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蠱毒

章節字數:4533  更新時間:20-02-07 2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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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濯,把人帶進來。”她的聲音攜了絲魅惑,仿若罌粟綻放般美麗中帶著致命毒液。

    車廂內,繆素坐在錦繡團墊上,烏黑如漆的頭發隨意散落,整個人看上去懶懶的,半麵弦絲金縷薄紗麵具下,眸如耀眼星辰,藏著逼人的冷傲,她攏了一絡墨發,繞於指間把玩,紅唇輕啟,若幽蘭吐絲。

    秋濯將昏迷的婦人放在香塌上,朝繆素施禮後轉身出去,正欲拉靈月上來,目光掠過靈月隱隱發黑的嘴唇,不由一驚,道

    “你的嘴…”

    靈月滿臉不解的從袖口裏掏出雕紋手鏡,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如鬼,嘴唇黑得像碳,忽然,臉色由蒼白漸漸變黑,嚇得她直接甩掉手裏的雕紋手鏡。

    “這誰啊。”驚呼道。

    “柔姐姐,快救救我,我快不行了。”靈月胸口的青絲錦帕不斷滲血,疼得齜著牙,別扭著身子走進馬車,坐在繆素旁邊,捏著哭腔道

    一會兒功夫,巴掌大的臉成了妥妥的包公,黢黑發亮,樣子十分滑稽。

    繆素抬眼瞄了她一眼,斂下睫毛,淡淡笑意一閃而過,了無蹤跡…丟給她一瓶金瘡藥,冷冷道

    “金瘡藥敷在傷口處,不出明日便會結痂,你自幼泡師父調製的藥浴,體內早已百毒不侵,臉色發黑,不過是自動排毒的反應。”

    言罷,繆素撩開婦人臉上的枯發,隻見那婦人麵色暗沉發黃,眼窩深陷,蒼白的嘴唇幹裂起皮,她蛾眉舒展,心下一片了然,袖中飛出一根金蟬絲如遊蛇般纏上婦人手腕處,瑩潤的指尖輕點金絲,片刻,收回金蟬絲。

    “多謝師姐,她怎麼樣。”靈月接過金瘡藥,看到可憐的婦人躺在塌上氣息虛弱,不禁擔心的問道。

    “她沒事,隻是餓昏了,方才探她脈象胎兒尚好,秋濯,待會她醒過來,先熬一些清粥循序漸進喂她吃下,時辰不早了,先回別院,明日再進宮。”

    “是。”秋濯拱手道,言罷徑直走出去。

    伴隨著車身一陣晃動,馬車駛離街道,此時街市依舊是燈火通明,人頭攢動,絢麗迷離,一派盛世繁華。

    “方才那黑衣人武功太厲害,還好有你在,不然秋濯我們兩個人加起來也不是對手,不過話說回來,楠王那種草包,竟然有這麼厲害的高手隨侍。”

    “楠王草包,容貴妃可絕不是草包,那黑衣人步伐怪異,亂中有序,劍法出神入化,恐怕是霧瀛族的人,你武功雖高,不是對手也是情理之中,方才你中的毒,乃是一種磣毒,能吞噬內力融化骨髓,中毒者一個時辰七竅流血,兩個時辰內力全失化為一攤血水。”

    “霧瀛族?我聽師父說過霧瀛族,據說極善製蠱,食五毒蛇蟲,茹毛飲血。”

    “不錯,霧瀛族來曆神秘,勢力更是難測,就算我魔宮也查不到背後人物。”

    “這麼厲害,容貴妃與霧瀛族有關?這樣說來,難怪她能寵貫六宮,看來背後勢力不一般,你說,皇帝這次中毒會不會和她有關…”

    “慎言,有些話不可亂說,不然到時候即便是我也不能護你周全,不過,算算時辰,皇帝的毒症應該今晚便會發作。”

    “那還不趕緊進宮。”

    “不急,宮裏的禦醫總要事情幹才行。”

    趙國——養心殿

    長夜漫,寒風瑟,皎白的月光照得雪地上沒有一絲顏色,蒼白而冰冷,無盡的黑暗逐漸吞噬月光,悄無聲息的圍向黑夜中那安靜屹立的皇宮。

    一排排宮女太監手提玉勾雲紋宮燈,急匆匆的穿過曲折的長廊,養心殿燭火通明,燭火透過鏤空雕花格窗搖曳,影影卓卓。

    養心殿內沉香嫋嫋,金絲楠木地板上,四角龍畀碳盆裏的炭火燒得正旺,環肥燕瘦的皇妃們跪在地上哭哭淒淒,另一側,楠王身為九珠親王跪於眾皇子之首,以純是皇後嫡女身份貴重,跪在眾公主最前麵,龍床前麵留出一條長長的空間。

    龍床上的錦繡帳幕被簾鉤掛起,白承瑾貴為東宮太子,自然站在龍床旁邊,他身量極高,幾乎與龍床上橫梁持平,屋裏所有的物件在他身旁似乎都在縮小,冷峻的臉龐看不出任何情緒。

    古代皇族對於尊卑要求嚴明,就連侍疾也是有位份要求,正一品禦尊皇太子至從三品安國皇子,依次按位份跪在地上,皇帝如果賜封號,那麼同品級的皇子就要向有封號的皇子施禮,以示尊卑有別,白承瑾貴為尊一品皇太子,侍疾時應站在皇後身側,其餘的皇子都是按位份跪在大殿上。

    羅帳內,皇帝直直的躺在龍塌上昏迷不醒,蓋在身上的金黃錦被已經被冷汗浸濕,他雙眼緊閉,嘴唇發抖,斑白的鬢角處幾縷發絲黏在臉上,皮膚下一層密密麻麻的蟲子在蠕動,幾處膿包潰爛發紫,散發出陣陣腥臭味。

    林太醫坐在兀凳上,深深彎著腰,七十歲高齡,布滿皺紋的雙眼炯炯有神,手搭在皇帝腕處,神情專注,額角隱隱溢出一層薄汗。

    周圍除了皇妃不時抽泣聲,便是呼吸聲,所有人大氣也不敢出的靜靜等待林太醫診脈結果。

    皇後坐在皇帝身旁,不斷用絳絲錦繡絹帕擦拭皇帝額間細汗,金色護甲微翹,襯得手型極美;

    她獨特的單鳳眼微微上挑,顧盼之際,似水柔媚,眼底若有一種無形的壓力,柔亮的雲髻上鎏金雪鳳簪精巧華美,散發著渾若天成的雍容華貴之氣。

    此時,殿外傳來太監的聲音。

    “容貴妃娘娘駕到。”

    隨著太監尖銳的嗓音,殿門口處的暖簾從外麵被宮女撩開,容貴妃一身寒氣的走了進來,身旁的婢女低頭彎著腰扶著她的手;

    她穿著素雅羅裳,身上披著一件妝緞狐膁褶子大氅,她今日儀容素淨,不似平日裏那般精致華美,倒別有一番味道,身旁的貼身婢女待她走進房內後,便低頭退至一旁。

    容貴妃蓮步輕移,斂衣上前行禮,珠環相碰,鬢邊垂下的細細金流蘇晃出點點柔和光暈,雲髻風鬢,蛾眉皓齒,腮邊兩縷發絲隨風輕柔拂麵憑添幾分誘人的風情,指甲上的鳳仙蔻丹泛著珠澤。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柔柔道。

    皇後眉目肅然,盡顯國母的威儀,凝視了容貴妃一眼,丹唇輕起,語氣不高卻自有一番威嚴肅穆。

    “容貴妃,陛下出事,你身為眾妃之首姍姍來遲,可知罪。”

    “母後…”楠王跪在眾皇子最前麵,正欲開口求情,被容貴妃一眼瞪了回去。

    容貴妃手指微翹交疊於腰前,唇畔忽然勾起溫柔的笑意,垂首斂目,一道厲光藏在眼底浮動,時明時暗,屈膝行禮道。

    “皇後娘娘說的是,臣妾…知罪。”

    容貴妃心裏清楚,皇後無非是借個由頭打壓一番,鷺華宮離養心殿較遠,這些日子風雪不停,路麵更是濕滑難行,說起來,當初可是皇後特意指的住處,皇後自然不會不知道。

    “林太醫,陛下如何。”皇後似沒有看到容貴妃行禮,任容貴妃屈膝僵在原地。

    林太醫惶恐起身,踱步到皇後麵前,作揖恭敬道。

    “皇後娘娘,事情比老臣想象的更為嚴峻,陛下所中並非是毒,而是蠱,老臣從醫數十載,頭一次遇到這麼厲害的蠱毒。”

    “古書有載,尅蟲蠱,采用人之精血為容器,再以五毒之物為佐,也就是說尅蟲蠱乃是以活人為器皿養足七七四十九天,方為基礎尅蟲蠱。”

    “陛下的症狀恐怕已經是中俞尅蟲蠱,一旦中蠱,開始會茶飯不思如癔症,隨之便會陷入昏睡,全身皮膚潰爛,中蠱者昏睡時會受萬蟻蝕骨之痛,但其意識卻十分清醒,可謂蠱毒之王。”

    聞此言,龍榻前一片驚駭,哭聲更甚。

    “父皇…”

    “陛下…”

    “可有解法。”皇後問道。

    “老臣無能,北淵神境醫仙雪老的關門弟子,繆素,精通醫蠱,若她來興許能救。”

    “那雪孤聖母的弟子行蹤神秘,雖已答應本宮前來施救,卻未嚴明時辰,陛下危在旦夕,怕是等不得那雪孤聖母弟子施救,林太醫,你是宮中最為資深的禦醫,不知可有其他法子。”

    “這…”林太醫麵有難色,猶豫道。

    白承瑾眼光輕輕掠過林太醫,隨意整理了下袖口,翠綠扳指襯得他修長的手更加白皙,聲音十分輕柔的說。

    “林太醫,本宮不防把話撂這,父皇若有任何閃失,本宮夷平太醫院。”

    林太醫身形一顫,轉身直接朝白承瑾跪了下去,俯首趴在地上,聲音從地板裏悶悶傳出來。

    “太子殿下息怒,老臣定當竭盡全力,隻是……”

    “林太醫,到底有法子救父皇嗎?”以純神情焦灼問道,她鵝蛋臉,丹鳳眼,細長眉,臉頰邊有個很輕的酒窩,朦朧深邃的眸子,白皙的肌膚晶瑩剔透,櫻桃唇瓣不染而赤,眉間徜徉著一股清卷貴氣。

    以純是公主裏麵位份最高的尊一品夢蕾公主,與其他皇子不同,她和白承瑾都是皇後嫡子,從出生時便身份貴重。

    “老臣得知一例古方,雖不能解除陛下身上的蠱毒,卻能延緩毒性,為陛下多爭取些時日。”

    “林太醫但說無妨。”皇後緩緩道。

    林太醫緩緩抬首道

    “若是尋常蠱毒,隻需用生肉引出即可,但這尅蟲蠱非一般蠱毒,乃是從活人體內培養而成,一旦食了中蠱者血肉,唯有至親之脈的活血方可將其引出,引出後陛下血流速度逐漸變緩,暫緩蠱毒散發,其痛苦也可減輕。”

    “隻不過替蠱者,會與陛下症狀有所不同,陛下中蠱毒時,此蠱毒應該是中俞蠱,因此會有一段時間緩衝,如今蠱蟲已經在陛下體內成熟,再行替蠱,會即可受到萬蟻蝕骨之痛苦,若是替蠱者在接蠱時受不住痛苦,導致蠱蟲回流,可就出大事了,老臣惶恐,請皇後娘娘示下。”

    “即是血親,豈非是要龍子們以血肉之軀替陛下引蠱。”容貴妃心下駭然,顧不得其他,起身問道。

    聞言,眾人嘩然,一直靜觀其變的內務總管韓越此時彎著腰走近皇後,手拿拂塵,白如麵粉的方臉上細眉長目,朝皇後和白承瑾分別鞠躬,說話聲音尖銳柔細。

    “太子殿下,皇後娘娘,娘娘您可是主心骨,還望娘娘定奪。”

    皇後目光落到韓越身上,示意韓越下去準備,韓越是皇帝身邊人,心思八麵玲瓏,很多事情一個眼神就夠了,他立馬吩咐人端來一柄匕首。

    “有誰願意為陛下引蠱。”皇後一番威嚴掃視,跪在地上的皇裔們,互相看了一眼,紛紛低下頭一言不發。

    “淮王。”

    話音剛落,淮王便抬首回道,他身上穿著繡綠紋的紫長袍,身形偏瘦。

    “母後,兒臣為父皇願赴湯蹈火在所不辭,隻是…兒臣自幼體弱多病隻怕承受不住那蠱毒。”

    “楠王,你呢。”

    楠王抬首,雙眼皮很寬,眼窩雖然深邃卻看著憔悴沒有神采,翠玉鎏金冠上墜著兩顆紅寶石倒是為一雙平淡無奇的眼睛添了幾分顏色,他先深深磕個頭,隨後斜眼瞄了容貴妃一眼,見容貴妃神色如常,回道。

    “母後,兒臣也想為父皇分憂,隻不過父皇昏睡前曾將肇州賑災之事交與兒臣,肇州災情綿延甚久,父皇愛子如民,肇州的事又迫在眉睫,兒臣…”

    “行了,不用說了,本宮知道了。”

    “母後,我來為父皇引蠱!”

    以純清澈幹淨的聲音回響於大殿之上,眾人紛紛瞪大眼睛轉頭看向以純。

    她目光落到太監手中木案上的匕首,神色堅定如鐵,看不見一絲怯懦,她手指微微翹起,從地上優雅提裙而起,纖瘦的背挺得筆直,步履輕盈走到藍衣太監麵前。

    她抿著嘴,拿起匕首放在手腕處停了停,隨後咬緊下唇,劃破手腕。

    皇後鎮定的臉上劃破一道裂痕,頓時慌了神,忍不住道

    “純兒…”

    “公主殿下,請。”林太醫道。

    林太醫取出銀針紮破皇帝腳趾,皇帝腳趾上流的血液,遠處看是黑色的血液,離近看,血液裏竟然是密密麻麻黑色的蟲子,蠱蟲急切的蠕動,仿佛聞到清香幹淨的甘泉般急不可耐。

    這時候以純蹲在龍床邊,伸出手緩緩靠近皇帝紮破的傷口,緊緊閉上眼睛,睫毛輕顫。

    突然,一隻微涼有力的手拽起以純。

    白承瑾先是淡掃了一眼以純,隨後輕描淡寫道。

    “有本宮在,何須你一介小小女子來替蠱。”

    “太子哥哥。”

    皇後猛地從塌上站起身,神色大變,聲音隱隱顫抖道

    “承瑾,不可!”

    內務總管韓越震驚的跪在地上,道

    “太子殿下萬萬不可啊!您是東宮儲君,萬金之軀,若是有任何閃失,國本將失啊,殿下請三思!”

    此時,養心殿所有的奴婢頓時俯首重重跪在地上,異口同聲道

    “請太子殿下三思。”

    林太醫擦拭著冷汗,急急跪在地上,一把年紀的人了,這會兒功夫,膝蓋已經跪的疼痛難忍。

    “殿下,您是尊一品皇太子,若是為陛下替蠱,動搖國本,老臣萬死難辭其咎。”

    白承瑾上挑的鳳眼如一泓萬年冰湖,平靜而神秘,他徑直走到皇帝身旁坐下,攤開掌心,另一隻手拂過掌心處,一道深深血痕顯現出來,沒有絲毫猶豫的握住皇帝傷口處,黑色的蠱蟲仿佛興奮跳躍起來,如潮水襲來般蜂擁而入,滔天痛意席卷而來!

    “承瑾!”

    “太子殿下!”

    “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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