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306 更新時間:20-07-22 14:16
有些人出生高貴,
有些人長於讚揚,
但我總是這血脈的末端,
父親的眼中釘。
沒有精雕細琢的臉龐,
沒有持劍的技能和覺悟。
——《Miracle-Of-Sound》
“父親,讓0107去刺殺Shaw的指令,是您下達的?!”
從裏昂回到紐約,我甚至來不及換鞋,第一時間衝進書房。
見我闖進來,父親把雪茄頭掐滅,擺在煙碟旁。
水晶煙碟裏折射出被扭曲的煙霧,還有幾隻燃燒殆盡的煙頭,不見一點火星地橫躺在當中。
“是。”
“為什麼要殺Shaw?您不是還想讓他以後來幫我嗎?”
父親慢悠悠站起身,他的小指戴著一枚堅硬的戒指,那枚原本應該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
“文越,你真的相信,在那不勒斯我們和Shaw的相遇,是偶然?”
我記得當時Shaw是隨理查德一起前往的那不勒斯,他還在那裏購入了一身定製西服,用作和教授去亞洲參加學術論壇交流。
“你看清楚他手上的那塊腕表了嗎?”
“腕表?什麼意思?”
“那是斯登家族的直係成員才有資格佩戴的。”
“我……不知道……”
Shaw和斯登家族還有聯係?!這一點我倒是完全沒有想到。
“是理查德。”
父親走到窗台下的沙發邊,從茶幾上拿起一份報紙,粗魯地扔給我:“蠢貨,好好看看吧,為什麼理查德一直延期你的畢業,難道真的是因為你總不能令他滿意?”
兩年前的報紙,上麵記載斯登家族將以6002G藍麵天文陀飛輪腕表作為家族象征腕表,全球停售,未來將隻有斯登家族的內部人員才擁有這隻腕表。
這篇報道的重點在於,當年的納高拍賣行,曾將它拍到一千八百萬的高價。
一時間,全球限量五隻的6002G藍麵腕表受到了來自世界各地收藏家的極高關注。
“理查德·沃克曼,怎麼會是斯登家族的人……”
父親發出一絲輕微的嘲笑聲。
“這家夥的學術成就在全世界是出了大名的,隻要稍微用點心都能查到,”他緩緩吐出那個名字,“理查德·沃克曼·斯登。”
“就算理查德是斯登家族的人,可您不是說斯登家族已經要退出ASN了嗎?即便Shaw因為是理查德的緣故才和斯登家族有什麼牽扯,也不至於威脅到我們……”
說到這裏,其實我自己都開始有些沒有底氣了。
父親似乎也看出我的猶豫,反問我:“你真的以為威脅不到嗎?”
“……如果……Shaw如果真的接受了斯登家族的招攬,為什麼不直接通過斯登家族的人安排0107進入ASN,反而通過阮氏?”
“他是想把0107安插進阮氏。”父親的態度開始有些不耐煩,似乎認為我怎麼會問出如此一目了然的問題。
這讓我想起理查德在講解實驗原理時的模樣,那種令我無比羞恥、厭惡的模樣。
“我很欣賞這位天才殺手,也樂於讓他在ASN成長,但是,Shaw必須得死。”
父親抬眼看向我,“如果不能通過ASN的手除掉他,我會讓選擇在研究所了結他。”
原來,父親從頭到尾,並不是要招攬Shaw,而是想要他的命。
老舊的報紙聲音,似有似無地夾在我和父親中間,他粗魯地奪過報紙時,紙張的聲音陡然劇增。
“文越,你什麼時候才能學會走到別人前麵?”
又是這種語氣,又是這種表情。這種令我無比厭惡又畏懼的表情,令我聞之心寒的語氣。
“在你眼裏,無論我怎麼努力,都是失敗者。”
“過程努力,結果失敗,又有什麼用呢?”平淡又不屑的語調,冷冰冰的,“結果不盡如人意,過程再努力,不過是把精力浪費在無用功上而已。”
“對不起父親,”我再次妥協,語氣也放軟和幾分,“抱歉讓您失望了,我會往好的結果去努力,可Shaw……是我的朋友,請您看在我的份上,請您別難為他,好嗎?”
父親輕蔑地瞥了我一眼,反問:“你真的當他是朋友嗎?”
“什麼?”
“文越,你是我的兒子,沒人比我更了解你。”
父親輕輕轉動著小手指的戒指,那枚被重新調整過尺寸的婚戒,此刻正環繞著父親有些畸形的小指骨節上。
“你喜歡他。”
那年父親競選UN理事國議員時,遭遇一場槍殺。
子彈打中他的小手指,沒有得到及時救治,骨結長錯位,就成現在這樣了。
他甚至連反駁的機會都不給我,繼續說:“是那種想要成為彼此情侶的喜歡,對嗎?”
“你從認識Shaw那天起,就被他耍得團團轉,你不計一切地去幫他,甚至愛屋及烏到幫助0107,你以為這是為愛情無私奉獻嗎?別惡心了!你所做的一切,在Shaw看來,不過是個寵物想要博得主人的幾分眼光,故作殷勤……”
“別再說下去了!”
我終於忍不住喊道,第一次……第一次,我想要強烈地想要擺脫眼前這個和我有著血親關係的男人帶給我的羞辱。
父親稍微愣了愣,他似乎沒想到我的反應會那麼激烈。
可隨後,他隻是冷哼一聲,轉而推開窗戶,眼神落在外麵昌茂的法國梧桐上。
秋天給樹葉鍍上一層薄厚不均日輝,遠遠看去,梧桐上仿佛掛滿了黃金。
“誰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秘密裏,藏著徘徊在邊緣的禁忌。”
“父親,您說得沒錯,我是喜歡Shaw,遑論他是魔鬼還是神明,都無法改變我喜歡他,我喜歡他帶給我光明的感覺。”
“人們總是歌頌光明、崇尚善良,可不會有人關心,被耶穌踢出天堂的魔鬼,將由地獄收納;被光明揭發的罪惡,也都由黑暗容忍了。”父親把剩下一半的阿圖羅雪茄重新點燃,踱回到窗台邊,冷冰冰地再次告誡我,“你所謂的光明是什麼感覺,我沒興趣。但是你給我聽清楚,Shaw,必須死,明白嗎?”
父親說完這句話,轉過頭去不再理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情將手旁的煙碟朝他腦袋上砸去的,我隻是明顯感覺到,水晶煙碟觸碰到父親腦袋的那一刻,那聲頭骨裂開的聲音,異常清脆。
隨後,頭皮處裂開一個大大的口子,像長久未得到滋潤的泥土,血口翻開的地方,殷紅的活泉住不住地往下流,瞬間就淹過了他的眼皮。
“父親,您曾跟我說過,善惡無關對錯,”
眼裏的淚水折射出父親頭皮上的血時,遽然滾落,他正躺在地上,用複雜的神情看著我。
令我欣慰的是,那神情中,竟然流露出些許的褒揚。
“既然如此,我也不會覺得我做錯了。”
厚重的水晶煙碟落在地上,眼眶裏滿是猩紅,父親後背方向,是透明的玻璃書櫃,上麵倒映著我的臉:
血漿混合著白色組織液,在我臉上噴繪出滑稽又可笑的圖樣,我看著那張臉,開始止不住發笑。
Shaw那張被血噴滿的臉,逐漸浮現在我眼前。
我終於成為了自己最畏懼的樣子,我可以傾盡所能去報複我所仇視的,無論對錯。
海浪觸礁,被撞得粉身碎骨,人們站在岸邊,指著那些青骨白骸嬉笑:“看,浪花真美啊!”
我終於明白Shaw這句話的意思了。
“果然,很美呢!”我看著父親的屍體,發出由衷地讚歎。
我打開書房的門,窗簾隻被拉開一半,我情願沉溺在沒有被陽光照見的另一半黑暗中,也不願再幻想美好而去追求俗氣的光明。
“天呐!文越,你父親怎麼了?!趕緊叫救護車!”
母親看到這一幕時,哭喊著,尖叫著,我用那雙沾滿鮮血的手抱住她,小聲安慰道:“噓——媽媽,你聽,這個家是不是安靜很多了?”
母親的身體在我懷裏不住地顫抖,直到她瞧見我滿手滿臉的血跡,壓抑著哭腔,問我:“你殺了你的父親?”
“沒有,”我笑著回她,“我隻是讓他睡過去了。”
“阮文越!!”
她的聲音尖銳無比,刺得我的耳膜很不舒服,想讓家裏安靜一點,真是太難了。
“為什麼女人的嗓子,總能發出這麼刺耳的聲音?”
她那副驚慌的神情,讓我有些厭煩,也有些慶幸。
“砰”地一聲槍響,下屬聽到房子裏傳出槍聲,衝進來時,正看到我拿著槍,我的身後躺著已經死去的父親。
麵前是我的母親,同樣沒有氣息。
“先生……這是……”
“吩咐人把房子收拾了。”
這裏道出滲滿紅色的血,很好看,可惜血的味道,我不太喜歡,這總會讓我想起跟在理查德身邊研修時的不愉快。
“得給我的父母操辦一場盛大的葬禮……”
外麵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阮先生,事情有變。”
我接過遞來的手絹,緩緩擦去臉上的血漬。
他是0107的搭檔,沒有參與這次刺殺Shaw的任務。
“什麼事?”
“薩爾茨堡剛傳來的消息,0107和Shaw,聯手殺死所有執行者後,逃了。”
我忍不住笑了——意料之中。
如果0107遵從ASN的指令殺了Shaw,那才真是不可思議。
“0107背叛了ASN,需要派出人手追殺他們嗎?”
“不用,”我把手絹丟給他,“他們會自己回來的。”
Shaw,你看,我現在和你一樣了。
你不是說過“畸形欣賞變態,同類趨近同類”嗎?
我們現在是同類了。
同樣的本性惡劣,同樣身處黑暗,同樣喜歡尋求約束之外的自由,同樣喜歡在自由中和肮髒的靈魂共舞。
沉醉其中,不屑救贖。
Shaw,我會在這滿是淒厲、迷惘的血泊中,恭候你的到來。
作者閑話:
阮文越沒有黑化,他從來就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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