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字數：3223 更新時間：20-03-21 12:13
伏清透過窗戶看著院中的墨玉，想起了上一世的事情。
上一世，雖說他是臨終才知道墨玉是墨起雲的弟弟，但在這之前，他也是聽別人說起過“墨玉”這個名字的。
上一世的墨玉小小年紀便憑借著一身高超的醫術聞名於世，與齊南山的蘇落雪一起被世人並稱為醫道上的“二仙”。與被尊為“善仙”的蘇落雪不同，上一世的墨玉被人稱為“鬼仙”，因為他不僅研究救人之道，更研究殺人之術，善配各種的奇毒。伏清雖沒聽人說起過他真正利用他研究出的毒藥害死過什麼人，但他自己不用不代表別人不用，死在他研製出來的毒藥下麵的人，卻可謂是不計其數。
伏清不知道上一世的墨玉是怎麼與墨起雲相識，又是怎麼一點點坐到“鬼仙”的位置上的，但他清楚一件事情，那就是墨玉在醫道上是真的有天賦的，如果對其加以係統的培育，說不定這一世的墨玉，走的會比上一世更遠。
伏清微微沉吟了一下。
他因為常年消耗靈力過多導致身子較弱，需要靠進補大量的丹藥來維持靈力的正常周轉。以前他的丹藥都是從林大夫那裏拿的，但是上一世林大夫卻在他的丹藥之中偷下了凝夜紫的毒，這一世他是斷然不會再繼續用他了。但如果能把墨玉培養出來的話，或許墨玉能幫他不少的忙，往後如若真的遇見什麼事情了，身邊也能有一個值得信賴的大夫。
不過……
伏清的眉頭輕輕蹙了一下。
雖說稷下學院中的醫道學院是整個青丘秘境學習醫術的最好的去處，他也想把墨玉送進醫道學院之中學習，但稷下學院的規矩卻並不允許他這樣做。稷下學院的學生都是被各個狐族氏族送過來的，大約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是各個氏族掌門、長老等的子女，一部分則是各個氏族中的天才。氏族送人也不是想送就送的，根據氏族的大小強弱，學院分配給不同氏族不同的入學名額。自然了，氏族越大越強，被分配給的名額越多。其實說白了，稷下學院就是培養各個氏族統治者、管理者的地方。
墨玉雖有天賦，但隻是一隻沒有氏族的野狐狸，根本沒有入學的資格。伏清也不想為了一己私利濫用職權，硬把墨玉塞進醫道學院去。
不過不進醫道學院並不代表不能學習。他伏清也隻是一隻沒有氏族的野狐狸，但承蒙老掌書子的垂憐，將他帶到身邊教養教習，讓他學到了很多東西。後來又因為學院高層發生了那樣的動蕩，才使得他一介無身無份的野狐狸坐上了現在掌書子的這個位置。因此，他大可以找一位學院之中的先生私底下為墨玉授課，而這柳如是，似乎就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伏清聽聞柳如是此人柳如是癡迷醉心於醫學，醫術頗精，雖然膽小怕事，不愛與他人相處，甚至有時候脾氣有些古怪，但心性純良，沒有太多的心眼，也是一位值得托付信賴之人。
如果墨玉能入的了他的眼就好了……
伏清這樣想著，被冷在一旁許久的墨起雲卻是沉不住氣了，聲音有些悶悶的問道，“掌書子又在想哪個野男人了？想的那麼專注。”
伏清回了神，感覺又好氣又好笑，他白了墨起雲一眼，沒好氣的懟道，“想你呢。”
既然你說我在想野男人，那你就是野男人。
墨起雲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了下去，撇了撇嘴不滿道，“那可不行。”
“為什麼不行？”
墨起雲煞有介事的搖了搖頭，而後看向了伏清，半是認真半是戲謔的笑道，“我是正室，可不是什麼野男人。”
墨起雲的眼中含著笑，望著他的星眸流光溢彩，仿若承載了萬千的星辰，而伏清在這萬千星辰之中，卻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他在這星辰的正中央，仿若這萬千的星辰，隻能容納下他一人一般。
許是剛才的那段對話曖昧的意味太過於濃厚，以至於讓伏清有一瞬間慌了神。伏清倉促的轉過了頭，手中的毛筆卻在這慌亂之間在寫滿簪花小楷的紙上留下了一道長長蜿蜒的疤痕。
墨起雲將伏清的手足無措收在眼底，心中笑出了聲，麵上卻是不動聲色，他故作驚訝的驚呼了一聲，可惜道，“掌書子怎麼這麼不小心？掌書子的這頁字寫的這樣好，現在卻多了這樣一道墨痕。”
墨起雲不看伏清，眼睛隻盯著那張現在顯得有些醜陋的紙張，仿若剛才的那段奇怪的對話從未存在過一般。
伏清咬了咬下唇，心中暗自責怪自己怎麼老是胡思亂想，微微冷靜了下來。他輕咳了一聲，故作自然的淡淡道，“無事，髒了再寫一張就是了。”
“那我去給掌書子拿紙。”墨起雲輕笑道。
百石鎮之外，一座不起眼的破屋之中。
因為年久失修，這個屋子的屋頂已經破了好幾個大洞，一陣勁風襲過，帶著蕭瑟的冷意猛烈地搖撼著窗欞上殘存的紙片，驚動了屋外那顆土槐樹上歇息的鳥雀。
鳥雀們撲剌剌拍著翅膀飛上了高空，一個麵上蒙著白紗的少年跨過那破敗的已經看不出原本的顏色的門檻，緩緩的走入了破屋之中。
百石鎮雖然不大，卻是距離青梧神殿最近的小鎮，承蒙青梧神殿的庇佑，小鎮中的居民雖然生活的並不算多麼的富裕，可是日子過的倒算安穩。不過少年踏進的這座破屋，卻是平時連乞丐都不會停留的地方。
因為這是座有名的凶宅。
原來住在這裏的那個年輕的寡婦，不知惹了什麼人，竟被活生生的切成了兩千多塊，內髒、骨骼、頭顱、衣物分開包裝，被拋擲到百石鎮後山八個處以上。當時這件事情鬧出來之後，甚至驚動了青梧神殿，但至今都沒有找到凶手，最後隻能不了了之。而自那之後，常有人聽見從這屋中傳來莫名的淒切的哭聲，再往後，這個屋子就荒廢了下來，成了現在這個破敗的模樣。
少年麵不改色的走進了屋中，而後衝著屋內輕喊了一聲。聽到了少年的輕喊，破屋深處一個黑黑的身影微微一動，而後從陰影之中步履蹣跚的走了出來。
“咳咳，懷沙你來了。”老者拄著拐杖，唇上泛著很不健康的白色，一看就是久在病中之人。惹人注意的是，老者的頭上有著像狐狸一般的尖耳朵，但老者卻不是狐狸，而是和狐狸長得很像的貂。
聽見老者的輕咳，懷沙眉頭輕蹙了一下，語氣很是擔憂，“近來月長老的病還是發作的很厲害嗎？”
月長老抑製不住的又咳嗽了幾聲，而後笑著擺手寬慰道，“不打緊，都是老毛病了。要不是你和佩兒姑娘，我這把老骨頭恐怕早就不在了，能活到現在，我已經很知足了。”
聽到佩兒這個名字，懷沙的心中像被猛地紮進一顆刺一般，愧疚自責與憤怒一齊湧上心頭，壓得他幾欲喘不過氣來。
月長老見懷沙神色不對，心中暗自悔恨，惱自己怎麼越來越沒記性了，明知這佩兒是懷沙心中的一根刺，卻又偏偏提起了她。月長老用拐杖輕輕的敲了幾下地麵，趕忙轉移話題道，“東西你都帶來了嗎？”
懷沙怔了一下，而後才緩過神道，“都帶來了。”
懷沙從袖子之中拿出了一個紫色的儲物袋，遞給了月長老，“這裏麵有大家需要的藥物、衣服，還有一些其他我覺得大家會用到的零零散散的小玩意兒。我沒有辦法回去，就麻煩長老代勞了。”
月長老輕笑了一聲，“什麼麻煩不麻煩的，要不是你，我們貂一族估計早就沒了。”
“長老客氣了，身為貂族的一員，為家族做貢獻是應該的。”懷沙的語氣仍是淡淡的。
“你這孩子，說話越來越老成了，唉……”月長老長長的籲了口氣，看著自己麵前身形有些單薄卻倔強的少年，心中很是心疼。
當初他生病，急需一種罕見的靈藥來下藥，但這種靈藥生長的地方壞境十分的惡劣，周圍凶靈肆虐，要想得到十分的不易。懷沙曆經九死一生才把這靈藥給尋了回來，但還沒等懷沙把這靈藥送回來，易家狐族卻半路將這靈藥給截了胡。
易家狐族聽聞稷下學院的掌書子伏清身體一直不大好，又一直有心巴結伏清，便想要把這靈藥送個伏清作禮物，好讓伏清好好關照一下在稷下學院讀書的易家子弟。但他們知道此物難得，又不想自己動手，便在打聽到懷沙尋到這草藥之後，便趁著懷沙剛從那危險之地回來，身虛體弱之際把這草藥給劫走了。
再後來，懷沙為了找回這草藥扮作仆從潛入易家府邸，也是在這時，懷沙結識了身為狐族卻也是仆從的佩兒。在青丘秘境之中，那些低賤的行業都由狐族之外的種族來做，但一些實在貧困的野狐狸，迫於生計也會幹這些事情。而佩兒就是這樣的一隻小狐狸。
但即使同為仆從，狐族的地位仍是比其他種族要高，一般來說是不會拿正眼瞧其他種族的，但佩兒不同。雖身為狐族，卻對身為貂族的懷沙處處關照，甚至在懷沙偷走草藥之後，知道懷沙是要去救人的佩兒，甚至主動替懷沙背了鍋，但最後卻落得個亂棍打死、草席一裹的潦草淒涼的下場。
也是在那之後，原本那個愛笑愛動活潑的懷沙死了，並最終長成了現在這個陰狠、狡黠、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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