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4208 更新時間：20-02-21 13:06
三
這夜大伯和大伯母一宿沒睡，大伯是因為怕事情敗露，所以擔驚受怕，輾轉難眠，而大伯母則因為這次要陪同莫離入宮覲見皇後娘娘，她知道這是皇家對於他們撫養莫離的獎勵。所以，大伯母既怕莫離知道他們做的事情在禦前告狀，又感覺與有榮焉，因為，這次進宮後，她的身份就會大不相同，她的子女以後婚嫁都會高上一等，可是，想到莫離那滿身滿臉的傷，她就害怕，她怕皇後娘娘看出什麼，她早就聽說了，不僅她那短命的小叔子和皇帝是一起長大，她那個傻不拉幾的妯娌也和皇後娘娘是手帕之交，聽說，莫離周歲的時候，皇後娘娘還特意偷偷出宮為莫離過周歲哪！大伯母有時候真得想不明白，也覺得莫離的母親很傻，就算夫君生前對自己再好，兩個人的感情再深，可是她還有個五歲的孩子，這個孩子還是個雙兒，她就不怕她死後孩子被人虐待？如果她真的有靈，在九泉之下看到她和丈夫唯一的孩子這一年多過得日子，估計也不會有顏麵去見她的丈夫吧？估計也會死不瞑目吧？大伯母想如果是她的話她不會這麼去選擇死亡，在她眼裏自殺是懦弱無能的表現，日子再難也要過下去，女子本弱，為母則強，她會保護好孩子，然後像一個老母雞一樣，護著他們度過每個難關。身為母親竟然隻是想到自己，不得不說莫離的母親也是一個很自私的女人，可能也是因為莫離的父親把她保護的太好了！使她忘記了人心險惡，竟然就把一個稚子獨留世間！她想莫離的母親現在一定後悔了吧？如果她見到自己的孩子因為自己的任性而受盡磨難之時，她會不會悔不當初？所以當初她有多嫉妒，現在就有多瞧不起那個女人！她覺得那個女人無論為人妻，還是為人母都是不合格，不配的。她一定不能讓莫離知道她做的那些事，既然皇家這麼重視莫離，她以後就好好對待莫離，說不定她的孩子們還能通過莫離享受高官厚祿，成為人上人。想到這裏，大伯母就躺不住了，她和大伯父天沒亮就來到莫離房間的門口，莫離這次受傷後，莫離大伯把他帶到他的房內養傷，也是為了迷惑莫離，希望莫離能夠為他們說好話。
莫離也是一夜未曾安眠，一時想到父母，一時想到大伯和大伯母，一時又想到這一年多受到的欺辱，他感覺自己這一宿一會水深火熱，一會兒仿若掉進萬丈深淵，看不見前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活著，但是他心中有個堅持，要讓所有欺辱他的人罪有應得。
他聽到門口有響動的時候，知道是他的大伯和大伯母來了，他整理了心情，又成了那個滿臉懦弱的小男孩。可是一宿沒睡的憔悴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配著臉上的青青紫紫，看的大伯母膽戰心驚的，她連忙讓丫鬟取來胭脂水粉，往莫離的臉上塗抹了起來，直到塗抹的不仔細看都看不大出來臉上有傷時，大伯母才舒了口氣，領著莫離出了門口。
看到院子裏跪著的堂兄弟，莫離真沒想到還有這種罰跪，他們裹著厚厚的棉被，手裏捧著手爐，地上也鋪上厚厚的毯子。周圍還圍了一圈侍女小廝，為他們按摩，說他們辛苦了。
就這樣，莫離還從大伯父和大伯母的臉上看到了滿臉的心疼，大伯母眼裏的眼淚都快流下來了。莫離裝作害怕的躲在大伯的身後，故意視而不見他們欲言又止的神情，拉著大伯就出了院子。
在宮門口，皇後身邊的太監早早就等在哪裏，他帶著莫離和大伯母一路來到了皇後娘娘的寢宮棲鳳宮，在路上，他叮囑了他們覲見皇後娘娘的種種規矩。
“勞煩安姐姐進去通報一聲，就說莫大將軍的獨子莫離和莫尚書家大夫人求見。”大太監看到在門口等著的宮女，認得她就是皇後娘娘身邊最得寵的丫鬟，他忽然對莫離在皇後娘娘心裏的地位有了新的評估。
“哎呀，可來了，娘娘都盼了一個早上了，不停的問那。”宮女嬌笑連連的說道。
說著，她把莫離拉到身前，看著小孩雖然說是六歲，可是好像還沒有別人家四歲孩子大的身形，再看著那濃厚脂粉都無法掩住的青紫痕跡，然後瞅著身邊戰戰兢兢的大伯母，安燕雖然年紀不大，但是從小在深宮長大對一些內宅裏的陰謀詭計知之甚多，也多有了解，她明白眼前的小孩恐怕這些日子活的很是艱辛。
“快隨奴婢進來吧。”但是安燕不動聲色，依然嬌笑著。說著，領著莫離的小手，帶著他和大伯母進了屋。
雖然屋外是寒冬臘月，可是屋內確是溫暖如春的，正中間坐著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四周是幾個俏皮可愛的宮女，她們正在說著什麼，看到莫離他們進來，立馬停下說話，對著皇後行了個半福，都退了下去。
“主子，這就是莫尚書家的莫李氏和莫將軍家的遺孤莫離公子。”安燕跪在皇後麵前說道。“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大伯母連忙領著莫離跪下磕頭。
皇後朝莫離招招手，讓莫離來到她身邊。
大伯母抖得更厲害了，她怕莫離一靠近皇後，那滿臉的青紫，那滿身的傷痕就再也掩蓋不住了。
雖然商量好了把莫離的傷都歸咎到下人身上，但是皇家真要追究起來，也會治他們個治家不嚴之罪。可是，皇後娘娘招手讓莫離過去，誰敢阻攔？她朝莫離拚命使著眼神，可是眼前的小孩好像沒有看到一般，走到皇後麵前。
“小賤人，被他騙了！”大伯母立馬知道不好！這小崽子恐怕已經知道了真像，早知道就算弄死他，也不讓他進宮了。但是現在，她絞盡腦汁都沒有辦法阻止莫離。
皇後看著眼前的莫離，小小的人兒，比較像他的父親，眉眼之間又有幾分母親的影子，她想起兩人還沒有出閣時，曾經說過要結為兒女親家，結果她到現在還沒有孩子，而好友已不在人世，想到這裏不僅悲從中來，眼裏蓄滿了淚水。
“娘娘，莫少爺來了，這是件高興的事，您這樣傷懷，不是讓莫少爺不安嗎。”安燕看到皇後要哭，趕忙勸慰著。
“對對，我不哭。離兒，過來，讓姨姨好好看看你。”
皇後拉過離兒的小手，不禁吃了一驚，這孩子的手怎麼如此粗糙？再仔細一看臉，這臉上怎麼還塗了厚厚的一層粉，而且粉底下都是青紫的痕跡？如果孩子隻是瘦，她可以理解，小小的孩子，父母相繼而亡，留下他孤孤單單生活在這世上，肯定吃不好，睡不好。可是這滿臉的傷……
皇後不露聲色的問道“離兒，吃飯了嗎？”莫離輕輕搖頭。他認得皇後的，母親在世時，父親因為征戰沙場，常年不在家，所以就常常帶著莫離進宮陪皇後。莫離昨晚睡前隻喝了點稀粥，今早起來，大伯他們隻管給他擦粉了，什麼吃的也沒有準備。皇後讓安燕領著莫離去了後廳吃點心，看到莫離還想說什麼，皇後輕輕拍了怕他的小手，莫離隻得和安燕去了後廳。
“說吧，到底怎麼了？”皇後娘娘等莫離走後，聲音冷冷的問著眼前跪著的女人。
“是，是臣妾治家不嚴，幾個奴才偷著欺負了離兒，我已經把他們發買了。”大伯母強忍害怕說著。
皇後沒有說話，隻是盯著大伯母，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那汗水從額頭低落，落在大伯母眼前的地上，彙成了一個小小的水灘，她不敢去擦汗。也不敢說話，她知道多說多錯。
諾大的宮殿裏沒有一點聲音，連宮裏的宮女太監都放緩了呼吸，他們知道，這是皇後娘娘真的生氣的表現，如果，皇後大聲斥責莫夫人，那麼說明莫夫人還能撿回一條小命，可是皇後娘娘越是這樣默不作聲，越是說明莫夫人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都說天子一怒，浮屍百裏，其實皇後一怒，也差不多了，尤其是這還是一個寵冠後宮的皇後。不知道跪了多久，就在莫夫人以為自己要堅持不住暈倒的時候，皇後發話了。
“你先回去吧，離兒這孩子我看著喜歡，就把他留在宮裏了。”
皇後的話猶如一道晴天劈雷降到了大伯母的耳旁，她知道，全完了，莫離隻要留下，那他們做的事，就瞞不了了。但是她除了磕頭謝恩，她甚至一句辯解的話也說不出口。
等她來到宮門口，看到焦急等待的夫君，一下子暈倒在了他的懷裏……切不論這大伯一家在家裏如何焦慮，宮裏的莫離吃完點心，再次見到了皇後娘娘。
皇後沒有問莫離發生了什麼，有些事隻有皇家想不想查，而沒有皇家查不到的，她默默的流淚，親自拿著柔軟的細布，給莫離擦拭臉上的脂粉。然後讓安燕備水，親自為莫離洗澡。看到莫離臉上身上滿滿的傷痕，看到小小的孩兒，那瘦的都可見肋骨的身形，那雙小手滿是凍瘡，皇後終於忍不住哭出聲。
她哭著跑到勤政殿，不顧皇後儀態，第一次跪倒在皇上麵前，她泣不成聲，她請求皇上讓她收養離兒。可是還沒有等皇上說什麼，皇後就因為傷心過度暈倒了。
皇上嚇壞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今早還興高采烈的要見好友唯一的子嗣，兩人還討論要賞點什麼，結果，這才多點的功夫人就哭著跑來，而且還暈了？皇上一邊著急宣著太醫，一邊抱起皇後走進後殿，還要讓皇後的大宮女過來，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當皇帝知道發生的事情時候，他氣壞了，他和皇後好友唯一的兒子，他那為國捐軀的大將軍唯一的兒子，竟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著這種折磨。
莫將軍故去後，他不想收養莫離是因為莫離有自己的親人，沒有給太多恩賜和關注是因為孩子太小，皇家太過恩寵，對於莫離來說是禍不是福，結果，沒想到，那起子小人，竟然覺得莫離無父無母就能欺負他。
匆匆趕來的禦醫，對著皇帝就要行禮。
擺擺手“現在不需要這些虛禮，趕緊給朕看看皇後怎麼樣了？”皇帝焦急的說道。
禦醫立馬來到床前，用白布墊著手腕開始診脈，少傾，他收起白布，恭敬的來到皇上麵前，垂首回道“皇後娘娘並沒大礙，隻是剛剛太過傷心，鬱結於心，才會忽然暈倒。”
皇帝揮了揮手讓他下去開方，這時安燕帶進一個男孩，一起跪在皇上麵前。
“奴婢安燕拜見皇帝陛下，啟稟陛下，這個孩子就是莫將軍家的莫離公子。”
看著跪在安燕身旁的男孩，小小的身子，臉上的青紫讓人看的觸目驚心，但是腰板確跪的挺直。不由得讓他想起了莫離的父親，小時候隻要犯了錯，那個男人就會跪在他的前麵，他在後麵也是這樣看著那挺直的腰板，替他承擔所有的罪責。
後來，邊境烽火再起，他因為從小體弱，不能練武，那個男人就披掛上陣，一句話不說的去了邊關，直到馬革裹屍，戰死沙場。
他想他是有愧與他的，他為這個國家付出了這麼多，就留下這麼一個孩子，他竟然讓那些賤民把這個孩子欺辱至此，如若不是皇後想見這個孩子一麵，是不是下次他們就會天人兩隔，連見麵的機會都不會有？
皇帝不知道他還有什麼麵目見這個孩子，他甚至不知道百年以後他有沒有麵目九泉之下去見他的好友？
看著莫離似乎還有話要說，皇帝先開了口“沒事，孩子，朕都知道，以後你就住在宮裏吧！”皇帝知道，莫離的大伯對莫離再不好，這話也不能從莫離口裏說出來，那畢竟是莫離的長輩，如果莫離今天把大伯一家怎麼虐待他的事說了出來，那麼以後對莫離的前途沒有一絲好處。他想這件事還需要好好和皇後商量商量才行。
“安燕，你帶離兒先回棲鳳宮休息。”
“喏！”
“離兒，你先去休息，等你姨姨醒來，叔叔和姨姨就去看離兒。”皇帝對莫離和顏悅色的說著。
能在勤政殿裏伺候的宮女太監都是人精，此時聽到皇上的話，也不不由驚訝眼前的小孩在皇帝陛下心裏的位置。安燕心裏更是決定要更加小心伺候這個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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