境魁首,北境若有事,我是義不容辭的。”
趙明玖愕然,然後擺手輕笑:“何至於此,早就解決了,是我多思多想,你不要放在心上。如果真有用得到你的,你還怕我會跟你客氣?到時候你可別抱怨嫌麻煩就行了。”
朱英招一腳踩上一匹錦緞,掰著手指頭數,“神武寨被燒,四散跑掉的土匪沒了頭目,多次去擾城搶糧搶物傷人,匪患而已,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今年秋後的鬥獸定在鍾鼎城,有些小世家早早就把捕的獸送了過去,還有不少做生意的商人,往鍾鼎城販了不少牲畜。鍾家那幾個廢物,竟在大街上就讓靈獸跑了個幹淨,咬死的人不多,踩踏死倒有不少;還有幾個銅礦鐵礦金礦連番出事,扒出來屍體百具有餘,有名有姓的卻隻有一個,剩下的都是不知哪兒搜羅來的奴才,臉是花的,舌頭也沒有。其中有幾個身上還有嶽山城向家的家紋,莫不是二十年前早該處死的戰俘,被送去做礦奴了吧?總之向家不肯罷休,嘿,真是捅了馬蜂窩了。”
朱英招絮絮叨叨說完了,才發現趙明玖正在給他使眼色,秦風垂著眸子,靠在牆上默不作聲。
“呃…我也是偷偷在叔父那裏聽來的,總之都與我們飛雲城金戈城無關,我們管好自己就行了嘛!”
趙明玖沉吟片刻,溫聲問秦風:“若是你遊曆時遇到這樣的事,會怎麼做?”
秦風張口欲言,但看著趙明玖哄孩子一般細語輕聲,最終還是沒有說話,扭過了頭。
趙明玖繼續問:“可會執劍斬匪?可會殺獸護人?可會要求各城司,給出一個說法?”
秦風默默點頭,“自然會的。”
趙明玖笑言:“這便是了,這幾月來雖壞消息不斷,可我也聽說了不少仗義相助的俠士事跡。世上苦難是斷不了的,好在還有許多像我們小風這樣的人,人間總還不太糟。”
秦風搖頭苦笑:“姐,你莫要哄我了,我可是什麼都沒做過,連消息都比別人知道的晚一些,就是個不識人間疾苦的少爺罷了。有我沒我,哪還能對天下有什麼影響。”
趙明玖笑吟吟點頭,“有的有的,等我們小風出門遊曆,一定會遇到不少誌同道合的朋友,我還等著我弟弟在江湖中大展拳腳呢。”
秦風被她說紅了耳朵,原本也隻是心中一時鬱結,經趙明玖一勸便又恢複了原本模樣,隻是心裏暗暗想著,以後更要刻苦修煉,為人間添一點光亮才好。
朱英招倒是有些不樂意:“表哥,江湖人有什麼了不起,都是些愚昧無能還仇視世家的憤懣之徒,招式武功都七零八落的,表哥你若要結交,可得擦亮眼睛。”
朱英招越說越氣:“我看那個齊白蕊就很不怎麼地,今日齊家也來賀,我與那個齊恩諾旁敲側擊了幾句,那個齊白蕊,八成就是假冒的,來騙吃騙喝!玖姐姐,你可得趕快把他抓起來,最好送去城司嚴刑拷打,搞不好裏麵還有什麼針對我哥的大陰謀!”
秦風抓起一物便砸他:“他是不是齊白蕊,我還不知道?你少去齊家人那裏多言,聽到沒有?”
朱英招接過秦風砸過來的東西,悶悶生氣。
趙明玖笑看他們打鬧,忽地被朱英招手裏那物吸引住了。
“這便是鬼麵異靈芝?小招,是你送的?”她掰下一點放嘴裏品了品,“性熱,卻不傷人,藥效極好,說不定對齊公子的寒疾也有幫助。”
朱英招急了,“怎麼能拿我的東西給他呢!病死那矮子才好!”
作者閑話:
我發現我想的是“森”,寫出來是“林”,大家看到並接受到的就成了“木”。我非常希望看到這裏的小夥伴可以積極給我一些反饋,給我的文章定一個錨,跟我講一下你的感覺,如果發現有寫偏的地方我也好及時調整,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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